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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相思,自认耳鬓厮磨。可聂怀桑是何时网罗拢这些人的,江澄一无所知。
仙门世家千百年来越是修仙越是清高,处处讲究端庄高雅,虽不至于家家和云深不知处那般连面目稍有不端的门徒都不录,但飞升尚未修成,倒是一代胜过一代爱端架子,一代胜过一代美人如云。江澄是典型的仙门世家公子,一时看见那么多面目丑陋、形容邪恶的奇行种,震撼之余,更是双臂鸡皮疙瘩暴起,本能地恶心。
那是另一个江湖,是玄门百仙的阴暗镜面,他从来不曾探究碰触,现在聂怀桑却只身从那暗黑的江湖中涉水而来。
他根本说不出话,诸葛平冷不丁将话锋对准他,便面上一派云淡风轻道:“怀桑是仙督,爱干什么便是什么,不服者自己当了仙督再说诸葛先生对我多此一问,当真是没话找话。”
言罢上前,屈膝为聂怀桑系松开的鞋带。
诸葛平赞道:“琴瑟同谱。江宗主与仙督赤诚相待,真是羡煞在下。两位主上他日成婚,我定来讨杯喜酒。”
“大哥未得解脱,怀桑自要守丧。”江澄道,“待大哥亡魂超度,本宗主立刻风光操办娶他进门。我这个夫君都不急,更不劳诸葛先生闲操心。”
诸葛平观江澄神色,见并未挑拨成功,敛心神不再多言,上前扶棺布阵,潜心去煞渡魂。
江澄借系鞋带的姿势,垂头好不容易稳定表情,慢慢站起来。聂怀桑拉他的手,看着那双杏目,低低解释道:“阿澄,仙督是用人做事的,不是考究道德的。”
江澄着实不敢苟同,斟酌半晌犹忍不住,委婉道:“用人唯贤,以德为先。”
聂怀桑心中叹气,命所来诸人迅速离开。在传送符和各种移转邪阵接二连三暴起的火光中,仰头央着江澄的手,睁大眼睛不住细声细语,语气亲昵柔顺。
江澄本心底发凉,到最后竟被哄得面露微笑。
聂怀桑摇头晃脑,被玉藻打到,扶额轻呼。江澄将金冕扶正道:“后檐挂十二旒便是了,省得老被打到。”
聂怀桑温顺道:“我都听阿澄的。”
江澄时时见聂怀桑,聂怀桑时时都很柔弱乖巧,连刀都御不稳,也没主见,无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先问问江澄。江澄终究无法抗拒这样的心上人,在聂怀桑含羞迎合的笑容里,缓缓抬手想按摩他方才被玉藻打到的额角。
此时传来了推棺之声,聂怀桑转身便走:“哥哥。”
江澄的手悬于半空。即便背对,他也听见了聂怀桑一把扑到棺木之上的动静。祭坛忽而鸦雀无声,聂怀桑又喊了一声:“大哥。”
这嗓音无法形容,颤抖中饱含深情,教人一听便觉得孤冷寂寥。
江澄转身,见聂怀桑趴在棺木上,痴痴低头望着,眉毛眼睛在哭,唇形却是在笑,虽未落泪,但那副心碎的表情是文字无法形容的深邃,江澄到最后也还记得。
他不由嫉妒起能让聂怀桑流露如此表情的,聂明。
聂怀桑看着聂明的尸体问道:“超度兄长之事,几日能成?”
诸葛平掐指算了算,道:“七日为期。”
“这七日我便睡在祭坛,”聂怀桑道,“陪我哥哥今生最后一程,你们谁都别来打扰。”
他脱口而出,全然忘记江澄的存在,连目光都没朝江澄方向移动寸许。
诸葛平劝道:“请仙督不要以身犯险赤锋尊怨气冲天,全靠殿下弄来的诸多法器勉强镇着。这几日他不断接触活人气息,迟早暴起行凶,到时还要暂将头颅砍下封住,待渡魂往生后,方可全尸安葬。”
聂怀桑默然,一直不眨的双眼,在听到“头颅砍下”时闭上,再睁开时饱含憎恨激怒,只道:“把我哥身边这头猪给清出去,他是什么东西,与我哥同棺一年,哥哥一定恶心得要死。快!”
因有符咒镇着,棺中身体并未腐臭。金光瑶的两脚一手皆被碾扁,尸首甫一抬出脑袋便软软掉下躯干,只靠着丁点皮肤吊在半空晃来晃去,披头散发甚为荒诞。诸葛平请示道:“仙督,敛芳尊的尸首是否送回兰陵交予金宗主,入未央陵与秦愫及阿松合葬?”
“剜去双目,拔掉舌头,斫断四肢,毁去面目,穿透他的琵琶骨,用黑发遮他面,以糟糠掩他口,随后丢入寒潭。”聂怀桑清晰决绝道,“不必告诉金氏,亦不必告诉蓝曦臣。”
金光瑶死后并未执念不散恶化为凶尸,时过境迁是早已轮回转世,尸体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皮囊。江澄眼睁睁看着聂怀桑拔出腰间若愚,定定说道:“本仙督亲手来。”
江澄上前劝了几句。敛芳尊是聂怀桑名义上的三哥,又是上任仙督,尸体落得如此下场,他总觉得有违天伦是不祥之兆。
这一回,聂怀桑没有听劝。
也曾卑微到阶底,也曾高贵到至尊,他拥有过最好的妻子,结交过最好的兄弟,曾在万军之中取下温若寒的头颅,曾在众目睽睽中结果了赤锋尊的性命。敛芳尊一生跌宕起伏,惨到极点,亦狠到极点,对谁都话语未开先含笑,可回忆他这一生,恐怕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是真正开心畅快、为自己而活的。
到头来死无全尸,像袋垃圾般被抛下寒潭,如梦幻泡影,化作水行渊中的一朵浪花。
他杀了聂明,聂怀桑便要杀了他。凡事只要涉及聂明,聂怀桑便谁也劝不住了。
这样失控反常的聂怀桑,江澄从没见过。
“江宗主,你盯得这么紧,何不自己跟去祭坛,”薛洋的话,打断了江澄回忆中七日前的情境,“你和仙督吵架啦?”
“莫要打探他人私隐。”晓星尘立刻先对薛洋低声,又抬头对江澄道,“江宗主不必理会他。”
这两人坐在江澄对面的美人靠上。薛洋没骨头般黏在晓星尘身上,用小刀将苹果削成兔子形状,苹果皮拉得长长,一次都没断。晓星尘膝上放着一盒果盘,摸索着给葡萄剥皮,剥好一颗便喂薛洋吃一颗。
薛洋“啊”地张大口,吞掉晓星尘的投喂,皱眉道:“不甜。”扭脖便将葡萄吐出石亭坠入寒潭。
胡氏平龙岗无墙无院,隐在竹林之中的一处山洞中。竹林遍布迷阵,山洞更是别有天地,冬暖夏凉,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内有温泉石笋、钟乳石和瀑布,洞顶或巧妙地凿开天窗,或以萤虫萤草及夜明珠布为采光,而地势最为奇绝的便是这方万丈寒潭,将洞中平地尽头的石亭与对面崖壁孤悬的胡氏祭坛隔绝开来,划下一道无边无际的鸿沟。连结石亭和祭坛的唯一通道是条仅容两人并排的窄窄凌空石道,名唤“君子道”,此道无栏、无杆、无柱,鬼斧神工非人力能筑,难怪胡氏夸海口认先祖是上古神仙。胡氏历代在君子道上众审疑犯,若判为无罪则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