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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的那头走到了这一头,苏尧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这位大哥手下留情啊。手的用处大着呢,还是锯腿吧。”
操纵者歪了歪头,死鱼般的双目微微转动,分明是在寻找下锯的位置。苏尧自我安慰,把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理解为“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仍保有留住双手的一点盼头。
但苏尧对操纵者的理解只对了一半,就像操纵者对于他的理解可能也只对了一半一样。
操纵者示意另外两人压住苏尧。苏尧正好奇这三个人是怎么用眼睛交流的。
电锯抬高,再缓缓落下,目标却不是苏尧的手或腿,而是他的脖子。苏尧的喉结上长了一颗黑色的小痣,裴印萧很喜欢那颗痣,曾经拿着软尺在上边笔划了半天,然后告诉他说不管是水平还是垂直,这颗痣都长在正中间。
苏尧大睁着双眼,全身紧绷,电锯落下时,他产生了那颗痣被缓缓割裂的错觉。随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赵诗云和邹意出来时,苏尧已经不见了。赵诗云刚才几度提出该跟出来了,都被邹意以“只会一起死”为理由劝下了。道理她都懂,何况她也没有真的出来,没有立场去责备邹意,可赵诗云还是觉得邹意今天有些不一样。
“现在该怎么办?”赵诗云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埋怨。
邹意假装没有听出来,冷冷地说:“我们直接去中庭,从中庭的楼梯上去。到了5楼,找到其他人了,再一起回来找他。”
其实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赵诗云心里很明白。但听着邹意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她就是不爽。她一言不发地朝中庭走去,刻意拉开距离没有等邹意一起。邹意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赵诗云的背影,神色中的确不见半分对苏尧的担心,随后她快步跟了上去。
裴印萧下楼时,在4楼的中庭遇见了她们两个。听完赵诗云浮夸的讲述,裴印萧闭上眼睛,伸手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找他,你们去5楼等吧。”
“我也要去!”赵诗云赌气地说道。裴印萧不太耐烦地指了指5楼,连嘴都懒得张开,意思是你自己上去,别跟过来添乱。
裴印萧下楼后,赵诗云还保持着背对邹意的姿势,邹意上了半层楼,看赵诗云一动不动的,忍不住催促道:“快走吧。你自己看看,一楼都已经被淹了。”
赵诗云听到邹意的催促声,原本就烧得很旺的火气更盛。可邹意的后半句话,又像一桶冰水,给她从头浇凉到了脚心。她趴到扶手上朝下,想要看看情况怎么样了,又想起之前楼梯间里手术刀的事情,悻悻地退回来,改为贴着玻璃往下看。
不管怎么努力,她确实只能数出一个扶手来,再往下,是那红色的血浪正起起伏伏。而吞噬一切的血浪表面,连个随波逐流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别看了,伤眼睛。”邹意把手搭在了赵诗云的肩膀上。“会没事的。”
赵诗云眨了眨眼,感觉是有些酸胀了。她缩了缩肩膀,躲开了邹意的手,“我知道,我又没跑出去救人,我没资格说你。我就是臊得很,怕别人为了我把命丢了。”
邹意却没有继续说好话哄她,“你到现在还抱着活着离开的妄想吗?赵诗云,你也记得那场车祸,那么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也许早就没命了。”
☆、名额
苏尧记得出事那天是一个阴天,赵诗云还调侃过,说明明是趟避暑旅行,怎么遇上降温了。
从市区去到万灵镇,只有一班火车可以坐。之前为了方便,联系的是一辆能一次载走所有人的小面包车。面包车司机十分健谈,车打理得也干干净净。
苏尧当时坐在第二排中间,头靠在裴印萧肩膀上,裴印萧的头则是靠在他头上。裴印萧瞌睡不多,但头天晚上他们玩游戏玩得太晚了点,苏尧能从头顶传来的压迫感觉到裴印萧也睡着了。这一路有些小颠簸,苏尧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醒了睡,睡了醒。
他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车祸,只是突然听到前排有谁惨叫了一声。而他刚一睁眼,面前就是面包车急打方向盘后飞出公路的混乱场景,他身处其中,整个人被来回甩动,视线根本无法聚焦。
那时候应该刚上山不久,与地面垂直距离还不高。车子从公路上飞出去没几秒就接触到水面了,车子浮了片刻,开始整个下沉。
苏尧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即便入水时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闭气”,他也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伸手摸到了安全带的锁扣。接下来的记忆就很模糊了,有人拼命拖着他往上游,他知道那是裴印萧,可他除了控制自己不要挣扎拖累他意外,帮不上一点忙。
如果忽略空气耗尽时的痛苦,人在水里渐渐死去其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水会没有规律地轻轻推动你,静谧柔和。闭上眼睛去感受的话,那种感觉其实很像是回到了摇篮中,回到了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嗯……”苏尧动了动,把朝右躺的脑袋改为了朝左。摇篮里的枕头太硬了,有点硌人,他还是喜欢像棉花一样软的枕头,一躺下就能陷进去那种。
随着意识苏醒,苏尧难受的地方不只是头和脖子。他想,我不是睡在摇篮里么,怎么地心引力也躺下来竖着勾引我?还是我投胎变成了一只无尾熊?
他整个人往上攀了攀,调整了一下胳膊和腿,以抵消自己正在往地上滑落的错觉。
摇篮突然停住不动了,苏尧感觉到脸好像正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扫过。他勉强睁开眼睛,正对着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随后,这个后脑勺又转了半圈,脑勺的主人斜视着苏尧说:“醒了就下来自己走。”
苏尧呆住了,本来就没睡醒,现在两只手一软,整个人就往后倒。裴印萧正抱着他的膝盖窝,这么一来差点就兜不住他,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也来了?”苏尧伸手捏了捏裴印萧的脸,感觉还挺热乎。
裴印萧反问道:“我本来就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来?”
“不不不,不对。”苏尧站起身来,双手哆嗦着摸向了自己的颈部。他能感觉到筋骨的走向,能感觉到皮肉的纹理,甚至能感觉到那颗痣,就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可他找不到伤口,也找不到缝合的痕迹。
裴印萧拉开他的手,凑到他脖子前,“怎么,金链子让人给偷了?”
苏尧抓住裴印萧的手,“我死了,我死了。差点被孟婆骗去喝汤,差点把你忘了。”说完,他低头看向两个人离得极近的脚踝,“你看那个红绳儿,那是给死人带的。我死了,你也死了。”
本来,苏尧的眼泪已经快要包不住了,但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