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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抽泣着坐起身,却低着头不愿让慕苏看见,一面胡乱地擦着,一面断断续续道:“少主已经尽力了,可还是丢了外线的两座城池,如今大夏军队直逼达雅。如今大夏那边的粮草也被少主断掉了,或许能够暂时相持一段时间,到来年开春。”
慕苏垂下眼,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们了。”
朱砂摇摇头,道:“我也就负责一些传讯与特殊任务还有后勤。阿卢根本不许我上战场。他和少主才是最辛苦的……每次浑身都是血回来,阿卢回来还可以一头栽倒。少主却还要拾拾,准备下一步的安排。”朱砂顿了顿道:“最开始我还以为那些都是大夏人的血,后来我发现那居然还有他们自己的。”
慕苏的手悄无声息地颤了颤。他轻声问道:“贺楼乘夜几夜没休息了?”
朱砂揉了揉眼睛,哽咽道:“我回来时正是大战落幕的时候,那时候少主已经足足五日没有合眼了。”
慕苏闭上眼,将视线投注到其他方向去,静默了许久。
屋子里只有炭火的噼啪声与朱砂轻轻的啜泣声,安静地彷如世外桃源。
“朱砂。”慕苏轻轻唤道。
朱砂应了一声。
“照顾好他们,叫他们,照顾好自己。”
小鬼醒来之后又养了足有半个月,此时已经是深冬,他犹豫再三,终于在慕苏的劝解下同意随朱砂离开。
朱砂三人在第二日清晨动身向南而去。
慕苏站在屋子门口,浅笑着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雪原的尽头。
于是这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他一人。伴随着深冬的枯松与积雪,还有无名湖面上吹来的刺骨的寒风。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大梦一般,梦醒时分他依旧孤身一人,抬头看去,仿佛还能看见那一日在天月城狱中所见的寒月。
嘉和九年的新年前夕,慕苏夜半听到了门外的落马声与脚步声。他有些疑惑,却在打开门的下一秒看见了一张笑盈盈的脸庞。小麦色的皮肤,大眼睛水汪汪地仿佛山泉般清澈,虎牙露在薄唇外,憨态可掬。黑发披散在肩膀上,顿时让整张圆圆的脸都柔和了三分。
贺楼乘越笑道:“颜鸾!是我!”
慕苏看着他隐隐消瘦的脸颊与不太正常的脸色,一面问道:“你怎么来了?”一面替贺楼乘越脱下外袍,带他进屋。
“前线不打架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哥哥担心你,自己又暂时走不开,我就说我先回来陪你!”
贺楼乘越笑着坐到床边,偏头看着慕苏道:“呀,颜鸾你瘦了!”
慕苏好笑地看着这个经历了沙场生死却好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孩子,道:“你不也瘦了?”
贺楼乘越揪了揪自己的脸颊,道:“之前哥哥老嫌我胖,所以我才瘦下来的。你不一样,你已经很瘦了,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
慕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复而问他:“前线既然没了战事。你哥哥可曾休息了?”
贺楼乘越点点头道:“但是他还是睡的少。尤其是那日朱砂回去了,我们思量了片刻还是把你的事情跟哥哥说了。那晚他本来没事儿,却还是亮了一夜的灯。”
慕苏心头微微一酸道:“你们不该告诉他的。我在这儿很好,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砍柴担水,抓些野兔采些野菜也不在话下。”
贺楼乘越嘟嘟嘴,复而听见慕苏说起抓野兔,眼睛一亮道:“颜鸾你居然会抓野兔?!”
慕苏叉手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碗热汤道:“怎么,很稀奇吗?”
贺楼乘越嘻嘻一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夏人也能打猎。你们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嘛?”
慕苏坐在贺楼乘越身边,叹了口气道:“时过境迁。这些东西学起来还是很快的。”
“也对。”贺楼乘越轻声道:“毕竟颜鸾你很聪明。”
慕苏笑着看着他,不语。
贺楼乘越又喝了一口汤,复而笑道:“我以前还喜欢冬日来这儿抓野马和雪貂。如今野马少了些,但是雪貂还是很多的。”
慕苏好奇:“北原还有雪貂?为何一次也没见过?”
贺楼乘越骄傲地挑挑眉毛道:“当然有,只是你没找对地方而已。那儿不光有雪貂,还有好多野兔,甚至还有小山羊!”
听他手舞足蹈地说的开心,慕苏也被逗笑了。这是自朱砂离开之后,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贺楼乘越突然站起身跑进里屋里去,噼里啪啦翻箱倒柜了半天。
慕苏唤他:“做什么?别折腾了早些休息。”
贺楼乘越的头却一下子出现在门口,双眼闪着不一般的光,甚至还有几分雀跃和欢喜。
“颜鸾!我小时候的东西没丢,明日我带你去抓雪貂可好?”
第35章
慕苏随着贺楼乘越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穿过重重叠叠的松林抵达了山脚下。青黑的山石裸露在外,积雪附着其上宛如上好的宫廷糕点。
贺楼乘越走在慕苏前方,脚步蓦地变得轻浅。他转头看向慕苏,低声道:“小声点颜鸾,马上到了。”
慕苏探头便看见前方灰黑的山体中隐约裂开了一条缝隙,仿佛向内而去便是另一个天地。
他随着贺楼乘越贴墙慢走,终于在一片干枯的藤萝后看见了那条缝隙里的天地。
天外自有天,山洞里是一片圆形封闭的小山谷,不大,一眼便能看到尽头的山。山洞顶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光线透过层层层叠叠的枯木投落在晶莹的雪地上,一瞬间竟然充斥着神圣的气息。
雪地上零零散散散落着断落的枝条,还有些纷乱的脚印痕迹。
慕苏惊讶地环绕着看向这个山洞,被贺楼乘越轻轻扯了扯。贺楼乘越眼神亮起来,伸出手悄悄指了指一个方向。慕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猛地发现雪地里探出一个毛绒绒灰扑扑的小脑袋。黑色的眼睛宛如珍珠一般晶莹发亮,皮毛柔顺地连雪都停不住,纷纷落下,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身躯。赫然是一只灰白相间的雪貂。
慕苏惊喜地与贺楼乘越交换了一下眼神。
贺楼乘越低低地道:“不止一只!这儿有好些呢!”
慕苏笑道:“一听你便不是第一次来了。”
贺楼乘越眨眨眼道:“不止我!哥哥也常来的!”他顿了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头死兔子,轻声道:“你看着。”
他蹑手蹑脚却动作迅速地向前走了两步,身子趴地极低,左右摸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兔子放在了一个位置上。随后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又取出了一个竹编的笼子,悄悄地放在了一个斜坡的底下,那里层层叠叠的枯草与积雪下似乎有一个黑洞洞的小口。
贺楼乘越笑着冲慕苏挑了挑眉头,道:“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