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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极为炎热,马上入夏,还没听过几声蝉鸣。
裘千淮刚洗了把脸,清醒得很,便立即悄无声息地击碎了地牢最后一道枷锁。至此,人间谷今后再不会有私刑一说。
太阳的光线射不进来,除了阴闷倒也没什么不适,可他独身立在这里,仅仅是空无一人时的寂静感,也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多少年都是这样一个人走来的,真要任由这样发呆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没个完。裘千淮揉揉自己的掌心,决定还是先出去,毕竟自己来地牢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就算每天粘着自己的封瑭,生怕对方听见地牢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第64章自来循章
“漱庸君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不妨考虑随本仙回去?”
裘千淮好似听见了呼唤他的声音,四下观望,并不打算把“幻听”当真。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清醒多了,决定还是先离开。
天雾蒙蒙的,小雨试探一般将下未下,整座山谷都越发闷热。掌司们都知今年夏季来得急,若能假借些外力,尚能让掌门临行前的最后,再体会一次人间谷黄梅酒的滋味。
自从与水江逢一战,方战肆便失踪到今天,但也就到今天了。水江逢把他哄骗走,在邻边几个村庄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跑回来却看见水江逢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别提多气了。水江逢散步到一半,见他鼓着腮帮子,活像个花栗鼠走过来。也说不清为什么,水江逢就觉得应该给他一个踏实的拥抱,便张开双臂迎他。六梨向来侍候惯了,搀扶着水江逢前跨几步,这才了他一个踉跄。
于是当裘千淮回到人间院时便瞧见这样的一幕。
方战肆这只肉食兔真心实意地啃着酱元蹄,封瑭围着碎花围裙伸手朝他后脑就捶了一勺,只见对方一身女儿家的装扮,搭配掐着小腰的动作和与泼妇无二的举动,自然得可以给十分。这不就是街坊巷里的大嘴巴婆吗?
裘千淮轻咳一声,艰难的把笑意掩盖过去。等自己的“尖酸刻薄”的“内人”缄了口,伪装小家碧玉的时候,裘千淮才走近些,将手里新剪下的花枝交给对方。
“找个瓶子存好。”
虽然师父是这样一板一眼十分清楚的说了,封瑭却能听成:“我特意采来送给你,要好好照看它。”然后美滋滋跑去找花瓶了。
也真是个人才了。
裘千淮见方战肆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自己主动上前去揉了一把对方,没成想竟被他一偏头躲开。见状,裘千淮也没有半分吃惊。先前小兔子的记忆尚未恢复完全,即便认出裘千淮是自己的旧主,也只存在于最初美好的印象。如果全部回忆起来呢?身为被抛弃之物,无主的凶兽。
水江逢堕落之期过去,才忽然想起他。又了近几十年的时间才找出压制他的办法,但终究是断了主奴的情义,代替的只有水江逢无微不至的照看。
“娘娘他从不让我认主,总说我真正的主人抛弃了我……他希望我怨恨你,你在天上看见了,兴许能激你回来。”小兔子不苟言笑的神情颇为少见,“他,不是,真要害你。”
“我知道。”裘千淮一边说,一边又想伸手去揉揉对方的软毛,却停在半空,悻悻地缩了回来。“说是不认主,但你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千年前是因为太小太幼稚,如今又因为药力弄得他时而痴呆傻,他这一路当真不算平坦,坎坷的际遇真不比水江逢“逊色”多少。可是他们都不想听裘千淮说一句道歉,他们想要的不过是现在这样,只要他在,已是万幸。
方战肆抿抿嘴唇,伸舌舔了舔手指上的油:“封瑭的手艺还算勉勉强强,主人忍忍吧。”
裘千淮正下意识地想矢口撇清什么,又觉得此时嘴欠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而对方又一直盯着那盘剩下的酱元蹄。裘千淮微笑道:“看起来还不错,不如你带去替他孝敬孝敬逢春?”
直接抛给他一个台阶下,小兔子馋嘴,便端起盘子打算溜走:“谢谢主人!”
裘千淮也是觉得肚子饿了才回来,封瑭安置好花瓶,随后端来两个空碗和对筷子,以及一碗用木耳跟肉丝简单粗暴地炖成了酱深色的“华”。
他见小兔崽子“顺走”了荤菜正想说点什么,裘千淮直接一句:“我有点饿了。”封瑭只能闭嘴,转身端主食去了。
裘千淮左瞧右瞧,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
于是毫无悬念地被到了……
裘千淮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封瑭对咸口情有独钟,他又夹了一口,认真判断后确定他的手艺相比以前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和敛,虽然咸了点,倒也不是难以下咽。
心里已经为夸奖对方打起了草稿。封瑭走进来,正赶上看见裘千淮拿着筷子光明正大地偷吃。他毫无遮掩的突然笑了:“你怎么这就吃上了?”
原本想好的话也一时卡在喉咙里,裘千淮只能作出简单的回答:“饿了。”
封瑭把手里端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能吃?看来还是淡了。”
裘千淮本以为是他要抬杠,定睛看清他端来的东西后直接不敢作声。那是一大碗清水面条,自己方才偷吃的本以为是配菜,原来……
“这是卤。”
“……”
“用不用我再去加点盐?”封瑭看出是他闹笑话,颇有几分戏弄他的意思。“清汤寡水,我做饭就这样了。不过如果有人愿意今后都被我照顾,肯定会慢慢变好吃的。”
裘千淮就安安静静的给自己盛好,也不管食物高档与否,只顾自己专心吃,看来是真的饿了。
至于饭后,打理一切的还是封瑭,铺床合窗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裘千淮的事。不过这次他还是动了动,至少把门反锁死了。
“师父?”封瑭刚把褥子摊开,“你坐着就好。”
还没等他反应,裘千淮直直走过去,要把他的假脸皮强行撕掉,封瑭习惯了,便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任人撕扯。裘千淮又伸手去掏他衣服里的假胸棉花。摸到了,却顽固得很,抓实了也扯不出来。封瑭眉眼微微下压,一抹温柔的神色从眼尖淌出来。随即握住对方的双臂,他把自己衣服的那只手轻轻拿出来,手又移到腕部握牢了。
“我绑得可结实了,不脱我衣服就想取出是不可能的。”
“……”裘千淮默声撤回了手,不打算陪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