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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一拉,金丝网缩回床顶,而他则懊悔又不甘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眼中心中的恨意,已经使他失去警惕,使他不去追究今日为何落败地如此迅速。
他不说,那我便替他说吧:“你以为自己被除名是因为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吗?”
不错,如今的明晖已经被楼断亲卫除名。
“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又不愿意惹火烧身,才有了如今的你。”
“难道你不该死吗?”明晖恨得咬牙切齿,语调也在发颤,“那么多年,我们全家对你感恩戴德,对你奉若神灵。我爹一大把年纪,还不忘你的恩德,每旬给你送新鲜的鱼来。他还嘱咐我,不要忘记你的恩情!哈哈!可笑!你对我们家哪有什么恩情!”
“那你为何不告诉你爹?”我说。
明晖眼中闪着些许泪光:“我爹向来疼爱大哥,因那年你来过,他又尤其感念你,如今,他已经没几年活的了。我不想他最后几年一直在愧疚,愧疚自己对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那么好!愧疚自己没有在鱼里加点毒.药,毒死你!”
“你怎么知道,你爹没有呢?”我冷笑一声,“难道你没有发现,近来你每每回家,你爹都有些奇怪吗?”
明晖忽然愣了:“我爹……我爹他……”
“在楼鸩找上你之后,你以为他没有去找过你爹?”我说,“我的确害死了你大哥,这些年也的确真心地帮助你们,我希望尽力弥补,虽然我一直瞒着你们。如今,你们知道了真相,要报仇,我不拦着。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和你爹都一样,可惜你们都没有成功。”
“早晚会有别人替我杀了你!”明晖叫道。
“呵……那你可得好好等着了,我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人杀死!”我披了件衣裳,站在他面前,“你希望你爹怎么死?”
明晖突然挣扎着想朝我扑来,可惜他半步也挪不动,便叫道:“你别动我爹!你不要忘了,你欠我们家一条人命!”
“可若是你死了,你爹自然会猜到我这儿来,到头来,还是死,不妨你替他老人家选择吧。”我说道。
明晖忽然跪在地上:“君先生!我求你,饶了我爹!”
“你不该跪你的仇人。”我垂眸看着他。若没有楼鸩挑唆,或许属于他的辉煌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若他的兄长没有因我而死,也就没有楼鸩的挑唆。
说到底,错的还是我。
不,还有鬼欲章台!
还有人性的自私与欲望。
还有生命的低贱与脆弱。
它们共同造就了鬼欲章台的这群人,造就了因我而起的明家悲剧。
当时,关乎着君兰安危,我顾不得,也容不得多加思量,就算不是明晖的兄长,也会是别人。
“我求你,饶了我爹,你要我怎么死都行!”明晖欲磕头,只是双手被紧紧地拉着,身子无法躬下去。
我撩开衣摆,同样跪在他面前,说:“对不起,连累你兄长,我很抱歉。我明白除非我死,这事儿永远过不去。至于你爹,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说罢,我站起来,俯视着他,而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为什么?”
“如果你爹不曾动过兰哥儿的心思,兴许我还能饶他。”
那天,明晖的父亲送完我这里的鱼,还专门去了君兰那里。
同样关乎君兰,容不得我心慈手软。
“替我做件事,我保证你们父子不会有任何痛苦。”我抬起他的下巴,温柔一笑。
他则目光飘忽:“指认少主?”
“那倒不是。”我摇头,既然明晖已经被除名,那他今夜所为,完全可以说是因怨生恨,故意挑拨君氏与楼氏的关系。要他指认楼鸩,吃力不讨好,“你去找临妆,就说你得手了,让她回来给我尸。”
“你知道了!”
我不否认,走到窗边招了招手,明晖很快被带走。
顺便,换了屋里的香。
第二日,我乔装出门。
兴垣丘,鬼欲章台贫民最多的地方。
明晖一家曾经住在此处,但因其家实在贫苦简陋,早年我就把他们迁往别处了。
兴垣丘外有一片树林,时常有野兽出没。住在兴垣丘的贫民们也时常来此处打猎,故林子里设了不少捕猎陷阱。
林子里有一条小路直通浣魂苑,若想不被人发觉,从这个林子里走是最好的办法。
我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等着。
很快,我看见了慌慌张张往林子里跑的临妆。
同样,她也看见了正在林中喝茶的我,登时了步子,险些跌倒,她捂着脸,双肩颤抖。
她猛然跪在原地,冲我磕头,抬眼时,已泪流满面。
我让人将她带过来,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并不敢看我。
“你是我除了兰哥儿外最亲近的人,就为了一张相似的面孔?”我问。
临妆抽泣着看着她家的方向:“求你,不要牵累他们!是我背叛了你,死不足惜!”
临妆的娘根本没有病,若明晖失败,她自知自己也逃不过,所以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回来见她娘最后一面;若明晖得手,她也是不愿亲眼见我死去,所以躲了起来不愿面对。
“牵累他们究竟是谁?”我讽刺一笑。
临妆捂着脸,嚎啕大哭,就如染瓷死的那天一样伤心。
“既然选择背叛,为何不叛得彻底些?”
我没有告诉临妆,我其实在鬼欲深渊也复发了。但连续两个月复发,临妆从未见过,她自然知晓,复发前三夜夜我是如何虚弱。可明晖却是在我恢复的时候闯进来,说明临妆并没有对他们完全说实话,她对我还有不忍。
“我无话可说。”临妆最后一次看我,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她,那张天真的脸上爬满了疲惫,仿佛一死便是解脱。
也许,她的心里曾经纠结过。
究竟要选择我,还是心底渴望了许多年的温柔。
“你调/教的兰亭,很好。”说罢,我起身离开,临妆则在我转身后,被当场勒死。
我没有回浣魂苑,而是去了薄情处。
薄情正伏在窗边的桌子上睡觉。我敲了敲他的门,他惊醒时抽搐了一下,看见是我,便放下心来。
“回来了!”薄情说着,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看样子,这次你也是全身而退的。”
“临妆死了。”我倚靠在他门框边说,“我杀的。”
薄情仅剩的三根手指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