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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常备有外伤伤药的,陈大娘便拉上那姑娘去房中治治伤。
陈伯凑上来道:“将军,这姑娘是什么人?”边说还边挤眉弄眼。
这陈氏夫妇曾有一独子在虎威军参军,但平城一战,虎威军几乎全军覆没。邓暄回来后,无意中得知了这对老年丧子的孤寡老人。干脆便雇了他们照顾他府中饮食起居。
说是下人,但两年相处,跟家人也没什么分别。陈伯跟陈大娘几乎把邓暄当儿子看了,最近十分关心邓暄的婚事,见邓暄破天荒带了个姑娘回来,直往歪处想。
邓暄一看陈伯神色就知道他想歪了,摇头道:“我在街上遇到的,被骆清带人殴打,许是有什么冤屈。不要乱想,辱了人家姑娘清白。”
陈伯这才从即将儿孙满堂的想象中清醒过来,一听是骆清惹事,摸着胡须道:“那骆清真是可恶,连这么个弱女子都不放过,怎么就没人整治整治他!”
邓暄淡淡道:“我揍了他一拳。”
陈伯这下可惊了:“你竟然揍他!坏了坏了,那骆清可是著名的死缠烂打,你惹了他,他不找回场子怎么会罢休。”
邓暄笑了笑:“无妨,我这阎王总不能怕了小鬼。”
说话间,那姑娘被陈大娘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换上一身陈大娘的衣裳出门了。
那姑娘冷静了不少,再见到邓暄也没有开始那么恐惧了,对邓暄行了一礼:“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名为崔如玉。”
邓暄点点头受了,带着那姑娘来到正厅中坐下。陈伯提了壶茶水进来便带着陈大娘一起离开了。
邓暄替崔如玉倒了杯茶,问道:“你是西夏人?”
崔如玉接过茶碗正要饮下,动作一顿,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道:“正是。”
邓暄见她似乎又有些抖,便安抚道:“不要担心,西夏既已是大魏领土,西夏人也是魏国百姓。”
崔如玉非但没有被安抚,眼眶中突然又聚起泪水。邓暄一下慌了神。邓暄平时只跟唐豆和刘平安相处,三人都是糙汉子,相处间随意打闹。
邓暄唯一相处过的女性只有静妃和皇后,静妃去了十年,皇后又是个不是糙汉胜似糙汉的性子。这一下见了这三句就哭,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邓暄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如玉知道自己失态,用袖子擦擦眼泪,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邓暄左思右想,最后拿出了昨夜唐豆带给他没吃完的桂花糕,递给崔如玉:“桂花糕,很甜的。”
崔如玉几乎怔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邓暄,良久,她伸手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轻声说:“将军跟传闻中很不一样。”
邓暄想了想关于自己的传闻,无血无泪的黑阎王是最初版本,听说越传越离谱,有说他青面獠牙恶鬼转世,有说他杀人饮血,一日不饮人血就不痛快。
邓暄微晒道:“传闻...不可尽信。”
崔如玉拾好心情,突然正色道:“将军,小女子有一疑问。”
邓暄也正色道:“请说。”
“西夏人是不是合该比魏国百姓低一等。”崔如玉直直望着邓暄,那些胆怯羞涩此时全部褪去了,她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东西邓暄曾经见过,在西夏皇城,那里的百姓眼中,在那意图行刺自己的少年眼中,这东西叫仇恨。
邓暄气息有些不稳,他郑重道:“不该,同为魏国百姓,理当平等相待。”
崔如玉闻听此言,忽然起身跪到邓暄面前,她额头触地,嗓音嘶哑道:“将军既然认为当平等相待,请将军还我以公义!”
邓暄忙拉她起身:“你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
崔如玉被邓暄拉起,她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崔如玉一家本是西夏商贾人家,崔父经商有方,崔家小有积蓄。崔家在黑石城做些米粮生意,与人为善,本该安然无事。
却不想西夏灭国,魏国派兵重新管辖各个城镇。这本不关这崔家什么事。但黑石城临近大魏,两国统一后,平城风城仍在重建,渐渐有些魏国百姓搬迁过来。其中有个名为赵起的做的也是米粮生意,同行本就是冤家。
赵起有心想将自家生意做大,那崔家便如眼中钉肉中刺。但崔家偏偏在当地口碑良好,米粮价格实惠,正面竞争根本比不过。赵起就想起了歪招。一日,赵起突然带着一大批魏国百姓来崔家砸抢,将崔如玉父母兄弟三口人全部打死!
崔如玉当时在外游玩,逃过一劫。
邓暄听到此处,皱眉道:“赵起竟然敢光天下日之下带人行凶,当地官吏不管吗!”
崔如玉继续道:“自然是要管的,可是赵起和他带着的百姓一口咬定他们是要报仇。”
邓暄奇道:“报什么仇,你们两家素不相识,怎会有仇怨。”
崔如玉双手握紧茶盏,骨节泛白,恨恨道:“当然没有仇怨,赵起偏说我家在五年前西夏起兵时给西夏朝廷捐献了钱粮,害得平城数万百姓身死,那些他带着的百姓都是平城的人。他们全部说我家助纣为虐,该死。那钱粮不过是朝廷征缴!我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少了我家捐的这些米粮,狄欣便不会起兵吗!何等荒谬!”
邓暄怒道:“不错!赵起不过是找个由头想毁了崔家。赵起和那些百姓都是凶手!”
崔如玉神情悲戚,怔怔看着邓暄:“若是其他官吏也能像将军一般想就好了。”
邓暄不明所以,崔如玉接着说:“审理此案的府尹是魏国人,他觉得法不责众,且平城百姓死伤无数是事实,眼下他们找我家报仇是天理循环,他不便管。”
邓暄更怒:“荒唐!什么狗屁天理循环!冤有头债有主!狄欣已被我射杀,当日屠戮平城的军队也几乎被我剿灭,关你家何事!”
邓暄愤怒不已,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崔如玉看着邓暄,第一次有人愿意为自己不平,此人却是致使西夏灭国的罪魁祸首,崔如玉心情复杂。
崔如玉再次开口:“我受此冤屈,家破人亡,无可奈何只身来到京城,想讨个公道,可上诉无门,京城府尹门口的兵丁见我是西夏人连上报都不肯。我被推赶至大街,又冲撞了街上那公子,被他命人拳打脚踢。”
崔如玉长叹道:“如此遭遇,皆因我是西夏人。”
邓暄的愤怒一下被打破了,他突然陷入了无以复加的恐惧,这恐惧早藏于他心底,于西夏皇城初生端倪,眼下终于被人捅破。崔家种种,归根究底,皆因我而起。邓暄止不住去想,自己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煞气蛰伏数年,终于找到了破绽,顿时反扑!邓暄一下又跌入了重重幻境,他看到自己身上不断冒出黑气,那黑气沿着他身体游走,像条毒蛇!冲着他心口而去。
那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