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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的。”
他说,几分钟之内他就得返回伦敦,然而霍尔太太一定要留他过夜。恭敬不如从命。这座房子眼下充满了温馨的回忆,尤其是艾达说话的时候。他忘记了她与吉蒂截然不同。
“我还只当你是莫瑞斯呢,”他对她说,“你们的嗓音出奇地相似。”
“因为我感冒了啊。”她笑着说。
“不,他们就是相像,”霍尔太太说,“艾达有莫瑞斯的嗓门。他的鼻子,我的意思当然是说还有他的嘴,以及他的好兴致和健康,我常常认为这三样都像。另一方面,吉蒂有莫瑞斯那样的头脑。”
大家都笑了,三个女子明显地相互喜爱。克莱夫目睹了以前不曾理会的母女关系。由于家长不在,她们变得更友善,更健谈。植物,靠太阳生长,然而有些植物是随着日暮开花的。霍尔家的女眷们使他联想到点缀着彭杰的一条荒芜小径的月见草(译注:月见草是柳叶菜科月见草属植物,草本,开美丽的黄花。广布北美,欧洲有引种。二年生,叶互生)。跟母亲姐姐聊天时,就连吉蒂也面目姣好。他拿定主意为了她的事谴责莫瑞斯几句,但是不能用苛刻的口气。因为莫瑞斯也美,在这崭新的幻象中,莫瑞斯成了个庞然大物。
巴里大夫曾鼓励两个姑娘去参加救护班的学习。饭后,克莱夫听凭她们往自己身上缠绷带。艾达包扎他的头部,吉蒂包扎的是脚踝。这时候,霍尔太太喜气洋洋,漫不经心,反复说:“喏,德拉姆先生,不管怎样,你这次的病比上次害的那场强一些。”
“霍尔太太,我希望您直呼我的教名。”
“好的,就这样吧。但是艾达和吉蒂,你们可不行。”
“我希望艾达和吉蒂也这么叫。”
“那么,克莱夫!”吉蒂说。
“那么,吉蒂!”
“克莱夫。”
“艾达这么叫多好啊。”然而,他的脸颊羞红了。“我讨厌拘泥于形式。”
“我也是这样。”姑娘们异口同声地说。“我对任何人的看法都毫不在乎一向如此。”边说边用率直的眼神盯着他。
“莫瑞斯可不然,”霍尔太太说,“他挑剔得很。”
“莫瑞斯这个人实在不足取畦,你把我的头弄疼啦。”
“哇,畦。”艾达仿效他说。
电话铃响了。
“他在公司里到了你的电报,”吉蒂大声报告,“他问你在不在这儿。”
“告诉他我在。”
“那么,今天晚上他就回来。现在他想跟你说话。”
克莱夫拿起听筒,然而只传来了嗡嗡声,电话挂断了。他们不知道莫瑞斯在哪儿,所以无法给他打过去。克莱夫松了一口气,因为现实的逼近使他感到惊慌,被缠上绷带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快乐。他的朋友很快就到了。现在艾达朝他俯下身来,他瞅见了自己所熟悉的容貌,在后面的灯光映衬下平添了几分魅力。他将视线从她那深色头发和眼睛移向没有阴影的嘴巴和身体的曲线,并在她身上找到了转变感情的时候恰好需要的一切。他见过更性感的女人们,但没有一个女人向他许诺过这样的安宁。她是回忆与欲望达成的和解,她是希腊所从未知晓的恬静的傍晚。什么争论都跟她不沾边,因为她是和善的,把过去与现在调和起来。他从未料想过还有这样的人,除非是在天堂里,而他是不相信天堂的。突然,很多事都变得可能了。他躺在那儿,朝她的眼睛望着,他的几缕希望在里面有所反映。他知道能够使她爱上自己,这样一来他身上就点燃起文火。多么美好啊,于愿已足,他唯一焦虑的是莫瑞斯会回家来,因为回忆就应该终属回忆。每逢有什么响动,当别人跑出屋子去看是不是汽车到了的时候,他就把她留下来陪自己。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愿望,不等他发话就留在他身边了。
“你简直不知道待在英国有多么好!”他猛然说。
“难道希腊不可爱吗?”
“可怕。”
她感到忧伤,克莱夫也叹了口气。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我觉得很难过,克莱夫。”
“哦,事情已经过去了。”
“确切地说,到底是……”
“艾达,是这么回事。在希腊逗留期间,我不得不彻头彻尾地重建自己的人生。谈何容易,可我认为我已经完成了。”
“我们经常谈论你。莫瑞斯说你会喜爱希腊的。”
“莫瑞斯还蒙在鼓里呢,谁知道的也没有你多!我对你比对任何人说的都多。你能守口如瓶吗?”
“当然喽。”
克莱夫不知所措了,这番谈话变得棘手了。然而艾达一点儿也没有期望继续说下去,能够跟她所天真地钦佩的克莱夫单独待在一起就足够了。她告诉他,他回来了,她甭提有多么高兴了。他热烈地表示同意,“尤其是回到这儿来”。
“汽车!”吉蒂尖声呼叫起来。
“别去!”克莱夫边抓住艾达的手,边重复了一遍。
“我必须去……莫瑞斯……”
“莫瑞斯嘛,管他呢。”他不肯松手。从门厅里传来了一片喧哗声。“他到哪儿去了?”他的朋友正在吼叫。“你们把他安顿在哪儿了?”
“艾达,明天和我去散步吧。多跟我见见面。……一言为定。”
她的哥哥冲进来了。他瞧见绷带,以为出了事故,知道自己弄错了以后又大笑起来。“快摘掉吧,克莱夫。你为什么听任她们摆布?我说,他气色蛮好。你看上去挺健康。老兄,过去喝一杯吧。我替你解下绷带,不,姑娘们,你们不行。”克莱犬跟着莫瑞斯走出去之际转过身来,只见艾达朝他几乎察觉不出地点了点头。
身穿毛皮大衣的莫瑞斯活像一头巨兽。离开旁人后,他立即脱下大衣,笑眯眯地踱过来。“那么,你不爱我了吗?”他提出疑问。
“这一切等明天再谈吧。”克莱夫边避开他的目光边说。
“知道了。来一杯。”
“莫瑞斯,我不愿意争吵。”
“我愿意。”
他摆摆手,不肯接递过来的那杯酒。这场风暴注定要爆发了。“可你不应该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他接着说,“这会使我越来越困难。”
“我就是要争吵,我非要争吵不可。”他按照最初那个时期的样子走过来,将一只手插进克莱夫的头发。“坐下来。哟,你为什么给我写那样一封信?”
克莱夫没有回答,他更加沮丧地望着这张自己一度爱过的脸。对男性的嫌恶重新浮上心头,他想知道,倘若莫瑞斯试图拥抱他,会发生什么事呢?
“为什么?啊?现在你已经康复了,告诉我。”
“你离开我的椅子,我就说。”于是他开始讲预先准备好的一席话。它是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