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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随从前说过的话浮现在耳边:“若是哪天我不小心死了,你可以当成是我活该。”
顾百纵与他对视了很久很久,干涩道:“我以前劝过你的。”
顾千随说:“我知道。”
顾百纵又道:“这都是你的错。”
顾千随就笑:“嗯,是我的错。”
于是他便无话可说了,顾百纵对顾千随的责任到十七岁便中止了,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一个贪玩又懒惰的弟弟跟在他的后面喊着“顾百纵”。
他在梦里才突然惊觉,原来那时的他心里竟是有一点如释重负的。
顾百纵看着梦里的自己也跪下来最后一次抱住了顾千随,耳边听到的只有恍惚的风声。
那个人渐渐的在他的怀里消失不见。
顾百纵从梦中惊醒过来,有些怔然的看着空空荡荡的身侧,好像忘记了刚刚梦到了些什么,只觉满心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醒了没有?”顾千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百纵愣了一下,抬头见顾千随穿着白色寝衣跪坐在地上,向他伸出两只胳膊。
“......做什么?”
顾千随瞪他:“不是你说今天可以出门吗,给我把链子解开啊。”
“......”
顾千随花了半个时辰才挑好了今天要穿的衣裳,去问顾百纵:“这件好看吗?”
顾百纵皱眉:“大红色?”
“知不知道什么叫喜庆?”顾千随只是随口问一句,根本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当下就换上了那件极其惹眼的红色衣袍。过会儿又觉得会冷,便开始往里面加塞棉袄,直把自己穿成个球。
他们出去的时候,整个虚无山都覆上了霜雪,东巷的门窗上仔仔细细的贴好了红的窗花与对联,却是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了。
顾千随颇有些新奇的看着那些窗花,问顾百纵:“为什么我的窗上没有?”
这个问题把顾百纵问住了,他想了片刻:“给你,你就会去贴?”
顾千随奇怪的看他一眼:“贴啊,为什么不贴。在你眼里我已经懒到这样了?”
“而且以前我的屋子也没有窗花,去年和前年都没有。”顾千随控诉起来。
“.....晚上回去给你剪。”顾百纵避过话题,“你想去哪?”
顾千随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今天能出教吗?”
顾百纵竟没有多少犹豫,把顾千随拦腰抱起运起轻功从山上点石跃下。
顾千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垂下眼帘陷入沉思,他只是随意试探了一句,并没有想到顾百纵真的会答应。
今天的顾百纵不对劲。从昨晚他说出邀请的话开始就该察觉到了,只是还未想得出缘由。
他们在山阵处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左护法。
左护法道了一声“教主”,接着目光便移到了顾千随脸上,欲言又止。
顾千随眨了两下眼睛:“左护法,好些日子没见,你这是什么表情?”
左护法不理他,只是看向顾百纵:“教主,您要带他出去?”
“怎么?”
“这会不会不太合规矩?”
顾百纵不咸不淡道:“谁定的规矩?”
“......李长老。”
顾百纵冷冷的看着她:“李思棋是教主还是我是教主?”
左护法不敢接话。
事实上顾百纵看这些长老们已经不顺眼很久了,除了顾家之外的几姓世家占据着虚无山各峰,长久以来把持着各种权力不愿交出。同样的,那些长老们看顾百纵也不怎么顺眼,顾家现在只剩了他一人,他们动作起来方便很多。碍着顾百纵的实力在,就总要暗着使些绊子,叫顾百纵无法正大光明的发作。
左护法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提李思棋,怪不得顾百纵不给她好脸色。
僵持了半晌,左护法退让了:“教主,请。”
顾千随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抓着顾百纵的衣领,已经揪起了褶皱。
顾百纵冷着脸出了山,径直去了几十里外的淮城,到了城门口才把顾千随放下来,牵着他的手步入城中。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只有极少的行人在外匆匆走过。与平日的热闹比起来,这景象倒像是有些凄凉了。
顾千随突然笑起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
“故意挑了今天带我出来,不让我见人。”
顾百纵愣了一下:“我没有这样想过。”
顾千随了笑,从顾百纵手里抽出他的手,不声不响的往前走。
顾百纵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破天荒的解释道:“我也没有除夕出去过,以为今天会像上元节一样有集市。”
顾千随停住脚步,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开个玩笑罢了。教主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能跟您出来我还敢挑剔么?”
这语气听在顾百纵耳中莫名刺耳,他皱了皱眉道:“顾千随,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顾千随没吭声,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他们沿着无人的街道走了很久,竟在某个拐角看到了一处未关门的小集市,摊上摆着各种红纸蜡烛鞭炮和灯笼。
顾千随撇过脸去,扯扯顾百纵的手:“红纸。”
顾百纵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要给顾千随剪窗花。
摊主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大爷,手揣在袖子里在寒风中不住的发抖,看着他们走近,脸上的褶子笑出花来:“你们再晚来一会儿啊,我也得回家吃饭啦。”
顾百纵站在摊前,眼睛扫了一圈,停在了一个角落里,一指:“那个,多少钱。”
顾千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盏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花灯。
老大爷摆手道:“那个啊,去年上元节没有卖完的,你要就送你啊,不要钱的。”
顾千随站在后面看着顾百纵拿了那盏花灯,又极认真的挑了半卷红纸,心中越发感到怪异和荒谬。
顾百纵今日对他的纵容倒像是回到七年之前,从高高在上的教主又变回了那个会陪他玩闹的哥哥。
顾千随像站在顾百纵给他搭起的虚假桥梁上,进退两难,不知哪个才是顾百纵想要他做出的选择。
顾千随开口问道:“你买花灯做什么?”
顾百纵并不答话,只是牵着他往前走。
不用一刻钟,顾千随看着眼前千里冰封的淮水就反应过来顾百纵想做什么了:“你现在想放花灯?”
顾百纵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淮水还没有解冻,整个人都窘迫起来,抿着嘴不说话。
顾千随哑然失笑,他们就在河边就地坐下,不远处有富贵人家的灯笼点成长长的河,天色渐暗,月上柳梢,就算没有一河的花灯也自有一番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