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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这么厌恶抄袭的吗?
他连忙掏出手机,查刚刚那几句话有没有被历史学家挖掘出来。
网上一片空白啊。
他不知道,陈岱川此刻也握着手机看网络页面。
没有,目前没有任何一篇关于李丛的历史报道,涉及到他留下过任何字句。
陈岱川嘴角紧抿,坐进了车里,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却迟迟没法开动。
一个猜测,在他心里疯狂鼓动,犹如被野火燎个干脆的秋日草原,火焰冲天而起,瞬间铺天盖地都是热浪。
如果他还能在这个时空活着,那么李丛就也有可能。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陈岱川才在幽静的地下停车场找回一点理智和思维。
他立即发动汽车,驱车开往这城市的一座著名学府,直奔历史学院行政楼。
这里有位老教授,是研究南宣历史的专家。要说对南宣的了解,陈岱川虽然知道得细致真实,但还真没教授知道得事无巨细。
陈岱川因为很关注南宣,和老教授成为了不错的朋友,时常从教授嘴里听见遥远往事,别有一番感慨。
老教授刚给手底下的博士生带完课回来,瞧见陈岱川,和蔼笑道:“好久没见你了,工作很忙?”
陈岱川脸色凝重,没有说客套话,直接把今日突然造访的原因说出来:“教授,我想让您看下,这段话,有文献记载是李丛说过吗?”
陈岱川摊开剧本,指着李从一刚刚写下的那些字。
“字写得很好看啊,笔锋俊逸,如走龙蛇。”教授由衷地赞叹,随后再去看内容,缓缓摇头:“没有。”
陈岱川又强调问了一遍:“绝对没有?”
教授笑道:“李丛在南宣历史中也就那么二十多年,做的也多是谋士之事,存在感并不强,文献可记载的不多。如果他留下了这么一段话,绝对会被反复提及的。”
陈岱川缓缓吸气,事情已经愈发明朗了,一步步接近他的猜测,让他居然升起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紧张。
教授看了剧本几眼,好奇道:“这是你要新拍的电影吗?剧本写得可真够考究严谨的。你看,这段提到了蟠螭纹,蟠螭纹历代都有所区别。剧本上写到四条腿、细弯眼的这种蟠螭纹,本来是在南宣后一百年才出现的,但就在半年前,有个考古队挖出了一个南宣时期的墓地,才把这种蟠螭纹的出现向前推进到南宣,这事算不了大新闻,就连历史学界,这么快知道的都不多,没想到你的编剧团队居然也注意到了。还有……”
这剧本,一年前就被李从一写好了。
如同晨钟在山间轰然敲响,沉睡的刹那间苏醒,金光于重重山峦间一跃而出。
陈岱川伸手按住左胸口,那里剧烈起伏着,心跳快得仿佛要挣脱飞走。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老教授还在夸剧本的细节无比到位,忽然见陈岱川一动不动,眼眶居然有点发红,他不由地担心:“是不是事业上遇到困难了?”
陈岱川缓缓地摇头:“我只是,有点开心。”
第44章相认
一直到二十四小时过后,陈岱川才拿起手机,按住那个半熟悉半陌生的名字。
“李从……一。”陈岱川把最后的“一”字咬得很轻,“今天有时间吗,还是昨天的老地方,我有些话和你说。”
“有。”李从一立即答道,有些紧张。
实际上,从昨天陈岱川突然离开后,李从一就感觉到一丝怪异,电话里陈岱川刻意压稳的音调更是把这份怪异加重,让李从一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从一想着昨天陈岱川到得比他早,今天怎么着也不能让陈岱川继续等他了,于是都没怎么拾掇就打车赶往那家咖啡店。
但等他到的时候,陈岱川还是已经到了。
李从一细琢磨原因,不禁悲从中来,人陈岱川有钱有势,开的是几百上千万的豪车,他随手打的快车能比得过吗。
随即,李从一看到陈岱川笔直地坐在那,身体肌肉绷得很紧。
这个状态的陈岱川还真是少见,他给李从一的感觉好像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
李从一如临大敌地坐下,面上还特别乖巧地展露一个笑容。
陈岱川没说话,只是目光一寸寸地移过来,分量沉重地压在李从一身上,黑色的瞳孔满是李从一没法看懂的探究和更深层次的情绪。
李从一被看得有点发毛,开始猜测是何方神圣把陈岱川吓成这样子,就算他“抄袭”也不至于让大老板风云变色,该不会是孟泽那混蛋说了什么“你不把李从一交给我,我就让平川破产”的威胁吧。
所以这眼神,是决定把他送出去的愧疚?
一如范蠡把西施献给吴王夫差时候的心情?
李从一连忙用意识清空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咳嗽了两声,决定打破沉默。
但陈岱川微微动了动。
李从一立马闭嘴,等陈岱川先发言。
陈岱川注视着他,郑重开口:“李丛,我是宣慈。”
李从一一怔,这是什么路数?
难道这就是影帝的觉悟,已经开始对上戏了?
李从一正准备将戏就戏地喊一声“太子殿下”,就见陈岱川的眼神忽地幽远起来,好似透过他的脸,看到了遥远灰暗、凝固在史书里的曾经。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应当是你入宫那一天,当时你才九岁吧,被一位公公引着去见父皇,经过崇德殿的时候,我正好被父皇罚跪在殿外。那天在下大雪,我全身都落了一层雪,我听闻你的国家地处南方,终年温暖,应该是从没见过落雪的。你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这便是堆雪人玩吗?公公呵斥你一句大胆。”
陈岱川轻缓的声音无比清晰地落在李从一的耳里,然而李从一却像是没听懂般,神情茫然而无措。
双眼开始变得模糊,那是纷纷扬扬的大雪隔着千年的时空,又下在他眼前。
那一场雪真的是很大啊,李丛没见过雪,他只在小时候,被宫女抱在怀里哄睡觉,听宫女说过在北方的南宣每年冬天都会下雪,雪是洁白的、柔软的、美丽的,会把所有东西都掩盖,南宣的小孩子不怕冷,在屋外面堆雪人玩。
李丛陷入朦朦胧胧的睡眠时,还在想,雪人是什么啊?
李从一没把这一段写进剧本里,太幼稚,甚至不符合逻辑。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以质子身份进入代表屈辱的南宣皇宫时,在心惊胆战、无比恐惧却又要强装镇定的时候,还会脱口说出那般孩童心性的话。
他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他对自己注定苦难的命运,早已有了清晰深刻的认知。
想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那场雪下得太大了,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南宣人,一辈子也很少见到那么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