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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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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不觉得渺茫,更不觉得苦。”

临净大师欲言又止,静默半晌才道:“他是皇上,不是普通人。他不仅是施主一个人的,更是天下人的。”

“这我知道。”裴文德转头看着窗外隐约山色:“他有皇上该做的事,那我就作为臣子去辅佐他。但我贪心的只是一个朱厚照而已。”裴文德心中暖意连绵:“说起来,正是莲山寺一枝桃花,定了我的心意。”

“贫僧知道,现在劝施主放下为时尚早。但……”临净大师踟蹰一瞬,探身道:“贫僧只看到施主前路必然艰辛苦楚,心生不忍罢了。”

“你所求不多,偏这一人却有天下之重。你可撑的起大明江山,撑的起流言蜚语,撑的起人心诡谲,撑的起帝王之愿?”

裴文德低头拜谢:“裴某知道大师一番好意,但我得陪着他,红尘还有牵挂,就算出家也是无用的。”

莲山寺建在山腰,绕过一处山石,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绯红如霞,染尽半边天色,就在此刻撞入眼中。

而那桃林中站着一白衣少年,抬手折下一枝桃花,含笑回眸。

裴文德隐约听得山间袅袅佛钟余音。

他再转头,却见飞花漫天,朱厚照散漫的靠在树下,指尖捏着那花枝把玩。白衣上落了片片残红,清风徐来,花瓣摇摇转转。他眉眼如丝,含笑浅浅勾琢,目光软软黏在这人身上,片刻也不愿挪开。

裴文德越过一树繁花走来。

指间花轻轻一转,挡在唇前。他眉眼间染上了绯红意蕴,笑意盈然。

美人衔花,原当去品的。

于是裴文德低下头,含住那微微苦涩的香甜气,吻到他唇上。

“借山寺桃花,”裴文德声音低沉喑哑,柔柔落在朱厚照耳边,气息里糅了桃花香气:“赠一枝晚春。谢君心意。”

朱厚照嘴角挑起:“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裴文德于他并肩靠在树下:“你看。”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小小字条,纸边微卷泛黄,却仍是妥帖保管小心藏。

“刚刚那和尚问我,可撑的起大明江山,撑的起流言蜚语,撑的起人心诡谲,撑的起帝王之愿。”

“你在这里,”他指指心口,“我便撑的起。”

朱厚照眼中隐隐莹莹,他把那枝桃花放到裴文德手心。

“我们一起。”

四月,河南与湖广交界处突发匪患,折子一封一封寄往京城。朱厚照既怒且急,亲自南下剿匪。这一行并未对外大肆宣称,只是以王守仁为监察御史,起兵剿匪。

阳明先生见到皇上离宫,与他所领兵马不远不近隔着一段,身边只是御前统领陪着时,惊出一身冷汗。苦劝皇上回宫不成,只得暗拨一队兵马在后跟守。

朱厚照与裴文德并未与王守仁同行一路,总是在这处州府歇息,在那处山水游荡,怎么看不像是剿匪而来,更像是借此机会出宫游玩。

阳明先生提心吊胆,皇上哭笑不得:“先生放心,朕自有定夺。先生只往湖广去,不要等朕,以那些匪首得到消息起了疑心。”

王阳明自是领命,带兵匆匆赶路。而朱厚照与裴文德在济南府寻了一处客栈便暂歇了。

黄昏时,大明湖畔游人如织。朱厚照摇着扇子心情甚好。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却也为听民风知民意,先后所闻民间有声明着,忠臣数人,怨声载道者亦数人。这些评断,在紫禁城中是听不到的。朱厚照自是仔仔细细将民间威望极高的几位大臣牢记,另把所谓猛虎贪狼者数臣,皆暗记姓名,只等回京再办。

湖风惬意,圣心甚悦。裴文德见着一旁有泉水茶摊,便去取一壶。

只在这时,门旁柳下,老妪妇人纷纷出门,聚在一处谈天。

那话不轻不巧落在朱厚照耳中。

“哎,就是那位裴青天裴牧大人呀。”

“什么?裴大人的公子?”

“就是他,也成了皇上的床上臣了!”

“噫!裴大人一世清明,怎的他家公子这般……不知羞耻!”

“啧啧啧,那跟小倌儿兔儿爷似的,脏的很咯。”

“呀,伺候的皇上喜欢,人家就是不愁吃穿了,你们羡慕还不得吧……”

“是呐是呐,裴公子长得可俊了,你们比不得……”

再往后那些妇人叽叽喳喳些什么,朱厚照再也听不得了。只是觉得浊言污耳。他脸上微微抽搐,表情甚是狠毒,加之笼着夜色一幕阴影,更是令人心寒。

裴文德回来吓了一跳。

“阿照?”

朱厚照眼中戾气一散而尽,只是茫然的望着他,一瞬间又似个孩子一般,不知如何却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眉梢眼角一抽一抽的。

“这是怎么了?”裴文德上前握住他的手。

温凉的触觉把他心头火气压下,朱厚照回神哀滞一笑:“无甚,听得一些不好的东西罢了。咱们走吧。”

这一路来,裴文德也听得不少民间对皇上的传言,比他入京前更甚,极恶毒的有之,极歪曲的亦有之。他便以为又听见了所谓荒淫无度之类的话,便也没多说。

朱厚照拉着裴文德的手离开,身后那些妇人一时又是唏嘘。

“如果只是因为一些无由无据的闲话,便能评判一人,那天下全都是傻子和骗子了。”回到客栈,朱厚照死死抱着他不放手,却埋头在他颈间,也不说话。

“我听到的阿照和我的阿照,便不是一人。”裴文德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即便是皇上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那何苦还去在意?总之我的阿照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就好。”

朱厚照心里更痛。

他并非不知道天下之口多可怖,但亲耳听到则又是另一番感触。

他可以容忍人们说刘瑾钱宁说他荒淫无度,荒废朝政,可以容忍人们批评他并不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但他唯独听不得那样诋毁裴文德。

床笫之事拿来添油加醋成不堪入耳之语,是心狠如何才能做出?

“文德……你是天下最好的……”

这晚朱厚照对他极尽温柔,却又分明带这些琢磨不出的狠意,总觉他要将自己揉进心里去似的。裴文德在情动之际,只模模糊糊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时不解其意,却也晕晕沉沉过去。

朱厚照将人清理干净,抱在怀里掩在被下,感受着平缓的呼吸落在脸庞。他轻轻吻着他,心里却生出些诡异决绝的念头。

合该将你囚在宫里一辈子,再也不许出来,便无人可伤你了。

离开济南府几日后,他二人马不停蹄赶路,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河南南境,这时王守仁的兵马已入湖广。

两地之间的近路隔着一片浅绵山脉,当晚赶路也不可得,便先行找了客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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