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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主动来帮忙吗?”
庄思宜语气笃定:“还会有。”
程岩又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对了。”
两人都猜得不错,当天下午,共有八村村民赶来帮忙。有挖土的,有帮忙抹汗送水的,就连五六岁的小童都集中在一块儿装沙袋。
人多力量大,船上的沙土填得越来越快,估摸着今日凌晨就能达到方真荣的要求。
“本官看这雨也小了,应该快停了吧?咱们苦巴巴又是拉船又是搬沙的,劳师动众,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原本躲得远远的俞知府见宝船附近挤满了人,胆子也大起来,他凑到正在一旁休息的方真荣身边,阴阳怪气地讽刺。
方真荣似乎听不出他的恶意,认真解释道:“山土早已松动,如今下滑之速越来越快,哪怕雨真的停了,至少也要等两三天才能确认危机是否解除。”
“呵……”
俞知府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果说昨天他还真有些担心,而今在观察了一天一夜后,他的心早就放下了,只当方真荣是在危言耸听。
反正他想好了,等事情一完,他就会上书朝廷,好好诉一诉自己的委屈!
同一时间,程岩正在宝船上指挥着府兵搬运沙袋他实在是搬不动了。
方才,他一站直整个人就往后倒去,若非庄思宜及时扶住他,只怕要出丑了。但俞知府靠不住,他同样身为知府,就必须起到表率和安稳民心的作用,干脆就上了船。
此刻他口衔一支竹哨,不停发号施令,长则行,短则停,以沙袋铺展得不均衡。
竹哨乃是府兵头子送他的一枚新哨,说是平日里操练都用它,加之周遭一片嘈杂,若用嗓子吼,坚持不了多久就得哑了。
除他之外,在岸上统筹全局的方真荣也得了支竹哨,若是宝船重量足够,他便会鸣哨。
“程大人。”庄思宜提着个篮子走了过来,在外人面前,他也顺势换了个称呼,“吃点儿东西吧?”
程岩刚想说不用,对方又道:“是七里村的村长托我带过来的,说其余府兵都轮流去用饭了,就一直没见你休息。”庄思宜指着岸上某处,“村长正看着你呢,别让人寒心了。”
程岩转头一望,就见村长站在离宝船稍远的地方,眼巴巴地望着他,或许是见他没动静,村长还做了个手刨饭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感受到对方心意厚重,程岩冲村长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篮子里装的不过是些干粮,七里村的百姓临时被要求转移,也不可能准备什么致的吃食。
但程岩一天没吃,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了这些干粮,腹中馋虫也搅动起来。
他掰开一块干粮递给庄思宜:“你也吃点儿?”
庄思宜摇摇头,“我都吃过了。”
程岩便不再劝,将竹哨交给庄思宜,自己默默啃起干粮。
或长或短的哨声响起,程岩坐在一堆沙袋上,望着水天相接处散开的阴云,仿佛冷锋斩过,割开了苍穹与长河。
风来时,挟裹着丝丝细雨,衬着这样的天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思宜。”程岩突然开口:“你上次说建水库的事……”
“嗯?”
“我想帮你实现它。”
庄思宜一怔,起初不明白程岩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对方多半是面对此情此景,有感而发。
但不论如何,他说的话,程岩都记得。
庄思宜手指微动,最终掩人耳目地贴上程岩后颈,亲密地捏了捏,小声道:“谢谢。”
程岩仰头一笑,他并非被庄思宜说服,而是被晋堰水库的利在千秋说服,即便如此,他的坚持也不会变。
尽管后人也不能完全除去兴建水库的弊端,但千百年的智慧累积,又岂非今人可比的?宅男对此虽不甚了解,但一些零散的记忆已给了程岩指引,至少他会尽力避前生修建水库时导致的种种悲剧,以及那一场可怕的灾难。
他想,正如庄思宜所说不求两全其美,但求一个恰到好处。
等到夜色渐深,水库附近早已燃满灯火,照得宝船清晰如白日。
程岩抹了把额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是汗,忽然间,岸上传来哨鸣。他虚眼一瞧,就见远方灯火下,方真荣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沙土已填够了。
船上的府兵们也听见了来自远方的哨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兴奋的呼声,连同岸上其它人,宛如龙吼。
这时,只见程岩躬身一拜:“辛苦诸位了。”
府兵们连连摆手,他们看在眼中,这位程知府的辛苦并不比他们少,其实对方身居高位,明明可以和俞知府一样站在岸上发号施令冷眼旁边,却甘愿冒险,和他们同心合力,安危与共。
待程岩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示意府兵们下船。
所有府兵们却并不着急走,而是自发地退到两边,留出一条道让程岩先行。
岸上的俞知府瞧见这一幕,心头又酸又恨,怎么这群府兵好赖不分,还感谢上折腾他们的罪魁祸首了?算了,只要再过三两日,他们就该明白是谁害得他们白白劳累!
俞知府撇了撇嘴,正想开嘲讽,忽感觉脚下轻晃,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旁的方真荣面无人色,大喊道:“不好!快趴下!“
俞知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东面的山坡上,大块山土伴随碎石滚滚急速而下,仿佛山崩一般。
“轰隆”
巨响之下,山土落入水中,掀起丈高的狂浪,瞬间将宝船吞没!
“小心”
“程大人”
“老爷”
无数道杂乱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和哭喊声,那一瞬间,谁都看不清水浪遮挡下的真实情况。
船,翻了吗?
坝……会溃吗?
船没有翻,坝也尚未溃。
但船上,已是一片狼藉。
巨浪的冲击力直接摧毁了宝船左面围栏,无数沙袋坠落,转瞬无影无踪。
宝船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声响,混在雷鸣般的水浪声中,好似随时都有解体的危险。
庄思宜此刻趴在沙袋上,感受到巨浪像石块般砸在他背上,仿佛断骨之痛。但这些都无法让他皱一皱眉,唯一令他惊恐的是程岩不见了!
浪来的一瞬间,他眼睁睁看着程岩被冲走,有些人甚至直接被冲下了宝船。
他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程岩,也不敢想。
“岩岩”
庄思宜一声声嘶喊,都被卷入浪中,除了他没人能听见。
水浪和泥沙灌入口中,庄思宜几欲呕吐,但他犹不死心,仿佛要与天相博一般,用尽全力喊着程岩的名字。
恐惧占据了他所有思绪,唯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