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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望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前排传下来的试卷严严实实埋起了脑袋,广播响起来的时候,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那晚的事东窗事发了,话痨班主任果然靠不住,躲着我就是因为心虚吧。几个念头飞快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十几秒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广播里没有他的名字。
出什么事了?
上课铃响了,许望和拿着课本的语文老师擦肩而过,后者喊着,“上课了,许望你去哪儿?”
教务室里没人,隔壁的老师告诉他,祁凉带着葛寻煜去了医院。
医院给葛爷爷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葛寻煜坐在手术室外面,小孩没哭,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祁凉静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想起刚刚他在教务室里整理资料,
葛寻煜红着脸大汗淋漓推门进来,一看到他们班主任的脸就问道:“是不是我爷爷又不好了?”
有些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经历了更多的苦难,也比别的孩子更懂事。
许望十岁的时候失去双亲,和二叔相依为命,葛寻煜则是出生就没了父母,从小被爷爷拉扯大。
天塌下来许望还有许白璧挡着,葛寻煜却只能靠自己。
祁凉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急救室对面是住院区,中间的花园绿植繁茂,欣欣向荣,不乏坐着轮椅晒太阳的病人,中午的阳光下面,每个人看上去都脸色红润,健康而充满活力,谁也想不到,死亡却在一墙之隔里面虎视眈眈。
祁凉眯着眼睛,伸手挡了下太阳,在这个瞬间,记忆与现实重合,军区医院里,他也是这样站在外面,在满怀希望的正午阳光下面,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这次,祁凉先等来了一个熊孩子,他伸手拦住许望。
男孩满脸着急,颇为不耐烦地看着他,
“我带你进去”祁凉说。
许望愣了一下,而后乖乖跟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班主任走了。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坐在葛寻煜旁边,似乎这样就能给好朋友一点力量。
也是奇了,葛寻煜这样努力认真,哪个老师都要夸一声懂事的孩子,却偏偏和许望这样的混小子成了朋友,还这样死心塌地,两肋插刀。
明明是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个人,不知道命运之线是在哪里陡然拐了个弯,硬生生交叉出人生中重叠的一段。
阳光在下午三四点最为明媚,而后就开始逐渐衰败下去,天边上铺开一小片红云,滴墨一般悄无声息晕染开来,这血红色莫名触目惊心,也有可能是观者心情作祟,到路灯亮起,住院部的灯都亮起来,这红云才彻底褪去,剩下浓重的黑色。
八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人被送回了重症监护室,又一次劫后重生。
反反复复折腾了这么多次,老爷子还是吊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挂念还没成年的孙子,只可惜有心无力,只能在洁白的病床上苟延残喘。
还能再熬多久呢,一周,半个月,二十天,谁都清楚这一天没剩多久,可你永远也做不好准备。
人一出生便是要赴死的,祁凉坐在走廊里蓦然想起这句话,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消毒水味,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两个孩子,有些心烦地揉了揉眉心。
“许望,你先回家,我在这里陪着”
“我不”
这都谁惯出来的毛病,怎么这么不听话。
祁凉拐了个弯,躲到了窗户口,打开手机,通讯录最上面是最新添加的联系人,他默默看了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怎样鬼使神差在□□卡上找到了这个号码,然后还存了下来。
铃声响了很久后断了,他盯着手机愣了愣,又拨了过去。
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对方似乎在很吵的地方,刺耳的电子音乐声从听筒里穿透过来。
“我是祁凉,出了点事,你能来一趟把许望接回家吗?”
没过多久,许白璧就开车过来了。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葛寻煜见到了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许白璧走过去,把小孩搂到怀里,轻轻遮住他的眼睛
“不要怕”
随后他放开葛寻煜,侧身向祁凉点了点头,“祁老师,能单独和你聊一会儿吗?”
祁凉跟在他后面走,隐隐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不有些发愣。
这个人和从前比,真是变了太多了。
十年前,祁凉绝对想象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许白璧也会这样温柔地安慰别人,还会沾染酒味。
一别经年,他总还习惯把对方看做那个不合群,孤僻,高冷的转学生,需要他去迁就,讨好。
“祁老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许白璧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犹豫
“按照道理,本来不应该这样麻烦你,但是明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需要出差,到周四才能回来”
“这两天,能麻烦你照顾一下寻煜吗?”
他一张漂亮的脸在医院走廊的白色灯光下面显得过分惨白,睫毛垂下来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似乎既无奈又疲惫。
祁凉心下一动,鬼使神差问道,“你和葛家关系很好?”
他看到许白璧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
祁凉张口想说些什么,许白璧却说“麻烦祁老师了”
他只好把那句话咽回肚子里,点点头“为人师表,分内之事,不麻烦”
他本来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吗,许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迟到这么多年的关心,只会让彼此难堪。
无形之中,过去成了禁忌话题,彼此都不约而同轻描淡写地跳过去,故作相安无事。
祁凉微微转头,就能看到旁边人的侧脸,他眼睛下面有很浓的一块青色,显得整个个人很疲惫又没神,再往下看,是黑色的细长领带,板正的深蓝色衬衫,一丝不苟,妥帖地贴合着腰身,可见即便这样缺少睡眠,他也没有敷衍对待外在。
那股浅浅的酒香气似有若无传过来,祁凉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场合,需要这样大周章,严整以待。
这十年里,祁凉不是没有想念过许白璧,仔细说起来,许白璧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己,中学以前,祁凉只和张柏舟厮混在一起,可张柏舟和那些二世祖们算不上知己,张柏舟是哥们,那些二世祖们只能算酒肉朋友,中学以后,祁凉去了军校,从此每天叫苦连天的训练里,有的也只有战友。
一开始祁凉想起许白璧还是带着少年人的那种愤懑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把对方拉出来痛恨一番,把生活里所有不如意都归结到对方头上,时间长了,祁凉才意识到那是思念,每天起早贪黑的训练里,忙到没时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却总是分神想起对方。
当初天大的矛盾再回看过去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