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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个路牌,显示最近的乡镇还有多远,便是最有人味的东西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遥远的某处射来一束强光。我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块类似玻璃的东西,嵌在天边的地平线上。随后意识到,那好像是一片湖泊,湖面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远远看去宛如沙漠中遗落的璀璨宝石。
我一怔,怀疑那是海市蜃楼。那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湖泊,没有任何绿洲环绕,好像湖里的水分并未改善周边的生态,透着一股子诡异。
显然车上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老黎紧张的神情松动了些。黑瞎子抬头望了片刻,自嘲道:“老子眼睛都被闪瞎了。”他扶了扶墨镜,对老黎吩咐道:“就去那里,保命全靠它了。”
景象渐渐模糊,沙漠里狂躁的风声也变得遥远。现实的感官占了上风,我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隧道中。
最先迎来的是鼻子的痛感,疼得发疯。我舔了舔上嘴唇,铁锈般的味道,鼻腔竟又流出血,黏稠的血液淌在脸上。
其次是手臂的痛觉。那些刀割出来的地方,更多的是麻,疼痛反倒削减了很多。我想检查一下伤口,忽然发现自己没法动,似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固定住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信息素的副作用仍萦绕在脑中,我昏昏沉沉的反应慢半拍,总算觉出味来,自己是在一个人的背上。
全身上下逐渐恢复了知觉,我放心地趴在他背上,出声问:“我们走到哪里了?”
闷油瓶道:“原路返回,马上出去。”
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听着小满哥踩步子的声音,以及闷油瓶均匀的呼吸声。我一百多斤的重量,他背着却并不吃力,两只手稳稳地托着我的身子,力度没有松懈。小满哥果然可靠,当然,找来的外援更可靠。这次得给我儿子记个一等功勋,我心想,养儿防老这话不无道理。
“刀呢?”我下意识动了动身子,身前只有个闷油瓶,他空不出双手,大白狗腿莫不是落在那里了?
闷油瓶叫我别动,把我稍稍一抬,继续背着,淡淡道:“拿上了。”
难道他让我儿子用牙齿叼着刀赶路?果然不是亲爹。我还没问出口,就注意到了后面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心里一惊,马上想起了昏迷前隧道中那场短暂的打斗。
就是这个人吗?现在要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看来目前局面还算友好,我清清嗓子,想问问来者何人,听见那人道:“吴老板,醒了啊。”
这个狗腿的语气,与王盟有的一拼。我听着那声音挺耳熟,是认识的熟人吗?我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直到他又说一句,“今天真是麻烦你们。”
脑子里的记忆顿时接通,我当即骂出口:“是你这孙子!”
黄岩尴尬地干笑两声,厚着脸皮打招呼。处于一个两眼抓瞎的环境里,人都没什么安全感,也无法进行判断。我心说这什么情况,道:“小哥,电筒呢?”
黄岩插嘴道:“对不住,都被我当作热源摔出去,引走那些蛇了。”
原来闷油瓶逮到的就是他,估计这人压根就不会真把式。我心说哪有把电筒扔了的道理,没准就是他自个弄坏的。霍害让他在北京盯梢,那么他跟着我们进了山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有些恼火,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怜悯。一个局外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硬是来搅和,最后还得跟着我们才能找到出去的路。不过转念想想,这种人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仅是干活拿钱,才无所顾忌。而且说起瞎搅浑水这事,当年我干的也不算少。
我忽然觉得很累,把整张脸埋在闷油瓶背上。身子在半空中,双脚不能落地,但是心里竟一点都不发慌,反倒觉得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有一个人愿意让你在他的背上双脚离地,那意味着,他自己要替你走下这段黑暗的道路,付出双倍的力气来换取另一个人的轻松。
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让他把我放下来。这家伙充耳不闻,我心道这里有外人在场,就算你好意思用这种方式锻炼臂力,我这张老脸还挂不住。
我假模假样地挣了一下,佯装跳下去,闷油瓶马上抓紧我,“别动。”
可能是由于他的背上太舒服,加上失血量有点多,我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疲惫感,止不住地想睡觉,就听闷油瓶淡淡道:“犯困?”
我这才意识到不正常,身体竟又出现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我咂摸了一下,道:“可能又要睡了。”
洛蒙的影响仍在持续,刚才十分钟的清醒应该归功于身体在过渡期间的反抗。我心想这种半梦半醒的读取状态也不是没有好处,看到一半还能暂停,跳出来和别人说说观后感心得。关键是,能够心安理得让闷油瓶来背我。
“快到了。”闷油瓶说。我眯起眼,看见前方露出一点光线,洞口就在眼前。
“那就出去吧,我先睡一会儿。”我道。闭上眼,靠在闷油瓶的后背上,主动去感知血液中残留的信息素。似乎是段悠远的记忆,相比较而言没有那么躁动的情绪。
过去发生了什么?过去的过去又发生了什么?我需要了解的实在太多了。当客观的事实和主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我必须近乎本能地进行处理。不像寻常的梦境那么简单,是项耗大量心神的工作。
黄岩听不懂“睡”的真正含义,大约以为闷油瓶只是单纯地哄我睡觉,便道:“感情真好。”
我心想出去再找你算账,新账旧账一起算。如果不是趴在闷油瓶的背上,我一定把这孙子揍得没法说话。我和闷油瓶是好上了没错,可是我不想让任何人来议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只是觉得,没有谁能随意评价我们俩的关系。
现实的感觉飞速远去,最后差不多只能感觉到一双手托着我的力道。视觉中的黑暗与光明,听觉中的气息与脚步,都慢慢消失,好像沉没到了水面之下,不起波澜。眼前重新浮现出一丝色,就在我拾自己的意识,准备迎接下一场神之战的时候,感官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刺激。
脸上有什么东西蹭过,又温又软,在我的嘴角轻轻一印。
我想道,这是闷油瓶在中场休息的补给吗?
被磨损的神仿佛得到修复,那些从上一段里捕捉出的压抑情绪,经过涤荡后所剩无几。闷油瓶一吻之后,我定下心,投入到信息素的读取中。
一开场,便感到扑面而来的历史气息。
我打量眼前这个房间,室内的陈设风格很像是上个世纪某个部门的会议室,木质桌椅上的纹路原始而粗糙。我的位置在墙角,对面的那堵墙前全是书架,书架上又塞满了大量的文件。乍一看让人想起什么学术图书馆。中间一张椭圆的会议桌,摆了一圈椅子。墙角里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