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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一些灵石便断了联系。此人只喜被人伺候,对于讨好旁人是半点兴趣也无,但凡拜入他门下的弟子,若不是生得极好又愿意和他一夜风流,便永无出头之日。所以,要想被他提拔,修为资质都不重要,只需床上功夫了得就够了。
也正因如此,自万岳子死后,门下弟子立刻改换门庭,那些因不肯献身而始终不曾得到门派资源的弟子更是以和他扯上关系为耻,纷纷隐姓埋名,再不提过去之事。
正道功法大多要求清心寡欲,能活成万岳子这样的当真是异数,释英默默估算了一番正常成年男子在晚上的发情次数,再对比万岳子的外出频率,只冷漠地质疑道:“他的死因真的不是花柳或者马上风吗?”
顾余生三辈子都没想到能从释英嘴里听见这些词,他的仙草比雪顶莲花还高洁,哪能被这种事脏了耳朵?于是,本就对死者观感极差的顾圣人,此时只忿忿道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这样的人真是死有余辜!”
万岳子有多遭人嫌弃看他死后境遇已是分明,沈逢渊也没觉此人死得可惜,只是斜了眼天方子,语风凉凉道:“看见没有,活时做人不积德,死后连个尸的人都没有。”
如今万岳子尸身已被检验完毕,可他尚且健在的几名弟子只执着于拿到这具尸体向轩齐子换取好处,莫说将他入殓下葬,甚至连一丝伤感情绪也无。此事天方子自然不会答应,这具尸身若是被轩齐子得到,只需伪造几处证据他便百口莫辩,那时必定引来无数麻烦。
于是,曾经的天岭宗长老,直到现在仍停放在空房之中,既无人吊唁,也不见亲朋拜祭,仿佛他从未活过一般。
天方子过去常见万岳子温香软玉抱满怀,如今看见这凄凉场景,内心也有几分唏嘘,暗道也不知自己死时又是何种景象。然而被沈逢渊这一瞧,他又升起了不愿服输的念头,拂尘一甩就道:“沈兄看我作甚?我可是交友满天下,死在任何地方都能被风光大葬。”
天方子处世圆滑,服他人时历来甜枣大棒一个不少,不论前往任何门派都是被夹道欢迎的人物。只不过,沈逢渊历来就是个例外,此时也只淡淡道:“但愿那些人想的是调查你的死因,而不是怎么瓜分你的遗产。”
天方子最擅外交,可他只信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他能为旁人带来利益,这些人自然便会为他所用,对他忠心不二。纵使身死,为了继承他的势力拢人心,座下的弟子想必也不介意为他伤悲一场。
只不过,他也在想,若自己也如万岳子这般完全失去利用价值,会不顾代价为他与其它势力为敌之人,或许只有一个沈逢渊。
沈逢渊,他从少年时就不曾看明白的剑修,直到现在,虽已能预测此人行动,他却始终无法理解背后的原因。做这些完全没有好处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天方子的生命里,沈逢渊是一个特殊的敌人。他想要战胜这个总是对自己嗤之以鼻的剑修,若能看见此人低头求饶的模样,那简直是堪比飞升成仙的痛快。可是,有些时候,他又希望沈逢渊永远别低头,这样,至少显得世间还没那么糟糕。
这样复杂的情感困扰了天方子许多年,不过比起长老间的生死之争,这都只是小事,所以他只轻笑着回:“别人我不知道,但沈兄如此正直,不论凶手是谁,定然会让我沉冤得雪。”
这明显不是沈逢渊想得到的回答,他瞪了一眼这个就是不肯好好做个正道修士的人,对着释英便道:“师弟,记住这个人,等他死了就送给你解剖。”
名利场上从无永久赢家,天方子也不觉自己能够善终,闻言只微笑着迎合,“还请青囊长老手下留情,验完记得把我缝好。在下好歹也是个天岭宗长老,死时总得体面些。”
他们活了三百年,昔日同门大半都已不在,彼此对生死皆已看淡,如今聊起身后事也宛若笑谈。然而,落在顾余生耳里,却是触动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回忆,本该在入睡后缓缓忆起的梦境,竟是忽的浮现在眼前。
在属于顾余生的梦境之中,他没有遇见释英,成了沈逢渊的第一百个弟子。老掌门不论梦境现实都不曾改变,许是怜他孤苦,自入门后便对他处处关心,饮食起居都照料得极为周到。在释英始终不理他的那些日子,他只能从父亲般的师父那里寻到一丝温暖。
后来,元如师兄死了,他在御剑山庄寻到了拾花剑,风奕的灵魂觉醒,除去云中行替同门报了仇。沈逢渊夸他做得好,神情却隐隐可见疲惫,看向拾花剑的眼神满是解脱。
那时,顾余生便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已接受了释英或许永远不会注意自己的事实,也下定决心成为一名出色的剑修,默默守着仙草生长。可他从未想过,若有一天沈逢渊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
只可惜,不论他有没有做好准备,那一天还是来了。顾余生二十三岁那一年,天岭宗发生动乱,其最具权势的大长老天方子突然闭关,宗主宣告退隐,只由轩齐子主持宗门事务。
天岭宗的权势斗争世人皆知,顾余生本不觉有什么,可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沈逢渊竟是亲自去了无烽城。
没人知道那几日发生了什么,当沈逢渊返回时,已褪去素日驻颜的老年面目,恢复了曾经的青年容颜。最初被那人呼唤时,顾余生还不敢相信这宛如青玉的谦谦君子就是自己师父,直到看见其不知被多少鲜血浸染过的佩剑,方才惊讶地上前相迎,连忙问:“师父,天岭宗发生了什么?”
剑修在同阶修士中以一当十,又因入门便经受残酷磨砺,长久作战能力远胜普通修士。然而,那时的沈逢渊作为最强剑修,竟是已经脱力,只能依靠佩剑勉强站稳,不得不唤来徒弟搀扶自己。修士不会轻易改换驻颜,沈逢渊恢复青年面貌,只是因为他遇上的对手太强,老者身躯已不能应对,他必须以巅峰状态前去迎战。
顾余生不明白,世上到底有何人能将东灵剑阁掌门逼到如此地步?然而,被他搀扶的沈逢渊已失去所有力气,在沧浪峰打坐三日方才恢复一些修为。
那时,沈逢渊睁眼后的第一句话是,“我的一个故人死了。”
只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又没了声息。他拿着一对双鱼玉佩,对着灵山的万千山峰陷入沉默,似在回忆,又像在发呆,良久,方才喃喃叹着,“不是关系多好的人,我们认识了三百年都没坐下好生聊过几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死,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很空,居然有些寂寞。”
顾余生不知道他所说的故人是谁,沈逢渊也没再提,只是待他修为恢复,便发出了一道改变东灵剑阁未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