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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曾经的家。为了让自己的尸体能永远为仙草提供养分,风奕的棺木是阴沉木所造,即便如今失去了剑神之心,依然保持着刚死去时的模样,仿佛只是陷入沉眠。
乌黑棺木之中,被灵土覆盖的男子容颜冷硬,即便不睁眼也透露着令人生畏的锋芒,与如今的顾余生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然而,见到他的第一刻,释英便知道,这就是顾余生。
风奕死前就将仙草放在自己心房之上,他将毕生修为都集中在心脏,吸引喜爱灵气的仙草扎根于此,终是真正与它融为一体。草木一旦扎根便不会再离去,偏执的剑修终于得到了这株草,所以,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唇边仍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可是,就在三百年前,有人来到了这处峭壁,想要夺取这颗集结剑神毕生修为的心脏。仙草来到世间千百年,这是它最喜欢的扎根之处,自是不肯相让,立刻就以毒刺驱除入侵者,奈何来者修为极高,竟是硬抗剧毒将它的根茎斩断,强行挖走了风奕的心脏。
他们都不知道,以风奕对仙草的执着,死后根本没去转世,而是将神魂停留在这草木之中,装作悬崖间的松树之灵,哄骗仙草与他闲谈。那躲着人类的仙草之灵果然中计,终于接受了这个树木同伴。
直到看着仙草因保护他而受伤,风奕的神魂愤怒苏醒,他不能原谅这个伤害仙草的人,当即前往地府转世寻仇,这便有了三百年后的顾余生。
仙草很难受也很委屈,它的养料被抢走了,一直和它说话的树也走了,只留它被关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所以,忘了为何不愿再入红尘的它终是化了人形,再次出现在了这个离开多年的人间。
“我过去的记忆皆储存在根须之中,有人将我斩断,抢走了他的心,还将我封在棺木之中,我很愤怒,要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这便化作人形突破了禁制。”
风奕尸身上还残留着仙草散落的根须,直到拾回这破碎的记忆,释英才想起,原来,最初他是为了夺回剑神的心才化了人身。
当年作为掌门的顾余生早就发现了剑冢问题,让释英替剑修尸是为了让迟钝的仙草想起,在那样漫长的时光里,始终有一个人将他放在心上。
这样重要的事,他却等到如今才发现,若不是为了叛徒前去查探了剑冢,只怕重来的这一次亦会在不知不觉间错过。这个明明放不了手,却一直在强迫自己放手的顾掌门,当真麻烦。
夜明珠落下的幽幽光华落在洁白纸张,释英低头抚摸浮动光影,仍是沉默不语。这是冰蚕子事件的记录,乃是顾余生亲笔书写,每一处都是他最熟悉的字迹。就在卷宗之中,也不知是在叹息冰蚕子少年时对万岳子的情愫,还是看见净世圣徒的结局有感而发,顾余生留了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释英一日间将这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回忆起了很多东西。
他想起,风奕临时前抚摸着自己叶片,对送别的弟子平淡嘱咐:“苍陌,我死后不要盖棺,别挡了它的阳光雨露。”
也想起了,在棺木上生长的那些年,时常会有自称松树之灵的灵魂来找它,跟它说:“仙草,我是松树,你和我说说话。”
那个声音很烦,总是在它身边嗡嗡,某一日,他终于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我不会把这个人分给你,闭嘴。”
它没有开花,与草木的交际无非是争夺土壤和雨露,驱赶时也很不客气,可那灵魂却好像很高兴似的,偷偷笑了许久,又轻声问:“那你永远陪着他,好不好?”
这语气很奇怪,根本不似草木之灵木讷,它那时却没起疑,只顺着心意回答:“好啊。”
他答应了风奕,却忘了这些事,可顾余生没忘记,这一世依然将尸体送到了他的身边,把那颗被抢走的心给他找了回来。难怪他找不到顾余生神魂,那个人定是故技重施,又不知躲在哪里偷偷看着他,或许,顾余生关于李长命的记忆也是他自己搞的鬼。
谜题一个个解开,释英却更为迷茫,他想起顾掌门告别之前凝视了自己很久,似乎想伸手拭去他发间的雪花,最后又悄无声息地回了手,只一如既往地平静嘱咐:“青囊长老,我走了,你要安好。”
也想起顾余生拜入师门的第二年,各峰弟子纷纷抢着外出历练,唯有他每日跟在师父左右,好像为释英嘘寒问暖远比自己闯出名声更为重要。
释英不明白徒弟的举动,只问:“元如邀你踏青,为何不去?”
那时,少年对他笑了笑,眉目间是从未改变的柔情,“天下最好的风景就在穿林峰,我又何必去看旁的花花草草?”
情衷之时,一言一行皆是溢出的欢喜,任顾余生如何控制,旁人亦是一看便知。是他不懂,朝夕相处了四年,却等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徒弟的心意。
沈逢渊说的没错,越是情深,越是伤情。他不能让顾余生走回老路,当年既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顾余生啊顾余生,我为了让你活下去才回到百年之前,师徒也好,道侣也罢,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便别无所求。
犹豫了三日,终是定了心意,释英将卷宗放下,认真看向了因自己话语神色茫然的沈逢渊,淡淡道:“师兄,你是天下徒最多的修士,亦是一代名师,教教我吧,如何去回应一个人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释英:师兄,人失恋会怎么样?
沈逢渊(切肤之痛):会瞬间变成老头。
释英:不行,我不能让徒弟失恋!快,教我谈恋爱!
沈逢渊:什么?你不是我的桃花吗???
第八十七章
东灵剑阁上下都没有道侣,就算有过,也是离异丧偶,对旁人是只字不提。叫他们去查情杀案是一套一套的,对因爱生恨的流程更是极为熟悉,但是,要他们想想怎么正常地去和道侣相处,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沈逢渊相对于其它剑修简直是温柔似水的性子,然而这水也是一股滔滔江水,什么研墨添香送伞加衣之类的举动是指望不上了,把酒问月的时候不把对象拉出去比试剑术已经是剑修顶级的温柔。
释英突然冒出了这么个问题,他也是愣了许久,待问清这个师弟想做道侣的对象之后更是陷入呆滞。
顾余生是释英唯一的徒弟,素日对他也极为殷勤,沈逢渊最清楚这样的师徒关系多容易产生错觉,一时也忘了桃花易主的冲击,只谨慎地问:“师弟,你确定师侄是这个意思?是不是你会错意了?”
释英本已确定,闻言却是一顿,“他想要我永远守着他,这不是道侣吗?”
沈逢渊本就将信将疑,暗道好好的师侄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