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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顶替原来孙夫子的位置,当娃娃脸的桑夫子第一天出现在太学课堂上的时候,学堂一时间被此起彼伏的钦慕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以及个别人失望不满的起哄声所淹没。我们都听说过这位年轻的心算小能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只是个未冠少年,和小舅差不多大的样子,与孙老夫子站一块,真是反差萌。
及至出了孝期,喜好郑音的天子宣布正式开设乐府。之前的音乐课,太傅带我们唱唱祈雨的歌谣,祭祀的神曲就结束了。这次天子专门从平阳长公主那里请了一位叫做李空侯的伶人,教授《诗经》和二十五弦瑟的乐谱,据说学成后天子还会抽空亲自考兑各位学子。
天子这次来真格的!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学堂里哭做一团。
我倒不是很怕考兑,虽然小姨唱的是卫音,据说她那首《桑中》连小姨夫也赞不绝口,不过各家乐谱什么的应该差不离,考试前可以去她那抱佛脚。
我瞅了一眼满地打滚的曹襄和痛苦不堪的李敢,稍稍幻想了一下他俩唱郑音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冷风吹过堂,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春之前,禁军统领程不识将军被指派去北方戍边,中尉段宏跟随程将军一同赴任,太师之位便空了出来。
李敢的爹亲李广将军升任两宫卫尉,李敢为此洋洋得意了数日,直到这天射御课上,翘首企盼新太师的学子望见一袭红色的身影自未央宫方向奔驰而来。
来人一身劲装大红色胡服,两腿一夹马肚,一阵风似的飞驰而至,沿途的宦者宫女纷纷躲避。眼看人和马将要冲进人群,骑马之人不慌不忙,左手扬了辔向后一扯,黑色的骏马前蹄腾空,一阵长声嘶鸣,稳稳地落在了站得最前的李敢面前,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他连连咳嗽。
胆敢在这长安城攻防之地纵马飞驰,并毫不吝啬地展示高超御术的红衣人,除了韩嫣,又能有谁?
之前春祭的时候我远远的在祭台上见到他,若说他同两年前有什么最大的变化,便是英挺的鼻尖之下蓄了一枚齐唇短髭,昭示着年龄的渐长。胡服的领口没有繁缛,右锁骨附近那道泛白的疤痕隐隐可见。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另一个人。人群里,十几岁的黄发总角少年牵着马仰起头,同那骑在马上的黑发弱冠青年四目相对,仿佛一面铜镜的正反两侧,当中隔着的是十年的风霜。
韩太师的目光从韩说身上挪开,缓缓扫过众人,在我身上停留片刻,最终望向我身旁的白马。
虽说大宛汗血马长不到匈奴马那么高,可毕竟是匹马,火云三年来个头窜了不少,虽然我也在努力的长高,终究赶不上一匹马成长的速度。我向来不愿踩任何人的脊背上马,好在火云非常听话,二舅又是驯马的好手,我需要骑马的时候,火云会主动跪卧下来,方便我爬上去。
“你们平时就是在这儿上射御课的?”韩太师端坐在马背上,举起马鞭朝我们四周画了一个圈。朝日的光晕自他背后的天际洒下来,胡服的裙裾随着秋风摆动,发出飒飒之声。
“巴掌大的地盘,能练出什么名堂?一群花拳绣腿吗?”
“我们不是花拳绣腿,”李敢立即挺身而出反驳道,“我们将来要当将军的!”
韩太师并未置喙,只是取过背后那把长弓递给李敢,指着远处一个人形草靶道:“你,去把它的头射下来。”
作为我们之中射箭一等一的好手,李敢自是信心十足地选定方位,摆好驾势。然而那长弓似有千斤重,竟使他绷不开足够的距离。他硬着头皮松开手,箭矢离了弦飞出几丈远,便失了后力跌落入草丛中。
人群中发出哄笑。李敢面上现出懊恼的神情。
韩太师从李敢手中接过长弓,轻蔑的眼神扫过众学子,缓缓道:“你们这样的要是当了将军,匈奴人恐怕不是被你们杀死的,而是被你们笑死的!”
说话间,只见他张弓搭箭,并未刻意瞄准却已松了弦,只听“铮”地一声,金矢破空而出,草靶上的人头应声而落,那箭却从草人头中直穿而过,继续向前飞了数丈远,钉进一棵树桩。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出神入化。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现在全部上马。”韩太师调转马头,“你们,跟我走,去上林苑。”
众学子爆发出一阵欢呼。
第12章12告密
踩着夕阳的余辉,我骑着火云,带着一身臭汗和满脚的泥水,兴致未尽地奔回家。甫一进门,与一个书生服饰的布衣先生撞了满怀。
“主父先生又来找我二舅啦?”这位先生我认识,姓主父,名偃,齐国胶东人。
“唉,是啊,卫小公子。”主父偃面带忧色。
这人称呼我为“卫小公子”,令我不由得暗暗自喜,有这种眼力见儿的都是聪明人。
“有志者事竟成。”我随口安慰道,“主父先生德才兼备,日后必为我大汉肱骨栋梁。”
“唉,过誉啊,卫小公子。”主父偃尴尬地抱拳摇头,“告辞。”
“去病快看,我通过了期门军的征兵考核!”小舅从房间里蹦出来,满面春风,一身的银黑甲胄铮亮,我被差点闪瞎。
“恭喜小舅啦!终于如愿以偿。”我早就一眼认出这是期门军的军服。
“我穿这身帅不帅?”小舅在我面前兜了一个圈。
“帅!”我平日里可懒得赞美别人,这回一半是因为今天心情格外好,看谁都顺眼;另一半却是由衷的感叹。小舅最近也窜了个头,出落成英俊挺拔的少年,玄甲穿在他身上正合适。大舅说得没错,我们卫家男儿果然个个玉树临风。
“进了军营我就不能常回来看你了。”小舅有点依依不舍的问,“你会想我吗?”
“好事儿!你走了,我就不用和你挤一间屋子了。”我笑着安慰他。
“滚。”小舅欲曲腿踹我,无奈盔甲太重,看来他还得好好适应一番。
“开饭啦。”二舅端了两碗热腾腾的刀削面出来,额角一抹炉灰印。他将刀削面递到我面前,回头朝小舅道,“先卸了盔甲再吃饭,厨房里还有一碗。”
“难得二舅这回亲自下厨。”我捧着比脑袋还大的陶碗,拿筷箸搅了一卷儿面条挑着。
二舅呵呵笑道:“自然是因为步广的事儿,咱们得为他庆祝庆祝。”
“人家招他做个管理兵器的军需官,又不是真的骑兵。”我一脸不屑。
“军需官也不错呀,这可是步广的第一份差事。”二舅不以为然道,“我刚进建章营骑的时候也不是骑兵,只是个管马的给事,比步广还低一级。”
“真的吗?”我挑眉表示质疑,“陛下舍得放你去管马?”
“这倒不是,我自己要求去的。”刀削面太烫,二舅的脸颊被熏出一层红晕。
“好啊去病,居然敢奚落我!”小舅端着面碗从厨房出来,经过我的时候用筷箸戳了一下我脑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