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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顶毡房,已经很不错啦。”我安慰他。长平侯府的面积,比起韩说从前在京城的韩府,还是要小上不少的。
月黑风高,苏武已经累趴下,直接和衣而卧,缩在角落里香甜地打起呼噜。
奔波一整天,身上略有些不适。
“我想洗个澡。你这里有水吗?”
“凉水洗得惯否?”他见我挑眉,解释道,“朔方原条件艰苦,不比京城,没法立刻就有热水。”
夏日的水温并不算寒凉,被草原的热风吹了一整天,清水环绕住皮肤带来的润泽感,反倒令人十分惬意。
“我洗好了。”我爬出浴桶,边擦头发边转身朝屏风外喊道。
一回头,只见韩说正靠着帐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背后这里,谁弄的?”他走过来,手指覆上我的肩胛。
“我自己不小心碰的。”我瑟缩,避开了他。
“想糊弄我?”韩说轻哼一声,“我是过来人,这种齿痕不可能骗过我。”
夜风吹进帐,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不想说是吗?我来猜猜看,是平阳侯吧。”
拒绝回答这种明知故问,我默默朝屏风外走去。从京城出发的那天,曹襄请假跑来为我送行,我指挥苏武在前院拦住小侯爷,自己从长平侯府后门溜出去,打马先行,韩都尉亲眼目睹我仓皇而逃的狼狈相。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韩说后退两步,转过身,解去自己的衣带。
中衣飘落到地面上的那一瞬,我以为我的眼前是一具仙人之躯。只是,那本该完美无瑕的躯体上,却布满纵横交错的粉色伤痕,一些地方依然结着碎痂,呈现斑驳的暗红色,从肩胛骨沿脊背向下,直到消失在股缝间。
图腾一般的痕迹,与其说像蝴蝶振翅,不如说更像连绵的茧丝,将眼前这具美丽的身体紧紧束缚。
“这些是鞭伤?”我抬起手指,轻轻贴上那一道道粉色的凹凸。
“不错。”他捉住我的手腕,转过身面对我。
“看到了吗?你我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注定会被这具身体所累。他们只爱慕我们的容颜,没有人在乎我们心里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韩说的声线带着痛苦的尾音,“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变成我这样,做有钱人的附属品,做负心人的替代品,明明可以有美好的前途,却尽数毁在自己的手里。”
“我并不是平阳侯的附属品啊?”我对他激动的话语表示困惑。
对方一双好看的眉渐渐蹙起:“可是他在伤害你。”
我挠挠头:“其实不怎么疼的,而且他已经道歉了。”再说我也咬了曹襄,我俩算扯平了吧。
“全是血印子,还不疼?”他诧异地望着我,“他咬你的时候,你反抗了吗?”
“好像没有。”当时光顾着同曹襄赌气,竟然没注意他下口那么狠。
“你喜欢他吗?”韩说终于抛出这个问题。
喜欢,抑或不喜欢,已是第二次被问起。我好像一直没有太在意,同曹襄在一起,纯粹是跟随自己的直觉。
“不知道?那换个问法。如果他不是平阳侯,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会在意他吻你,容忍他咬你吗?”
我坚定地摇头。即使是来自陌生人的轻微触碰,我也会本能地感到厌烦。
对方的面色终于缓和许多,眼中仿似带上了些笑意。他低头凝视我,那双浅棕色眸子里,瞳孔微微翕张。
就着手里的烛光,我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翻找换洗的衣服。
视线落在一只小布包裹上。
“平阳侯托我捎带的,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你。”就在刚才,韩说将那只沉甸甸的包裹搁在我榻上。
草原上的风呼啸着经过帐外,烛火在榻边安静地燃烧。换好亵衣躺在榻上,我打开包裹,拆开荷叶,掏出一片饴糖,扔到嘴里嚼着。
甜丝丝的味道。
也许,我的确喜欢曹襄,才会那么介意他对我的态度吧?
***
朝阳从天边探出头。
“这个锅盖怎么这么沉?”一轮铁锅盔从苏武手里滑落,差点砸到他的脚。
“高原上水没到温度就会烧沸,想要煮熟肉和菜,只有用重的锅盖压着,不让里面的气跑出来。”韩说一边把早餐架到篝火上一边解释。
“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能行吗?”韩说有些担忧地望着我俩。
“没问题。”我朝他挥了挥手中的地图,信誓旦旦。
盯着地图,我忽然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你哥的墓在哪儿?”
“离这里不远。”韩说抬眼,指向绵延的青山。
“带我去看看。”我放下空茶碗,牵出火云。
韩说跨上火云,坐到我背后,叮嘱正津津有味地品着酥油茶的苏武:“我们去去就回,吃完记得把篝火灭掉。”
昨夜略有降雨,草间微微湿润。我趴在小土坡上,将脸埋进臂弯中。
鼻尖充满青青苜蓿的香味。曾经如风一般桀骜不驯,如星一般炫目耀眼的男人,终不过黄土青冢。
“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韩说走近,挨着我坐下,“我了解我哥,我很确定他喜欢你,只是他去世时你漠然的态度令我解。想来你那时还小,不曾经历情爱之事。”
我望向天空,两只黑色的隼先后慢慢滑过天际,消失在群山中。
“他吻过我一次,仅此而已。”
“那就是了。”韩说侧过头,眺望京城的方向,“我哥这人平时没什么耐心,他担任劳什子的太师,不是为了我,而是在找理由接近你。我曾幸灾乐祸,以为哥借着作践你来报复卫家,结果我发现他经常乐颠颠地往靶场跑。”
“幸灾乐祸?”我坐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我以前,很讨厌你们卫家呢。”身边人发出一声颓唐的笑,“那个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宫里的少年,他和他的姊姊,轻轻松松夺走了陛下对我哥的爱。”
我闭上眼,拼命平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
韩说继续絮絮叨叨:“哥那时被江都王陷害丢掉兵权,已经很久没有眉开眼笑过。所以看到你一个卫家人能够让哥开心,我却不能,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试着唱哥喜欢的歌,模仿他的穿着,他的性格习惯,学他说话的语气。我想如果我做得到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也许可以受到陛下的赏识,从你们卫家那里扳回来一筹。我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我是个女子,能为帝王传宗接代,就不会轮到卫皇后什么事儿。”
“江都王事件,我的两位舅父也是受害者。”我辩解道。身边这人平时看似一脸漠然,肚里的心思还真是百转千回哪。
韩说摊开十指在眼前翻了翻,他的手背被草原的风吹到皴裂,掌腹布满马缰留下的厚茧。
“是,卫氏只不过是我心中的假想敌,真正的兵家之事,非我这个螳臂当车的小人物力所能及。离开京城那么多年,如今我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到骑都尉,冷静下来时我也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