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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上尚留着些许颓意和恍惚。
“少爷言重了。不过是让奴才随身伺候着。省得少爷在外边不舒心。”初平目光躲闪,话里带着一丝悲悯,轻轻道。
他家的少爷养尊处优,未曾见过什么世间尘污,未曾看到过那为了什么的穷形极相。
以为天是蓝的,水是绿的,人有黑白,世道有常。
却不知道,那世间之色,又如何能简单地分得了是非曲直?便是亲父子之间也有说不清讲不明的无可奈何。
“我以为我一直都可以随便得像草会发芽树会开花那么自然。”王叹了口气,有些委屈道。“原来,我爹一直像以前那样,给我画了个圈。让我待在圈里,以为自己得意又厉害。待到摸到了边缘才发觉,以往的自由不过是因为他给我画的那个圈足够大罢了。”
“豺狼满朝鸱满巢,这也是为了少爷好。”初平心里一颤,眼里闪过复杂神色,轻轻道。“少爷还小。往后里会知道谁对您好的。”
“你也不相信他。”王忽然大叫一声,猛地抬起头来,对着初平崩溃道。“不相信别人对你家少爷真情实意,觉得你家少爷识人不清,只配坐在家里,等着家族荫庇,糊里糊涂过一辈子是不是?”
“不是。少爷,奴才只是。”初平慌忙张了张嘴,无措地站着,捏着马绳不知道如何回他。
到底是也不是呢?人心隔肚皮,谁又真的能相信。怪只怪他家少爷朝云暮雨的性子,让人看不透真假,辨不清是非。
“只是什么?只是怕我丢了颗心,再也回不来了。怕我倒贴给人家,人家还不要。”王冷笑着,袖子一甩,往前走着。
片刻后又退了回来,轻声道。“我回来的一路都在想,我爹怎么能这样呢?我喜欢他,便不分青红皂白地逼他去纳妃。怕我不相信,便要那人亲发一道圣旨来骗我。便是我发现了,到头来说一句我还小,懂得什么?便搪塞得让我说不出话来是不是?”
“你们都不信我,便是连个机会都不给我。”王拽着自己的头发,耸拉着脑袋绝望道。“可怜我还气势汹汹地准备去找他,告诉他我长大了。再不需要他亦步亦趋地看着我了。可我看到你我就不想去了。”
去了有什么用呢?连初平都在帮着他。也连初平都不相信自己。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奴才若是真的不相信您,又何必不敢进府等到现在?”初平轻轻掰开王的手,生怕他伤到自己,软着声儿耐心道。
“可是,少爷啊。你可想过,您欢欢喜喜恋上的,到底是谁啊?”初平眼里带着清愁,含着山蕴着水轻轻道。
那人是站在云巅俯瞰世人的帝王,是潜行于世,生杀予夺的天子。是凡人无可企及的高岭之花,是注定不能有情爱的弄权者。
“可我喜欢的就是他啊。只有他。”清风微冷,王少爷怔怔站在原地,呆愣着脑袋,倔强道。
…………
到底还是推门进了王执的书房。烛火里,他爹伏在案旁那些朱漆红笔批阅公文。
脑门微微翕动着的青筋嶙峋,昭彰着这人的有力和些许无可奈何的苍老。
“回来了?”王执头也不抬,一如既往的语气没有任何的不悦。
“您不该如此。”王盯着他爹的手,坐在椅子上,身子有些发抖。
“不该什么?”王执停了笔,抬眼看他。凤眸凌厉,绷着的脸因为有些昏黄的烛光多了股冷意。
“我什么都知道了。”王咬了咬嘴唇,拼命抑制住心底的忐忑不安,讷讷道。
这时的胆怯来自他从小到大的敬畏。
少小的王贯承着与生俱来的像如今一样的不知所畏,和王执娇宠出来的不谙世事。
却没有像如今这般的尊贵无比。
宁都侯王执的发家史并无想象中的那么跌宕起伏,却也有着历来上位者所必须经历的险象环生。
腥风血雨的日子,定然是不会让王窥见的。可那隐瞒不住,即便只露出一丁点的痕迹,在王那单纯到有些单调的日子里也算是惊涛拍案,卷起千堆让人目瞪口呆的风雨。
王见过王执第一次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发脾气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远到王自己已然记不清自己多大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少爷,整日里被他爹带着上任走马,寸步不离。
可防得再严实也有透风的时候。
那时候的王尚不知道为何宫里的贵人要接他入宫。也不知为何将他锁在院子里便弃之不管。不管便不管吧,反正在哪儿都是玩。心大的王少爷一个人自娱自乐,照样快活。
待到熊熊大火汹涌地向他扑来之时,玩到忘乎所以的王少爷才发觉,天黑了,人没了。他找不到自己爹了。
接下来不过是短暂的寻爹之路罢了。王被人带着找到了爹,万幸万幸。
王找到他爹的时候,他爹已然红了眼。又饿又累的王少爷伸出手抱着他爹的大腿,想像往常那样撒个娇,万事大吉。被他爹猛得一巴掌打掉了一颗牙。
打得王少爷连哭都忘了,只呆呆地望着他爹那张劫后余生,怒杀未消的脸。
然后,“哇”的一声,孩童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宫变后的内闱。
王第一次觉得他爹可怕。
显然那种可怕的感觉,变成了一种印象刻在了王少爷的心底,超越了时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在他爹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之后。
王少爷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了。
“知道了又如何?”王执停了笔,好笑地看着王。
这孩子总也长不大,总是幼稚得让人操心。
“你便丝毫不愧怍?”王少爷伸长脖子愤愤道。被王执瞪了眼之后,又慌忙缩了回去,怂得像一只鹌鹑。
“愧怍?”王执朗笑道。“生你愧怍还是养你愧怍?”
“…………”
“你想如何。”王少爷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底气,只得蔫了。
“该是我问你。你想如何?王?”王执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沉沉,眼睛里似乎有光,刺在他身上扎人的慌。
“你问我作甚?我说了你就能答应吗?”王两手一摊,察觉到王执好像心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