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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还带着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沙哑,他恭敬的躬身向老僧人一拜:“徒儿记着了。”
老僧人道:“去吧。”转身走进了佛堂大殿中。
那人往院中走来,灵江看清楚他的脸时一愣。
这少年生的如此面熟,他竟然好像哪里见过似的。
灵江站在铜钟顶上将扫雪的少年仔细看了一遍,又觉得这个人他不可能见过的,他的记性不差,甚至很好,况且这个少年气质特殊,就是擦肩而过,灵江也应该会记着的,这么来说,他应该是见过和他相像的人才对。
灵江垂眸思考着,另一根爪子缓慢的梳着头上的呆毛,眼角忽然闪过一抹银色,是他的脚环,灵江一怔,震惊的抬起头,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起来了,是十九。
第48章寒香水(九)
意识到此人有可能和殷成澜有点什么关系,灵江的心里便疯狂跳了起来,气息都有些不稳。
因为他知道就凭少年神似的眉眼和年纪,最有可能的关系就是父子。
灵江沉默的看着雪花飘落在少年披着青裟的肩上,回想起他在驭凤阁中可曾有听过关于殷成澜妻儿的流言,他想了一遍,确定以自己对殷成澜关注,是从未听过一星半点的。
那么这个少年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娘亲呢?为何会年纪轻轻就削发为僧,入了佛门呢?一般来说,凡人入佛门,大都不是对尘世失望了无牵挂才入的吗,少年也是如此吗?那他对尘世间谁失望了?
……是殷成澜吗。
小黄鸟虎躯一震,晃了晃身子,已经在心里为殷成澜编排出了一场抛弃妻子如今幡然悔悟千里寻子的苦情戏。
他默默的心想,少年既然会出家,说明他娘亲可能不在了,如今殷成澜在佛门中找到他,想必已经抱头痛哭认过亲了吧。
他戏多的想着,那等殷成澜跟了他之后,他是不是就成了少年的后爹了?
白捡了个儿子,这刺激大发了。
灵江忽然飞起,落到了少年的肩上,打算再仔细瞅瞅他。
空尘肩头一动,发现肩上竟多了一只鸟,雪花落在它巴掌大的身子上,在淡黄色的羽毛上结出一层细碎的冰渣。
“嗯?你从哪里来的?冷吗?”
灵江默不作声的思考着,要不要和大儿子先交流一下感情。
这时,身后传来说话声,以及雪面被轮子碾压的声音。
“睿思,等雪停了再扫吧。”一女声道。
空尘肩上端着小黄鸟,握着扫帚转身,朝廊下二人走了过去,乖巧的喊道:“娘,义父,地上滑,你们别过来了。”
他一转身,殷成澜就看见了少年肩头蹲着的小黄鸟。
那鸟胖乎乎的一团,可真是黄,从头到爪没有一丝杂色,两枚乌黑的小圆眼像暗夜里的星子,瞅人的时候又圆又亮。
这小鸟长得可真像他养的那只。
殷成澜刚想到,就看见睿思公子肩头的小鸟忽然一晃头上的呆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一翻身,在他怀中激动万分的撒起欢来。
殷成澜:“……”
哦,怪不得看着贼兮兮的,还真是他家那只啊。
空尘微微一讶:“义父,这鸟是?”
殷成澜一手罩住在他腿上四仰八叉乱蹭的小黄毛,镇定道:“见笑了,阁里的信鸟。”
空尘的娘亲捂唇笑道:“这鸟看着可真活泼。”
殷成澜客气的点了下头,看见他腿上羽毛乱糟糟已经没有鸟样的蠢鸟,心道:“活泼?真是客气了,丢人现眼啊!”
空尘道:“是出什么事了?我没在它身上看见信筒。”
殷成澜感觉手下软绵绵的小鸟身上冷冰冰的,也没冻死这丫的,用手心给他暖了暖。
他还不清楚灵江是怎么来的,来这里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能猜个一二,便道:“无需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中,睿思,外面寒冷,陪你娘回屋吧。”
空尘将好奇的目光从殷成澜指缝里露出来的黄毛上回来,扫帚放到一旁,走上去扶住殷成澜的轮椅:“好,我先送义父回去。”
古寺的后院有给香客住的客房,空尘前脚刚把人送进屋里,灵江后脚就变幻成人,将屋门关严实了。
殷成澜坐在桌边,将暖炉点起来,倒了两杯热茶,端起一杯低头抿了一口,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沉浮的茶叶。
灵江大大咧咧坐到他侧边,撑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过去。
殷成澜被他调戏的颇有经验,在他刚有动作时就用端茶的那只手挡了过去,谁知灵江只是虚晃一招,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就着他手中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刚好印在殷成澜方才喝过的地方。
“味道不错。”
男人的脸上瞬间蹿上一层薄红,微恼将杯子丢到了他脸上。
灵江笑眯眯截住,端着他的杯子,说:“我说茶好喝,你生什么气。”
殷成澜耍了一辈子的流氓,彻底败在了此鸟手里,一想起刚才灵江的举动,脸皮莫名发烫,神情就不由自主冷了下来,面无表情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大概是和你心有灵犀?”灵江嬉皮笑脸。
殷成澜皱眉:“此地非同寻常,若是被人知道......”
灵江打断他的话:“好了,不会被人知道的,连大总管告诉我的。”
殷成澜并不信他,以连按歌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透漏他的踪迹的,事关重大,他的人很有分寸。
灵江把自己喝完的茶斟满递了过去:“无所不用其极,攻其弱点,自然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殷成澜怀疑的望着他。
灵江就将脑袋伸了过去,扒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睑,说:“我到他面前哭了一哭,他就告诉我了,你看,眼睛现在还肿呢。”
短短的片刻里,殷成澜考虑过所有能逼连按歌说话的可能,但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原因,他愣了一下,然后,心中涌出的怀疑猜忌忽然就无声无息熄灭了,外面白雪纷纷,尔争我诈,他的心里却只有一片柔软,不由自主温声问道:“怎么哭了?”
灵江垂下眼,低声说:“想你想的。”
殷成澜笑了一声:“还贫。”
灵江凑到他面前,从他腿上捏下来一根自己的羽毛,递给他。
殷成澜道:“现在还不到掉毛的时候。”
灵江便从善如流的答道:“羽毛渐稀终不悔,为你消得鸟憔悴。”
知道他会贫,没料到他贫的如此出神入化,殷成澜终于绷不住了,眼角一弯,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准胡乱篡改先人的诗词。”
灵江静静的看着他眼角的笑,品出了一丝世态炎凉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