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打从朝老爷寿宴过后,今次算是黄小善第二次正式去朝家。
其实朝公子为了她能在爸妈面前多露露脸,每次回娘家,很经常的就会喊上她一声。结果,某个女人要么百般推脱,要么提前跑得不见人影,没良心。
小的怕老的怕得跟什么似的,老的又极不待见小的,朝公子夹在中间可谓是两头做思想工作。而某人呢,宁愿在男人推里开心地翻滚,也不肯多花点心思跟他的父母搞好关系。每当这种时候,朝公子就气得想一走了之,不让她再糟践自己。
也不知道这坏蛋是不是跟他通了心,他一有什么消沉的心思,她就嬉皮笑脸地摇着尾巴跑过来逗他开心,让他搞不懂是烦她多一点还是烦心软的自己多一点。
从黄宅所在的大浪湾到朝官邸所在的半山区,朝公子一路上都在自省加自我唾弃,黄小善则手持化妆镜在龇牙咧嘴,研究笑的时候要露出几颗牙齿才合适。
她的目的很明确:
她要让朝夫人对她“耳目一新”,再在“耳目一新”的基础上力争达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效果;
她要让朝夫人明白在当今这个猪都能飞的时代,不能再用老眼光去看人了;
她要让朝夫人用一顿饭的时间就跟她亲如母女……这,基本是天方夜谭。
哼哼,原来黄小善还在陆地上呀,还以为不切实际的幻想把她吹上天了。
人们总是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这点在黄小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夫妻俩抵达朝官邸,这次不是小忠迎接他们的,小忠眼下估计在黄宅给老幺做饭,这次是朝官邸的大总管迎接他们的,直接将他们迎向二楼的空中花园。
成功人士都喜欢将家建得不高,占地面积却很广阔,嘿嘿,黄宅就是这样。一屋子都是成功人士,外加一个成功人士的夫人。
黄小善在路上想得挺美的,准备得挺充分的,等真正见到朝家的一对王炸,她就开始尿频尿急了。她憋着尿道口,紧张得连事先想好笑起来要露几颗牙齿都忘了,本能地咧开大嘴露出整排牙齿,吞吞吐吐地说:“叔叔、阿姨好。”
朝夫人轻轻眯起眼,看黄小善时轻蔑的神态倒是比上次寿宴淡了一些。可以看得出她不太想回应这个“便宜媳妇”的问候,但顾虑到儿子的感受,才轻启红艳艳的嘴唇,气若游丝地说:“嗯,来了啊。”之后便围着儿子问长问短,只有当朝公子提到黄小善的时候才赏她半眼。
不过朝夫人对黄小善能有这个态度,却是比她预期好得太多了。
可能是因为连青梅不在,没有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朝夫人再看“自家孩子”就觉得“可爱”许多了。
朝老爷就没有自己老婆事那么多,他其实一直对黄小善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好的坏的都没有,只当她是个年轻人,激不起他心里太大的涟漪。大概等朝黄谈婚论嫁的时候,估计他心里就有想法了,好比“噫儿子怎么娶了个棒槌”之类的想法。
朝夫人拉着儿子闲话家常,工作上、生活上,事无巨细,通通问了个遍。
让黄小善不理解的是,她儿子前些日子就回过家,怎么才几天就攒了这么多话。有些私房话都是明摆着的,她觉得根本没必要问。
不过她的死鬼老妈身前也是这样整天念念叨叨,今天问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听课,明天又问同样的问题,后天又问,一直反复问反复问,直问到她高考当天才换了个问题,叫她好好考,考完成绩公布后她就死了。
坐在朝公子身边的黄小善听着朝夫人刚柔并济的声音,悲从中来,鼻头发酸,赶紧扭头抠了抠眼睛,改看朝老爷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非在人家朝官邸洒猫尿不可。
朝老爷还是那么老来俏,每次看见他,不管是真人还是报纸杂志上的纸片人,她总忍不住想问他一句:您还缺孙子吗?
这样睥睨天下的气度,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官,给人家当孙子她都愿意。
黄小善你啊,你还是给人家生个孙子吧,亲自上阵这辈子大概是排不上了。
朝老爷在翻一本残破的孤本古籍,万年不变的老k扑克脸上透着一股怡然自得。
黄小善无所事事之下便伸长脖子直勾勾盯着古籍上的字,了解一下成功人士都是看什么书的,她回去后也找本一样的拜读拜读,提高下自己的层次。
朝老爷眼波闪了闪,合上古籍,拿起来问黄小善:“你也懂《茶经》?”
香港政坛一把手的声音很浑厚,中气十足,不知道为什么,听在黄小善的耳里却像讨债的声音,把她都听懵逼了。
朝公子很高兴老爸肯和未来的儿媳妇说话,赶忙推推黄小善,她才手足无措地说:“懂,懂一点,都是阿逆平时跟我说的。”
这倒是真的,朝公子平时都是有目的地扩展她的知识面。
所以说,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朝公子现在尽帮着外人攻克自己的家人了。
听过黄小善笨拙的回答,朝老爷的扑克老k脸纹丝不动。大家连同黄小善自己都以为她与未来公公的第一次对话仅仅两句就夭折了,没想到高深莫测的朝老爷还有下文。
“拿去翻翻,年轻人多学点古人的东西。”他将残破的《茶经》递给傻了的黄小善。
高兴的朝公子在背后推她一把,说:“爸给你东西,接啊。”
“啊!”猛然回神的黄小善连忙弯腰,双手接过,说:“谢谢朝叔叔。”手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小抽搐。
亲娘啊,你女儿我居然让香港政坛一把手等我去接书,老黄家的光宗耀祖排行榜又要添上浓墨重的一笔了。
黄小善人还飘在云端,不料行事变幻莫测的朝老爷又说了句话,直接将她拍回泥地里。
朝老爷对自己的老婆说:“给老连打电话,叫他过来陪我下棋。”
黄小善挺起腰杆,升起十二万分的警觉:老连不就是连青梅的老爸!老的一来,小的不得屁颠屁颠跟着来!不行,不能让老连来,我这刚得宠呢,不能这么快就凉了。
朝夫人扫一眼炸毛的黄小善,眉开眼笑地遵命。
黄小善眼见她拿出手机,心一横,牙一咬,脆生生说:“朝叔叔,不用麻烦别人了,我会下围棋,我陪您下。”
朝老爷:“你会下围棋!”
朝夫人:“你会下围棋!”
朝公子:“你会下围棋!”
读者:“你会下围棋!”
“我会下!”她斩钉截铁的口气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朝公子附耳小声问:“你到底会不会下围棋?”
黄小善实话实说:“会一点,我小时候放学经常窝在小公园里看老大爷们下棋。”
朝公子一拍额头,呜呼哀哉。
事实证明,黄小善将英明神武的朝老爷与退休老大爷相提并论的举动有多么不智。棋盘摆上桌,朝老爷与她仅仅对弈了三个棋子,就看出她是个什么货色,还问了一句和他儿子一模一样的话:“你到底会不会下围棋?”
黄小善的小身板抖了三抖,不敢在太岁头上动第二次土,脸红地低头说:“不太懂。”
朝夫人发出一声浓重的后鼻音,黄小善羞得想把脑袋埋进胸罩里,讪讪地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
大家连同黄小善自己在内第二次以为她和未来公公的对弈只下了三个棋子就夭折了,不料行事变幻莫测的朝老爷又说了句话,再次把她吹上了云端。
“行了行了,年轻人不会下围棋也很正常,拿起棋子,我从头教你。”
场中的三人震惊了,心道朝老爷今天是怎么回事,是变成天上的云了吗?变幻莫测得让人抓不着头脑啊。
受宠若惊的黄小善重重“哎”了一声,在椅子上扭扭屁股,坐正身姿,直接将整个棋盒抱在怀里,她画群p图的时候都没这么兴奋。
这些人里面最高兴的莫过于朝公子,坐在她的身后体贴地抚摸她的后脑勺,这一幕让黄小善看起来俨然就是朝家的一份子。
朝夫人心中警铃大作,她把黄小善一起叫来朝家吃饭是另有目的的,不是白白便宜她跟自己的老公、儿子的爸爸从零开始培养感情的。
众所周知,香港政坛一把手的朝司长生平有三大爱好:围棋喝茶搞gdp。要是有个人经常和他摆弄棋盘,那他们感情升温的速度比玩什么都来得快。
朝夫人赶紧趁火势还不大的时候从旁泼了一盆冷水,说:“明辉,别下了,该吃晚饭了。你不饿,孩子们也饿了,儿子这么久才回家一次。”
本来黄小善想顶撞朝夫人一句“我不饿”,以便趁朝老爷被鬼俯身的时候快马加鞭和他培养“父女情”。但听到人家最后那句“儿子这么久才回家一次”,她就萎了,就乖乖闭嘴了。
因为她经常缠着小忠给她讲朝家的事,也从他那里听了许多朝美人打从认识她之后和父母吵架的事迹,次数还很可观。
她今天能和朝老爷有这些交流已经够了,她赚了,就别不识好歹地在不喜欢她的朝夫人面前冒充大脸猫了,乖乖当只小猫咪吧,喵~
黄小善迅速附和朝夫人的话,“倪阿姨说得对,朝叔叔,我可以回家自学,您跟阿姨应该都饿了。”
朝夫人受用地翘起下巴,将老公手里的棋子抠出来扔进棋盒,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半扶半拉他起来,依偎在老公身边,两人率先走在前头。
王炸一走,黄小善的坐姿也变得歪歪扭扭。
朝公子好笑地圈住她的腰,做亲昵状。
偏偏朝老爷走着走着又杀了个回马枪,回头说:“,回去一定要学啊,可别骗我。”
夫妻俩齐齐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举止仍然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