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软是被疼醒的。
甄软是被疼醒的。
睁眼的时候,目之所及便是阴沉沉的天空,周围是苍翠的绿树草丛。
甄软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又躺了多久。稍一动,手腕脚腕便扎心般地疼,手心里黏糊糊的,似乎是血。绵绵雨丝飘落下来,洒在脸上,又冰又冷,泪水的温度便显得灼热。
“夏哥哥……”甄软拱了拱肩膀,弄开身上的破草席,手脚尖锐的疼痛,叫她声音都有些发颤,苍白的脸上,唇色泛着一层冰冷的青色。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
甄软喊了一阵,越发虚弱,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就在迷迷糊糊,神志快要消逝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说话。
“是死的……还是活的?”
甄软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问起,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一张俊美的面孔,唇角微勾笑意融融,见她睁眼时亦露出了一丝惊讶,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命大,还活着。”
“那真是太好了!”
那个声音乍现欣喜,蹭了过来,甄软的眼前又出现一张姑娘的面孔,漆黑的瞳仁,纯净得像水一般,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呀,伤成这样……”
那姑娘看着甄软浑身是血的样子,都有些无从下手,与她一起的男子伸手探了探,立时引来甄软一声低吟,姑娘不由叮嘱他:“你轻些!”
“还真是医者父母心。”男子嘀咕了一句,瞧了瞧甄软四肢的伤口,蹲在一旁面不改色,“手脚筋都被挑断了,不死也要废了。”
甄软闻言,由不得涌上一阵悲戚,眼泪淌个不停。那姑娘见状,嫌他说话太没分寸,推了他一把,道:“不说话没人把你是当哑巴!你快些去找些止血的草药来!”
男子倒很听话,撇撇嘴起身了。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姑娘拍拍胸脯,向甄软保证。
甄软觉得自己的意识所剩无多,似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喘息着求了她两句话,“请姑娘……务必将我消息……带给锦阳城南侯府……”甄软话未说完,便陷入了昏迷,浑浑噩噩中除了越来越弱的痛觉,什么都分不清了。
“姑娘!姑娘……”
那厢,甄玉大概觉得甄软若被找到,自己旋即会没命,便把这当成了救命稻草,一直拖着。只说雇人丢上了山,可丢到哪座山却含含糊糊,不肯言明。
夏侯竺勃然变色,一脚踹向甄玉的心窝,甄玉只觉胸中一阵钝痛,生生晕了过去。
夏侯竺怒道:“将她泼醒,继续拷问!”
夏侯竺从衙门的刑房出来,一身怒焰怎么也熄不灭,加之心中焦急,平日里的镇定都丢光了。甄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药,尚翊如今也卧倒在床,晕晕乎乎发着烧,只能委派三个影卫加急寻人。
夏侯竺一边出动人手找,一边坐立难安,期望着甄软如同上次一般,只是贪玩跑去哪里喝花酒,一会自己便回来了,可是直到黄昏,直到夜晚,依旧不见人影,夏侯竺的心便凉了半截。
夜晚搜山寻人,更加不易,遑论锦阳城环山抱水之地,山岭起伏,若一一搜寻,一个月也未必见得。可夏侯竺不发令,没人敢停下不动。
卫希不得已,严刑逼供,也没能撬开甄玉的嘴,只能重金张榜,带动附近村民,联合搜山。
半个城几乎骚动了一夜,凌晨时分,犹未有消息。
夏侯竺一夜未睡,眼下布着一层青黑,常公公只能不住地给他换些养神的茶汤来,不敢再劝。
夏侯竺沉着呼吸,几要抑制不住杀心,将甄玉一把捏死。忽而听到院门外有动静,侍卫在门外拦住一个人,只闻是找尚翊的。
“何事?”
夏侯竺出厅,那男子见他,微带揣度:“你是威远侯?”不等夏侯竺给出答案,男子随手抛了一样东西过来,“不管是不是,总归也是侯府的人。我受托来带个信,这东西的主人现在十里村。”罢了旋身便走。
夏侯竺摊开手一看,心里便似被擂了一拳,惶然退了一步。
“这……这是软软的!”夏侯竺捏着手里一只翡翠耳,急忙叫人备马,“马上去十里村!”
常公公没跟上他脚程,急忙去找卫希等人,叫跟着去了十里村。
官兵蓦然入村,难引起村民惶恐,卫希忙下马安抚:“此次只为寻人,大家勿慌。谁的家中救得一位姑娘,官府重重有赏!”
村民小声议论,互相询问,正当夏侯竺忍不下想下令一家一家找时,人潮后挤出来一位年轻姑娘,看见正中几人时,微微一愣。
卫希也看见了,面色亦有怔愣,“知晓?你怎么在这儿?”
被称呼为知晓的姑娘道:“我本是回村里看看,正巧上山采些药。我听到你们要找人,应该就是她了,快跟我来!”
卫希也顾不得跟夏侯竺介绍晓晓的身份,忙跟着去了。
跟来的都是习武之人,一开门那浓郁的血腥之气铺面涌来,皆变了脸色。夏侯竺脚底一软,差点跪倒在门边,看见床上躺着的人,几乎喜极而泣地扑过去。
“软软!”
夏侯竺待要抱起甄软,知晓忙道:“我刚帮她止住了血,她如今手脚筋断裂,切勿碰到她伤口!”
夏侯竺原本欣喜的心情,顿时被砸了个窟窿一样,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看着甄软四肢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仍渗出不少血迹,心痛难当。
“马上……急诏京中太医。”夏侯竺声音喑哑,双眦通红。若甄玉在跟前,怕是早已被灼成灰。
甄软伤成这样,夏侯竺都无从抱她,只能弄了辆牛车,在减少颠簸的情况下往城中运送。夏侯竺一路跟着,不住抹着她额头冒的冷汗,听她断断续续喊着“夏哥哥”,一迭声应着,俯身将轻吻落下,安抚她惶然的内心。
宫中太医到急诏,连夜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片刻不敢耽搁,就地坐诊,只是情况都不乐观。
“皇上,臣等无能。娘娘的伤口处经脉多有断裂,便是接好,往后也怕……”
夏侯竺坐在床沿,只敢触碰甄软的指尖,听太医如是说,心里的痛就冲得他眼眶发热。他何尝不知,那伤口经脉参差不齐,并不是被人一刀割断,而是用了簪子一类尖锐器具,硬生生戳刺断裂,何其残忍!夏侯竺一想她当时不知受了多少罪,便觉呼吸都带着钝痛。
“朕不想听这些废话。医好了,后世三代封爵封王,医不好,便着人提走你们的脑袋。”
一众太医惶恐不已,可翻遍医学典籍,也没找出个方法。
“人的手脚筋岂是线头,说接便能接上,还能行动自如的,皇上这回是要一怒为红颜啊……”
太医面面相觑,摇头叹息,有的已自动摘了头顶的乌纱帽,只坐着等死了。
里间灯火熹微,夏侯竺坐着脚踏上,趴在床沿,眼也不眨地看着苍白的娇颜,仿佛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夏哥哥……”
听到一声低低的叫唤,夏侯竺忙往近凑了些,“软软!软软你醒了?”
“好疼……”甄软一有意识,那锥心刺骨的痛感便潮水般席卷四肢,没有片刻停息。
夏侯竺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的疼痛,对外吼道:“太医!太医!”
外面跪着的一片太医,接连撞了进来,挤作一堆。
“皇上”
夏侯竺一挥衣袖,制止他们废话,“她说疼!她在说疼!如何止疼!”见太医一副嗫嚅的样子,夏侯竺便没耐心,发怒不止,“一帮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滚出去!”
“夏哥哥……”
夏侯竺听到甄软声音,忙又靠了过去,语气陡然变得柔软,“软软……”夏侯竺伸出手,又不知放哪里,只好轻抚着她的额头。
“夏哥哥,你不要凶他们,不然他们回去又要说我是蛊惑君心的妖妃了……”甄软微翕的眼缝中,透着一缕清亮的光,语气如往日一般,带着几分娇蛮。
夏侯竺一听,便是九五之尊,也再忍不住了,一滴泪砸到了甄软白皙的额间。
激动得搓手手】
如此大的创伤,一时半刻无法愈合,又没有减轻疼痛的法子。甄软在清醒和昏迷之间辗转,不过一日光景,整个人便褪去了血色,躺在床上安静地连呼吸都有些听不到。
夏侯竺总是害怕她这个样子,似乎会一睡不起,想叫醒她,又想她痛了整日,睡着的时间少之又少,便不忍心。只能衣不解带陪在身侧,感受着她颈侧轻微的脉搏,心中才能安宁下来。
“皇上,侯爷在外面呢,似乎有话要说。”常公公轻手轻脚走上前,低声道。
夏侯竺将薄被盖上甄软起伏的胸前,静静看了片刻,起身的时候又顿了顿。
常公公忙道:“奴才会好好看着娘娘的,一有动静就叫皇上。”
夏侯竺这才放心,到了外厅,见尚翊坐在一侧,脸色亦有些苍白,询问了几句。
“臣无恙。”尚翊见他眼神颓唐,不再讲别的,直接道明来意,“娘娘的伤太医束手无策,皇上若信得过臣,臣即刻让追风他们带娘娘回万象森罗。”
“万象森罗?”夏侯竺微怔,眼里迸现亮光。是了,万象森罗医剑双绝,传言能起死回生,或许有一线希望!“好,好!即刻着人启程!去万象森罗!”
“皇上。”追风见他焦急,站了出来,“万象森罗门规,若非求医,不是本门中人是进不得的。我等奉皇上和侯爷之命,定保娘娘无虞,皇上……”三人面上确有丝为难,只是门派规定,如若有违,别说求医,便是命悬一线,也可能让人死在门外不顾。
夏侯竺踱了几步,道:“朕送你们至附近,不进去便可!”
“娘娘伤势严重,便有希望,痊愈之期必然不是几天。万象森罗之外皆是群山峻岭,百里无人烟,皇上千金之躯,如何等得。还请皇上三思!”
夏侯竺出宫已有多日,若再因此耽搁下去,朝中保不准乱套。尚翊劝了许久,当即起誓:“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定让娘娘安全归来,请皇上放心。再者,此件事情的元凶还未发落,皇上也要严查,未往后留下祸根才是。”
夏侯竺听罢,方才冷静下来。甄玉如今押在牢中,她雇佣之人还未追究,确实应当及早处理,他以往就是太过仁慈,才滋生了今日这祸事!
“罢了。”夏侯竺摆了摆手,这才作罢,“此去……朕会知会各地府衙,随时与你们方便,有什么消息,切记第一时间报来。”
“臣等遵命!”
起程之时,甄软堪堪转醒,听闻要离开夏侯竺去求医,哭得止不住。
夏侯竺小心将她抱入怀中,温言安抚:“软软听话,快些治好了,便能回来了。”
“我、我想夏哥哥了怎么办……我不想去,呜……”甄软张着小嘴,不住地哭,眼泪没法抹,汇成一片汪洋,迷了眼都看不清跟前的人,便使劲挤着眼眶,要把眼泪挤出去,却越挤越多。
夏侯竺伸手帮她拭泪,手心里湿漉漉的一片,俯首吮去她不停滚落的泪珠,咸涩的味道,亦叫他心里直揪。
“想我了便写信给我,我们还似从前那般,好不好?”
甄软动了动自己的四肢,一阵刺痛,更加悲戚,“夏哥哥,我是个废人了,不能再给你写信了……”
夏侯竺吻住她的唇,轻柔碾压,抚平她惶然不安的情绪,“不会的,万象森罗能人辈出,一定能医好你,届时你便写信来告诉我,我去接你回来。”
“那……夏哥哥会娶别的女人么?”
“所以你更要去了,快些好起来,得我被人勾引走了。”
“呜……”甄软嘤咛一声,撩起泪眼看了他一眼,瘪着嘴。
夏侯竺擦干净她的脸蛋,一径将人送上车,直到城外十里亭,驻足良久才返回。
甄玉做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夏侯竺发落了那几个丫头婆子,押着甄玉回了京。
甄家想不到,一双女儿,走了一趟回来,一个去了半条命,一个也离死不远了。甄尚书痛心大骂,却也于事无补。甄玉不只图着甄软一人,亦涉及尚翊,加之欺君罔上,条条都是死罪。甄尚书心灰意冷,自认教女无方,请去了头顶乌纱帽。
对于甄软的父母,夏侯竺必然不会多加苛责,便准了甄尚书赋闲在京,颐养天年,此后全然未提甄玉的消息,既未斩,也未赦。刘氏托人多方打听,也未有音信。
天牢中,通明的灯火犹驱不散其中阴冷,过道往来的人影,在墙壁上拉扯闪烁,似鬼魅一般。
甄玉蜷缩在牢房一角,听到锁链哗啦啦响起,由不得往后蹭着。到此时,她才明白,帝王的耐心,从来不容许挑衅,可还是幻想着自己能得见天日。
夏侯竺似是刚下朝,一身朝服未褪,站在牢房外,犹如天降的神。甄玉慌然跪行几步,开口求饶:“酒崇宫阙柒灵壹肆壹叁鸠五四皇……求皇上开恩!臣女知错了,求皇上开恩!姐姐……姐姐定舍不得姐妹相残的,我以后一定走得远远的!再不回京!求皇上开恩!”
夏侯竺冷哼一声,“你痛下杀手的时候,可有想过她是你的姐妹?”夏侯竺不欲再与如此心狠手辣的之人多言,唤上左右,拿来一只铁面具,“你既仗着这张脸为非作歹,朕便命你永生不得取下这面具,便是死,亦不得离身。”
那面具之上刻着甄玉数条大罪,又有夏侯竺玺印,便如一道圣旨,极具权威,所以不怕有人胆大包天去动它。
甄软听到不取自己性命,以为逃过一劫,喜不自胜,起先还挣扎闪躲,这会便自觉戴上了那面具,叩头谢恩:“谢皇上!谢皇上!臣女绝不取下!”
只是尚未高兴完,又听夏侯竺道:“来人,挑断她的手脚筋,发回甄家。”
“皇上!”甄玉目露惊恐之色,十指抠地,嘶声求饶。铁质的面具磕在地上,当啷作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臣女知错了!皇上……啊!!啊”
夏侯竺故意叫人拿了把有缺口的钝刀,卷刃的刀锋来回磨了好几十下,才将手筋割断,甄玉青白着脸瘫在地上,已仿若死人。待双脚经脉一断,叠加的痛楚更甚,甄玉不住抽搐,汩汩的血液自四肢渗出,汇成一滩。
夏侯竺看着昏死在地上的甄玉,心里积攒的恨意才消去几分,负手离开时吩咐随行太医,“除她性命,其余不必管。”
众人俯身应诺,待人走后,才敢吁出一口气。
此事之后,朝中寂寂,众臣都不知,夏侯竺到底是仁慈,还是残暴。也有人说,这样才恰如其分人死不过一黄土,世间疾苦,因果业报,唯有活着才能真真切切体会得到。
炎夏褪去,丝丝的凉意穿透衣裳,钻入心里。
夏侯竺听着帘外雨声,一遍又一遍翻着寄来的书信。
信封上字迹工整,应是人代笔,内里厚厚一叠白纸,却无只字片语,而是印着一堆粉红的唇印。
“古灵怪!”夏侯竺一想甄软对着白纸印唇印的模样,便想笑,继而便是无止境地思念。
甄软一去已有小半年,以她寄这书信的的内容来看,应是还未痊愈。
夏侯竺将信件凑近唇边,仿佛能感受到那樱唇上的温度,淡淡的熟悉香气,令他日日辗转的心,有了一瞬安宁。
“软软……”
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便是种煎熬。夏侯竺只有寄情朝事,早起晚睡,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
常公公眼见着,唯恐他熬坏了身体,便将甄软搬出来,“皇上日日如此,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娘娘回来见着,岂不又是一阵伤心!”
夏侯竺闻言,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来,想象甄软含着两包泪,朝自己撅嘴瞪眼的模样,唇边便不由自主泛起了笑意。可想罢,对着空荡荡的寝殿,又是一阵失落。
常公公直叹,皇上这是把一颗心都拴死在娘娘身上了。不得已,常公公只能趁着尚翊来京时,透露了几句,看着他们君臣关系好,能不能开解开解。
于是,尚翊回锦阳拉了一帮人,来陪这位痴情的帝王。
年关将至,楚峥正好携家带口回京拜个早年,安排妥媳妇闺女,往酒楼赴宴去了。
夏侯竺知他们心意,所以便服出宫,邀一伙人小聚。
大概是全天下的顾家好男人都聚在这桌了,夏侯竺听他们媳妇来媳妇去的,敲着桌子道:“你们这哪是陪我消愁,简直丧心病狂没有人性!”
“微臣知错!”尚翊作了个揖,转头就跟卫希商量起,自己儿子明年出生,要不要结个亲家之类的。
夏侯竺不气笑,道:“急什么,到时候把你们闺女儿子都领来,先给朕选个驸马爷和太子妃再说!”
“那皇上可要抓紧了!”楚峥厚脸皮指着自己,“咱可都是根正苗红的,后代哪能差了,晚了怕抢都抢不着!”
一群人哄笑着“切”了声,笑闹不断。
戌时将近,天色已暗了下来。灰暗的云层里,扑簌簌地落下来晶莹的雪花,街头巷尾亮起灯火,显得一片安宁祥和。
夏侯竺正与众人在门口道别,忽觉两个肉团子似的东西撞过来,紧紧抱着他的腿,低头一瞧,原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眉心一个小红点,致得像年画里走出来似的。
众人揶揄道:“卫希,你这儿子闺女可不认你了!”
两个小娃娃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左右四顾,看见后面的卫希,张开小手直喊“爹爹”。
卫希将两个小家伙一起抱到臂弯里,笑道:“人都认不准,就会叫爹爹!”卫希抬眸,望向对面车驾旁的窈窕身影,眸中尽显柔色。
夏侯竺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看雪星子越飘越大,便道:“行了,都回吧。你们大概也不会在京久留,走的时候别忘了知会朕一声。”
待人散尽,夏侯竺看见地上铺着薄薄一层雪,挥手遣退牵来的马车,“走一段吧。”说完,负手先行。
常公公忙取了一把伞,跟在他身后。
及近宫门,夏侯竺看着那高高的宫墙,想到那深宫沉寂,忍不住轻叹了声气。再往近走几步,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车帘微动,似有人要出来。
夏侯竺提起了心,步子走得急了些,待那帘子掀开,几乎已是跑了过去。
车驾上的人披着雪白的狐裘,将自己裹成一个白绒绒的球,只露着瓷白的小脸,一双猫眼在冬日的夜里泛着暖光,小嘴咧着,笑得像个小太阳。
“夏哥哥!”
夏侯竺直勾勾望着,差点被这一声久违的称呼叫出男儿泪,莫大的喜悦在心中左突右撞,快要不能呼吸。直到那个白团子呼一下跳过来,夏侯竺下意识便伸手接住,一团暖香盈满怀。
甄软娇笑着蹬了蹬脚,捧着夏侯竺俊逸的脸,脆生生道:“夏哥哥,我回来啦!”
夏侯竺紧了手臂,感受着怀里真实的娇躯,才深吸了口气,嗓音里有些颤抖,“软软……”
千言万语,皆封在彼此唇齿之间。诸般情意,亦无需言明,一个眼神流露,便悉数知晓。
有情人相聚,连寒冷的冬夜,似乎都有了暖意,静静萌发着来年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