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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多重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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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先皇遗诏’四个字,皇上脸上浓重的阴霾气息渐渐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当年先太子自尽于府邸之前,曾放了一把大火,事后他派了许多亲信在废墟中搜寻了许久,愣是没有找到半分踪迹,原以为遗诏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落到冷毅清手里。

淮阳侯并没有理会皇上死灰般的表情,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年兵变前夕,微臣正在家中陪伴临产的夫人,侥幸先一步得到消息后,想要派亲信去给先太子报信,却发现府邸外围已处于探子的层层监视下。”

淮阳侯的目光忍不住飘出殿外,向着东宫方向远远望去,那样忧伤的目光,仿佛长年累月压制的哀悼痛苦,顷刻之间全部涌上心头,有着长久而深沉的力量,“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我只能暂时按捺下来,正自愁眉不展之时,恰巧长久处在阵痛期的夫人产下一个女儿,我想着先太子妃也即将临盆,这个孩子或许能在关键时候起到李代桃僵的作用,便把孩子装到食盒中,自己则乔装打扮成报喜的下人混出府邸,果然瞒住所有人混进了先太子府,而我那刚刚降生的可怜女儿,也成功地瞒过了所有人,救了珏儿的性命。”

说到这里,淮阳侯深沉的眼眸中有晶亮的泪痕闪烁,这么多年,他本着对先太子的忠诚,呕心沥血将冷元勋抚养成才,因着这个优秀的儿子,淮阳侯府的声望与日俱增,可谓光宗耀祖,但这一切,都无法抵过他舍掉亲生女儿的事实。

坐在席间的曲灵栩亦不由泪目,还记得上一世,闲来无事读纪君祥的《赵氏孤儿》,看到程婴为救赵武而舍弃亲子时,还觉得这样疯狂之事只会出现在剧本里,现实中根本不会发生。

可偏偏,她遇到了。

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来救别人的孩子,这是怎样的伟大,又是怎样的残忍?

曲灵栩一个早知道内情的人,尚且受到如此震动,其他人的震惊可想而知,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若异位而处,谁能够做到?

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弱弱地开了口,然而那语调也不甚有底气,“可是……上一次侯爷曾在殿上跟冷世子滴血验亲,结果明明是亲生父子。”

这句话,等于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对此,淮阳侯并没有急着开口,因为曲灵栩已是先一步道:“医书古籍上有明确记载,若以白矾置于水中,虽非亲生父子也可以相融,以清油置于水中,虽亲生父子也不可以相融,诸位尽可以去查。”

倒不是曲灵栩懒得给这帮达官贵人普及abo血型常识,只是这样的科学理论,对这些从小接受封建迷信教育的古人来说,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她还是省些唾沫,直接把《甄嬛传》里的话搬出来用比较好。

在座众人虽然都没有成为神医的天分,但诸如这类可以关键时候做做假的小常识,还是有人知道的,有那年长些当年见过先太子的,默默在脑海中将其跟冷元勋的容貌比对一番,不由又多信了几分。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淮阳侯为人刚毅正直,无论在官员还是百姓之中,皆有着很高的威望,更何况还有陈忠实这个堪称当代圣贤的博学大儒从旁佐证。

要说此事尚有那么一点不足之处,就是曲灵栩嫁给了冷元勋,让陈忠实和冷元勋攀上了亲戚,这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总归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不过,这样的影响在如山的铁证面前,便有些微不足道了,下一刻,陈忠实已是将随身携带的锦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卷明黄色卷轴。

因时间太过久远,那卷轴已经不复当年那般鲜亮,但上面两条金龙依然栩栩如生,缓缓将卷轴展开,乃先帝御笔亲书:

“朕承蒙先帝看重,继任大统,如今已有三十六年矣,如今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慕容恭,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是以朕百年后,传大位于太子慕容恭。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钦此!”

陈忠实中气十足,一字一顿地将圣旨上的字读出来,可谓掷地有声,让人动容,在圣旨末尾处,加盖有朱红色的玉玺。

夏朝皇帝所用的玉玺,乃是太祖皇帝开国之时,命人用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世间仅此一块,此后百余年里世代相传,是正统皇帝的标志,绝无作假的可能性。

玉玺不能作假,便从另一面证实了这份遗诏的确出自先帝之手。

这……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谁先跪拜了下去,紧接着所有人皆齐齐跪了下去,“微臣等谨遵先帝爷旨意,不敢有违!”

先帝文韬武略,英名盖世,自登基起,破除旧治,鼓励农桑,更曾两次御驾亲征,将试图侵犯北境疆土的北历军队打的落花流水,可谓横扫三军锐不可当,其丰功伟绩直到现在还被百姓竟相传颂。

可以说,昏庸无道的皇上,在百官心中的地位,比不得先帝万分之一。

看到这一幕,皇上气的只差吐出一口老血来,他再也顾不得形象,跌跌撞撞从御阶上冲下来,直扑着就要去抢夺圣旨,大吼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以为你凭空捏造一道父皇圣旨,就能颠倒黑白,掩盖自己企图谋反的事实么!”

曲灵栩淡漠地望着皇上,这个当年以一己之力从兄长手中夺过江山的男人,其心思固然冷硬狠毒,但却自有他的聪慧睿智,可惜,在这多年的声色犬马中,那些个优点已经渐渐消失殆尽,剩下的,也只有强硬和狠毒。

可是这两样东西要想发挥作用,有一个很关键的条件就是权力至高无上,当这个客观条件被剥夺时,皇上便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至于俪贵妃,早已被这轮番的变故吓的花容失色,呆坐在座位上,不敢多发一言。

“当年涉事之人虽然几乎被你杀戮殆尽,但总归还有那么一两个证人侥幸活了下来。”淮阳侯并未分辩什么,只抬眸定格在人群中某个角落,“赵大人,对于勘验笔迹和玺印,您是当之无愧的翘楚,还请您仔细看看。”

淮阳侯口中的赵大人,乃是礼部行走赵东吉,如今已近花甲之年,他在礼部待了一辈子,为人正直不阿,从不参与任何党争,是以颇受先帝重视,在当今皇上登基后,曾欲晋当时为礼部侍郎的赵东吉其为礼部尚书,全权负责登基大典一切事宜,但后者以才能平庸为由拒绝,因此惨遭贬官,只在‘行走’一职上勉强度日。

强权之下,他为了保全亲眷族人的性命,不能够公开与皇上为敌,只能用这样半隐退的方式来成全自己的忠心,也不可谓不苦。

听到淮阳侯的话,赵东吉排众而上,双手从陈忠实手中接过那道圣旨,待仔细看过后,一字一顿道:“先帝在世时,下官经常趋奉左右,相当年,这份圣旨还是由下官草拟,为求郑重,先帝御笔亲书,断然不会有假。”

陈东吉既然推辞高管侯爵,便是认定当年之事有冤,如今有给先太子伸冤的机会,他自然不吝啬填一把助力。

在此之后,淮阳侯又将先太子当年的托孤信函公示于众,淮阳侯准备了二十年等的便是这一刻,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皇室里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亲王亦表示同意。

“先太子的遗书只能证明他的确有一个孩子遗留在世,又如何证明这个孩子就是冷元勋?”到底有人问出这最后一个疑问。

古代没有亲子鉴定这种高科技,即便有,先太子当年自尽后遗体已经在火海中付之一炬,想要验亲是绝无可能的。

可是,好就好在这是古代,除了滴血验亲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法子,还有一种跟其对应的办法,这种法子专门为跟死者验亲所准备,是为骨血法。

所谓骨血法,就是取要验亲的活人之血,滴在跟其有血缘关系的已故之人尸骨上,若血液能融到骨上,便是有近亲关系,反之便是没有血缘之亲。

这个也不知道是哪个弱智想出来的所谓‘法子’,在曲灵栩看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死了那么多年的人,骨头早已老化,无论谁的血,甚至无论哪个物种的血,只要滴上去等待足够的时间,都可以相融。

若要真把这个‘法子’奉为圭臬,那可就真真应了那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

一想起冷元勋要恢复正统身份的最后一关,竟是要开启皇陵,跟先帝的尸骨来个滴血验亲,曲灵栩就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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