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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很暖和。
床头灯打开,
半边被子掀开,显然是陈妈睡着的,
靠里,
又一床大被子裹着的,上头还大棉袄压着……方言看见韩照单脚跪在床边,倾身……“又又,”低低的,这真的是哭音了……
陈妈着急了,这哪里真只能看一眼,一见,一抱,怎么放得开手撒!
即使听见类似低低地泣音,叫人听了不得不动容,陈妈还是得狠下心,
她伸出一手去拉他,“好了,别把她弄醒了,”
韩照就是跪窝着紧抱又又,她红扑扑的脸蛋儿热乎乎,小嘴儿微张,韩照不停亲她不停亲她……这时候谁要叫他放手不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拉是拉不动,陈妈也急了,“你这人!……你把她弄醒了,这大半夜的,想吓坏她?”
韩照是失了神,抱着又又不松手,陈妈拉他也似无觉,就像个伤透心的木偶……
方言过不得啊,
他突然好像也有所了悟,
这一刻,韩照其实也是累计多日的情绪,爆发了,
痛失至亲,众叛亲离,承担大任,
你当他比神还神地扛着,
却,
这一刻,
见到命一样的爱,
全垮了,
韩照是真哭了,
积累百日的伤心欲绝,
全涌出来了……
方言走过去扶了扶陈妈的胳膊,“您老行行好,让他哭哭吧,今儿正好也是他父亲和哥哥百日忌,同一天走的,这世上,他没至亲了……”
陈妈这才一愣,心想,他家也是百日?
陈妈哪里晓得上层这些事儿,不过谁听说痛失家人都会惹起恻隐之心吧,一时还真不好拉了,
正纠结着,
忽然听见,“怎么这么亮呀。”
完了,小祖宗醒了,
这么清亮一声,连方言心下都一颤,没防着陈妈把他狠劲儿一推,这下陈妈真大力,一拉,连韩照都扯吧开了,
韩照恍惚一松手,躺着的又又骨碌一下爬起来……如何形容这一幕?又又穿着贴身的保暖衣裤,盘腿坐着,腰背驼着,被子盖在腿上,像没睡醒,可她爬起来的动作又那么快……小短发,一排整齐的刘海,眼睛明明睁着,但是偏偏神态眯眯的,就是被打搅瞌睡了,小嘴巴红通儿滴,坐像像个佛爷……
陈妈忙拉过压被子的大棉袄给她披上,“姑奶奶别感冒了!”
又又头慢慢转向那亮起的灯,简直萌化了,“天亮了?”云里雾里,
韩照就那么跪趴着倾身伸一手她被子脚头,好像就知道那里一定有个汤婆子,
捞出来,放她怀里给她两手抱着,“想不想喝奶,”
又又一点头,“想。”又不知是不是调皮捣蛋,可能还是没真醒透,这一点头超级大力,脑袋都要垂到胸前,
陈妈只有蹲下来在床底下捞牛奶,嘴里叨叨,“你别招她大晚上的喝呀,越喝越清醒,又半天睡不着……”
韩照身子放得更低,几乎面对面两人的鼻尖儿要碰一处儿,“想不想听故事,又又,”
她没睡醒,有时候是超级不耐烦的,那就是耍赖;有时候又蛮调皮,好像醉酒一样,
这会儿,估计就是调皮,
又又身子往旁边一倒,盘腿的姿势都没变,像个倒了的佛爷,
小脸蛋儿挨着枕头,一排刘海落到一边,
“想。”甜甜的,
绝对,
纯种,
妖!!
☆、
陈妈臊得把头都扭到一边,
小傻子一说“想”,这霸帅个神鞋一蹬,跪床上直起身子低头就扒了裤子往她被窝里钻!
听见又又咯咯笑,陈妈只得快步往外走,
方言还盯着床上。
韩照压着她单手还在脱衣裳,“给我喝口奶……嘴里的……”外套丢出来。外头只看得见韩照背对着的半个脑袋,全蒙在大被子里了。听见又又的尖叫“凉!”听见韩照低低的不可自抑地“乖乖乖乖……”
方言的胳膊突然被陈妈大力拽出去,“还看呀!这哪里是讲故事……造孽!”
方言临出门头还扭着看床上,
被子涌动,似那翻不完的红浪。小又又的尖叫是疯乐愉快的,小动物你跟她疯,她就更疯……
方言出来,一言不发,直出气,喉咙管有什么东西烤着,干得很。
就这,还拿出一根烟衔嘴边,
陈妈又嚷起来,“不能抽!要抽出去抽。又又现在闻不得烟味。”
方言“哦”一声,自己都觉得稀里糊涂地竟把烟又了起来,随嘴“她讨厌抽烟是吧。”
哪知陈妈叹气,“她要讨厌就好咯,也不知谁教了她,竟然会抽烟了?……”不说了,她掀帘出去拾柴火,得把这堂屋里的炉子烧起来呀,今儿这一晚看来是进不去了,又心下臊意嘀咕了句造孽哦,出去了。
方言竟然也跟了出来,弯腰帮她拾掇柴火,边问,
“她爱吃鸡腿儿?”
刚儿宝保那儿不说中午吃的鸡腿么。
陈妈手没停,“只要是肉都爱吃。才来这里那会儿,天天撵人家院子里的老母鸡捉回来叫我炖了。没办法,只有自己养一窝了。完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刚下了一窝蛋我还忘起来了。”
方言把柴火抱进来,陈妈去蛋了。
这炉子他不会生呀,可也不能闲站着,左右看看,那边有一摞废旧报纸,刚拿过来开了打火机要点燃,陈妈抱着一篓蛋进来,见状,愣像他干了杀人放火,急跑过来夺了他手上的报纸。“别点她的报纸呀!她心里有数的。原来家里都用什么钢呀铁的搭房子,现在只能用报纸叠房子了……又姐儿照业呐,好玩具也不敢买,从小到大没间断过的绘本也看不成了……”边叨叨边把旧报纸不晓得叠得几过细放回原位……
方言肯定没听明白,可也没做声,帮她生炉子。
火腾起来,不一会儿,堂屋里也暖和起来。
“你今晚也不走?”陈妈问他,
方言坐小凳儿上手里捏着手机,看一眼里屋那厚棉门帘,“不走。”
“那你去沙发靠靠吧。”陈妈拿过来一小簸箕黄豆剥,
方言见了,手机裤子荷包里。伸手过去,“我帮你剥吧。”
分了些他。
“这是给她磨豆浆?”
“她只喝奶。这给她炒成小黄豆,她爬树的时候爱吃……”陈妈只顾自己说,估计意识到他不解望着自己,抬头笑了笑,“又姐儿爱爬树打麻雀,您瞧这外头的树又高又壮,她一爬上去就不想下来了,吃些小黄豆,咯嘣脆,她也可以打发时间。”
堂屋里,
方言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
有朝一日,他竟然能这么跟个农妇围着炉子边剥豆子边唠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