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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缓缓将手中涂了松脂的火把放在地上。他突然感觉身体有点虚,有点喘不过气。天气太冷了,冻的人四肢都僵硬了,他一只手撑着地,虚脱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颤抖地从怀里想摸个什么东西。兴许是手帕,或者香囊?他也不知道。
怀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摸出来。
士兵问道:“国舅爷怎么了?咱们还找吗?”
冯琅听见自己胸中跳的突突的,按在地上的手抖的簌簌不止。他故作镇定,面不改色地说:“走累了……有点晕,等我休息……休息一会……”
士兵举着火把等。
尸体还是温热的,人还没有完全僵硬。不过确实已经死了,断气了。
尸体身上三处致命伤,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背上。腹部那一处最严重,黑色的大血洞。冯琅坐在那,感觉胸闷,压抑,恶心。他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打仗杀戮是男人的事,流血,牺牲,死也是死男人。她一个女人,乖乖听话就是了,顶多被抓去当俘虏,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一股敌人从侧翼杀出来,截断了中军和后军的联络,将拓拔的整个大军一砍为二。中军被包围,所有人都开始着急了。拓拔骑在马上,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火光,星星点点汇成汹涌的河流,一眼忘不到尽头。这景色真是雄伟壮丽,拓拔感觉毕生都要难忘了。
李益连同十几名将领匆忙忙一起赶过来,焦急道:“皇上,咱们已经被围住了,赶紧想办法突围吧。”
拓拔道:“突围什么意思?现在转身逃跑,一定会陷入被动。敌人立马咬上来,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现在不能突围。传令各军,准备迎战。”
李益道:“皇上万万不可,中军要是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拓拔勒着马气势昂然道:“有什么不堪设想的。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就凭这群乌合之众,难不成能把朕俘虏了?”他按着剑怒瞪众人:“你们一个个的,今天不给朕好好护驾,朕要是给这帮奴才抓去了,你们就是大魏的罪人。”
众人跪请道:“那么,请皇上回到大驾中,皇上不能呆在阵前。若出了闪失,臣等无法向朝廷向太后交代。”
拓拔道:“朕今天要亲自担任指挥。”
第110章伤病
火光之中,拓拔和吐贺真隔了战阵相对了,双方仅距一射之地。
拓拔满面红光,心在狂跳。敌人杀到眼前了,皇帝被包围,这绝对不是好局面。他感觉自己可能犯了大错,轻敌了。他本来想以中军做诱饵诱敌深入,再将对方一网打尽,然而他低估了敌人的力量。敌军竟然一鼓作气杀到他腹心来。
他拿不准对方有多少人。看起来是漫山遍野的,呼声震天,怎么杀都杀不尽,而援兵迟迟未到。敌人的骁勇剽悍让他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他心里害怕的想:朕不会真的轻敌了吧?难道朕落入了敌人的圈套?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按剑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痉挛抽搐。
难道朕要败了?
不,这是他不敢设想的。他自信满满的率军亲征,绝不能败着回去!
但是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容他败着回去了。现在的情形是,敌人已经杀到眼前来了,他可能要成瓮中之鳖。要是皇帝被抓了,被俘虏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已经不是战败,是江山社稷都完了。
他想起此时留在大驾中的冯凭。他心中不安地想:她还不知道我现在局面。我要是打了败仗,要是被人抓去了还连累她,她肯定再也看不起我了。她跟我在一起,因为我是皇帝,天底下最强大的人。我可以给她安全,可以保护她。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拉着她跟我一起受辱,她一定再也不会信任我了。哪怕是战死都比那样强。
魏军伤亡惨重,将士们这时候英勇奋战,已经不是为了打仗立功,而是要誓死保护皇上。如果皇上出了事,所有人都完了。士兵们不断聚拢,将拓拔保护在中间,外围则在奋力厮杀,血流成河,杀戮惨叫声交织成死亡之乐。
一只冷箭从正前方射出来,刚好射中了拓拔前方的士兵。利箭刺破血肉的声音在脑子里久久回荡,冰凉而粘稠的东西溅到脸上,他知道那是血。
他心有余悸的想:幸亏朕还有儿子,幸亏朕立了太子。要是朕死了,太后和朝臣们会辅佐太子登基的,应该不至于死了我区区一人就天下大乱。只是太子年纪太小了,才七岁,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国政呢。他心中又叹:不该带冯凭出来,别人都没关系,我出了事,她可如何是好。拓拔泓没了父亲。还能得到他的遗产,帝位和江山。她要是没了我,又没有儿子,家族又没有依靠,还生着重病,可能落到敌人手里。
拓拔“铿”地一声拔了剑出来。
没有比此时更害怕的时候了,他心在颤抖,手在颤抖,然而脸上是一种狂喜的表情。他害怕,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他不能有丝毫的畏惧和退却,否则将士们会心生恐惧的。兵败如山倒,将士们一旦出现恐惧奔逃,他就真的无力回天了。他拔了长剑,骑在马上,勒着缰绳,脸上血迹斑斑地做了三声大笑。他双眸璨亮,放出得意光:“哈哈哈,你们中计了,你们中了朕的圈套。”
他指了敌阵中首领笑道:“对面那个大胡子的,你是来给朕磕头的吗?哈哈哈,朕就在这里,你快来磕吧,磕的好了,朕认你做干儿子,赏你一个官做。”
吐贺真知道魏国皇帝年轻,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白脸红唇,连胡子都没长。拓拔皇帝年纪轻,气势倒不小,这个时候还不乱,还能稳如泰山哈哈大笑。吐贺真说:“中计的是你!拓拔小儿,乳臭未干,大言不惭。今日你就要被我活捉了!”
拓拔说:“案板上的猪羊,还在垂死挣扎,你回头看看你身后。”
天地尽头突然出现一条细细的黑线,像黑色的大潮一样整齐而迅速地向前推进,很快连成一片汪洋。此时天将明未明,远远看不清旗帜。吐贺真回过头,有些反应不过来。某个时刻,他心中突然一跳,难道我真的中计了?
这不是他的军队,这好像是魏军的援兵……这不该啊……他脑子里顿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拓拔皇帝是假装撤军,故意引我入圈套,好将我一网打尽?
黑色的浪潮已经淹没过来,喊杀声震耳欲聋。拓拔真心道:糟糕!我中计了。
拓拔认出是自己的援军,狂喜起来。这回是真狂喜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污秽:“哈哈哈!你们中计了!你们中计了!中计了哈哈哈!”
一支箭嗖的一声飞来,只听咚的一声,皇帝从马上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