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听其言而观其行
李修筑回忆道:“此诗将人人喊打的老鼠与某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做比较，认为这些人连老鼠都不如，讽刺他们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免得玷污别人。”
“用词言语之激烈，甚至于就像是在指着那些小人鼻子骂……”
说到这，李修筑忽然闭口，没有再继续多言。
其实前世里还有明确解释，说这些小人是指那些腌臜龌龊的在位者，揭露在位者丑恶、无耻的嘴脸，痛斥他们禽兽不如。
但是说实话，李修筑光看原文，怎么看，也没看出来哪里讽刺的是在位者。
而且这是异世，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渊源？索性就按照字面意思与自己的理解来回答。
柳知白点点头，经过调息，面色恢复些许红润，似笑非笑地盯着李修筑道：“你这般解释，倒也说的过去，不过你确定《相鼠》所想表达的东西，只有这些？”
李修筑给学堂先生盯得头皮发麻，一声不吭。
鬼晓得这位先生又在打什么哑谜，还是不要乱猜为好，万一说错些什么，冒犯了哪位儒门先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方才问我，祝杨氏与那几个娃娃的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祝杨氏是自己失足落入泉中溺亡，至于那几个哑了的娃娃，呵……”
柳知白冷笑一声，鄙夷道：“就如那《相鼠》所言，连一只老鼠都有牙齿，肢体，可他们这几个娃娃，却丝毫不顾德行，礼仪，空口白牙，大肆诋毁他人，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
李修筑辩驳道：“可他们终究是孩子，就算做错了事，也要给他们悔改的机会！拿孔圣做幌子，未免也太……”
他不好意思当面说，拿孔圣做幌子，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说孔圣早已圣陨，就算没有，他老人家哪来那闲工夫，去管这几个小娃娃？
“我学堂里共一十八位蒙童，为何只有他们三人如此？怎的，是娃娃，做错了事，便可给其悔改的机会；是蛇妖，便可不分青红皂白，必须干净杀绝？”.
柳知白上前一步，漆黑的眸子犹如一口深井，指着李修筑怒斥道：“李修筑，我告诉你，人间有善恶，世间有黑白，但是清浊皆在心，如果你连最基础的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就不要谈什么修行，不要谈行侠仗义，老老实实滚回藏龙山，做你的真龙种！”
李修筑被柳知白训得像个孩子一样，涨红了脸，脸上却写满了不服。
“蛇妖的事，吾承认，是我没问清楚缘由，有错，但孩子终究是孩子，成了哑巴，还让他们以后怎么过活？”李修筑梗着脖子道。
来自新世纪的某人，自诩受过先进的文化教育，觉得一个孩子的未来比什么都重要。
你把人家弄成了哑巴，还不让人家进学堂学习，完全断了孩子的前路，这不是毁人前程么！
李修筑据理力争道：“孔圣曾言，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娃娃们既然有错，就应该采取更适合的方法教导他们，而不是放弃他们，剥夺他们学习与受教育的机会！”
一番话，引经据典，掷地有声。
来，你再反驳，我有错，孔圣他老人家终归无错吧。
你身为儒门子弟，反驳个试试？
某人无比嚣张……
柳知白笑了，“孔圣他老人家确实一生都在主张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也正是因为如此，私学才得以盛兴，儒门才得以辉煌，周天人族才得以真正拥有属于战胜漫天诸佛的力量！”
说到这，柳知白话锋一转，反问道：“可即使是孔圣那般伟大的人物，也有教不了的学生，我且问你，何为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这……”
李修筑被噎住，回不了话了。
这句话里，《论语》原文是这样的：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何诛？
大致缘由呢，是说孔圣有宰予这个弟子，很会做人，说话又好听，孔圣喜欢的不得了。
觉得这个小伙子以后很有前途，值得培养。
然而，还是那句话，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孔圣也不例外。
他觉得宰予这个小伙子不错，很快，打脸了。
那天孔圣为诸弟子授课，意外发现自己看好的小宰予没来，就遣弟子去寻他，他倒好，大白天的，窝在屋子里睡大觉……
孔圣盛怒之下，发出感慨：“腐烂的木头不可雕刻，土胚做成的墙禁不起风雨侵蚀！对于宰予这样的弟子，我还有什么好责备的？”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应该就是如此吧。
后来这句话逐渐演变成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成语：朽木不可雕，比喻一个人的道德品行败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就像是腐烂的木头，无可挽回。
李修筑疑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那几个娃娃已然无药可救？”
这有点扯哈，孩子还那么小，就无可救药了……
柳知白郑重道：“正所谓听其言，而观其行，那几个娃娃口舌污秽，不尊礼教，所以才会得到孔圣降责，言封其口！”
“你别用那种不相信的眼光看我，”柳知白瞥了一眼李修筑，不屑道:“君子行端坐直，这件事是我做的，我自当承认；若不是我做的，你再怎么怀疑也是无用功。”
“还有，孔圣虽圣陨，孔圣圣念依旧蕴于教化圣道之中，不然，那几个小娃娃岂会平白无故的梦到孔圣他老人家？”
李修筑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竟然真的信了……
事实证明，读书少，真的会被骗。
孔圣人之所以对宰予非常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大白天睡大觉，因为那一章后面还有一句话：“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孔圣说，起初我对于别人，是听了他的话就相信他的行为，现在我对于别人，是听了他的话还要观察他的行为。这是因为宰予而改变的。
据此推测，应该是宰予先前像孔圣保证过上课不睡觉之类的话，后来言而无信，才会引得孔圣如此大动肝火。
除此之外，整篇《论语》里，再也没看到过温文尔雅的孔圣人生气成这样。
李修筑前世读书也就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各种国学经典虽然都有涉猎，但是研究不深，很多东西只记得前半句，不知道后半句。
就这回，和孔圣以前一样，听其言而信其行，听了柳知白的话，就相信了他的所作所为，至于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
所以说，多读点书，精读像《论语》《诗经》这样的一些好书，没坏处。
最起码提升素养的同时，也不至于和李修筑这个憨憨一样，遇到柳知白，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