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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章
悦华会所门口,安康抬头盯着悦华闪亮亮的招牌走神。门口的侍应生看了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瞬间明白了侍应生的意思,安康自嘲般笑了笑,他今天来的确不是为了送货的。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他真的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安康今年二十岁,因为家庭的缘故,还在读高三。这一年本该是安康努力备战高考、以期改变自己命运的一年,但天不遂人愿,安家忽逢巨变:安康的母亲方慧因工作时的意外事故不幸去世,事故责任人为了逃避责任,一溜了之;安康的父亲安顺早年外出打工留下了病根,长期卧病在床,几乎失去了工作能力,只是勉强能够自理。最难的是,安母的离世已经掏空了这个家,安爸的病情在安母去后也一度恶化,要钱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为此,安康已经欠上了一屁股亲戚朋友的债。
安爸对安康读书这件事有自己的执念,他始终不愿意儿子放弃学业,所以安康只能瞒着他,悄悄休学,再拼命打工,以求能维持安爸的医药开支和父子两人的基本生活,好慢慢地偿还相关的债务。
那天,他帮自己打工的店送货到这个闻名本市的会所来着。刚拾完,准备离开,就撞到了后面巷子角落里拥吻的两个人。安康一时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好奇地觑了觑,才发现是两个男人,被抱的那个还穿着会所的制服。安康本来以为这可能是一对擦枪走火的情侣,结果他正转身欲走,就看见那个抱着侍应生的男人向被又揉又抱的那个侍应生裤兜里塞上了厚厚一挞钱,然后从他眼前以非常骚包的走位走到了巷头,坐着代驾从车库里开出来的豪车,扬长而去。
那个侍应生本来正掏出钱来数来着,可能因为安康的表情太过震惊,转身走的时候特意向朝他这个方向俏皮地挥了挥手。
吓得立刻就逃的安康立马就给这家会所打上了“不正经”三个字。况且,后来几次他到这个地方送货,都看到了类似的场景。导致他之后来送货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可那一幕在他眼睛里似乎都烫出了烙印。
这就是安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虽然他还是很犹豫。
安家的状况可以说是“弹尽粮绝”了。
前段时间,家里能周转得开靠的还是安康的班主任看他太过折腾自己,临时借给他支应的几千块钱。除了抽空自学和疯狂打工、做兼职之外,安康还给自己找了点翻译、校对之类的工作,但比起安家的现状,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家里的债只还了骂得最厉害的那几家,而外面的信用贷款之类的根本不能相信;安爸的病情毫无好转,而这病并不能长期住院,却要定时拿药,其中的许多药物即使走特殊门诊一类也无法报销,还必须坚持服用。
咬了咬牙,安康掏出了略显陈旧的手机,调出了图片,指着悦华会所的招聘信息,向门口的侍应生确认道:“请问网上说的悦华的招聘报名必须线下领表,是从这背后那条巷子进去吗?”
门口突然走来了一个戴着墨镜和帽子的人,侍应生没顾得上回答安康,正欲迎上。那人摇了摇头,侍应生便停下了。
安康又追着问了一遍,侍应生这才点了点头。
安康规规矩矩地道了谢。
刚才从安康背后走过的男人并没有听见安康和侍应生的对话,走了几步,似乎是看见了前面玻璃镜里安康的倒影有些眼熟,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细想,不远处就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回来了。”
“恩,帮我把箱子提到二楼,里面是给弥弥的礼物。”墨镜男分了一个箱子给走过来的男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进了电梯。墨镜男也没太在意安康这个人,不一会就将方才的惊鸿一瞥给抛之脑后了。
另一边,来到后巷的安康终于还是填了这家会所的招聘表:他需要钱,而悦华承诺的工资太诱人了。如果他真的能得到悦华会所的工作,只要应了会所全职在岗的要求,他就算不做其他几份兼职,一个月还能多出千把块。至于会所究竟要他们做什么,安康现在不太敢想,他只记挂着安爸每个月几大千的药终于有了着落。
以为应聘要忙许久,安康今天还请了假,没想到线下报名和他脑补的天差地别,根本没什么功夫,所以这天忙完了这件大事的安康早早就回了家。可打开门,就听到一旁的卧室里,安爸因为疼痛哀哀的低叫。
平时他在家的时候,安爸几乎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安康呆立了一瞬,没有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安爸似乎是疼的很了,又没有听见儿子开门的声音,又开始低叫。这一次安爸痛苦的叫声里偶然还夹杂了“慧儿啊,带我走吧。慧儿啊,我痛”这样的抱怨。
方慧是安康母亲的名字。
泪突然涌出来了,但安康没有出声,只是抵着门,咬着牙,无声地哭了起来。视线里模糊的是窗台上还摆着的灵位,耳旁是父亲的哀叫。一时间,安康觉得生活太苦了,苦到他看不到生命的意义。
直到父亲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安康才转身重新开了门,又拉上,装作才回家的样子,朝卧室唤了一声:“爸,我回来了。我先去趟厕所。”
平静了一下心绪,安康去了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是眼角微微泛红,才放下了心,走去了寝室,开了灯。
寝室的灯光昏黄而低暗,痛的一头冷汗的父亲顺理成章地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异样。
安康蹲在床沿边,轻声唤:“爸?”
床上的男人微微睁开眼,看着安康,额边有些用力的痕迹,应该是在努力忍痛:“安康回来啦。”
安康的声音有点哽咽,他装作无事地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嗯。”起身坐上床沿,替父亲掖了掖被角,问:“还痛的厉害吗?怎么不吃药?”安康的眼光落到了床头柜上,那里面还装着很多,今天却还没被人动过。
安爸没有应声,只是问:“今天去学校感觉怎么样?”
安康知道父亲是觉得那药报销不了,忍着忍着也就过了,不舍得吃,又低头去掖被子。
安爸脸上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微笑,那微笑里夹杂着一位父亲的期待和自伤:“是不是休息不好,功课没跟上?要不咱们不做那个啥翻译了,晚上好好睡一觉。一分钱,一份力,这个翻译能挣那么多钱,怎么会不受点罪。”
安康一直没有告诉安爸自己已经休学打工了,只对安爸说这些都是自己晚上回家做点翻译挣的,每个月能有三四千块。只有初中学历的安爸一向是相信儿子的,也没有多想。之所以这么劝,无非是心疼这个儿子。
安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透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