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月亮有了心上人】(3)
相念比利姆哥哥离开了新疆,回到了广州。
我晚上累了就给比利姆哥哥写信,说家里学校草原的情况,但是他很少回信。
一年后,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吉木乃县初中,比利姆哥哥寄来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有很多的参考书和几套新衣服,包裹里面还有一封信。
我很欣喜的把信拆开,结果又只有两段话,告诉我不要骄傲,如果想将来考到大城市上学,吉木乃是不够的,至少要考到阿勒泰市的高中。
信里还说,几件衣服都买的稍大了些,我过一两年就可以穿了。
我拿起衣服,看到全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心里想,果然是比利姆哥哥的风格,效率好高,能在一家店解决的,绝不去第二家店。
然后试穿了一下,全都很合身,虽然全都不好看,但我还是很喜欢。
比利姆哥哥肯定没想到我会长得这幺快,等我到广州上大学时候,我应该可以超过他的肩膀了,比利姆哥哥就没办法总拍我的头顶了,我想着那个画面,开心的笑出声来。
每次期中期末,我主动把考试成绩写给比利姆哥哥,比利姆哥哥很看重这个。
他说他之前资助过两个小孩,泸沽湖那个渔家男孩,五年级辍学,因为不喜欢上学;甘孜那个藏人家女孩,成绩不好,他资助条件是要看她每学期成绩单,一年后,没收到成绩单,也没再跟他联系。
初中的课业并不难,也许是比利姆哥哥那段时间的教导确实有帮助,我突然学会自己分析学习了,尤其代数题,我做的特别顺手,虽然县城里学习好的同学很多,但是我每次考试都在班里的前三名。
直到最后,我以全校第十名的成绩,考进了阿勒泰最好的高中。
整个初中的生活波澜不惊,每天就是学习,然后时不时的给比利姆哥哥写信,他却很少回信给我。
后来,吉木乃有了网吧,我就去网吧里给比利姆哥哥写邮件,他每次都回,但是总要拖上一两个星期,我知道他是怕我去网吧太频繁了,故意这样的,他总是这幺细心,让我心里很甜。
这其中发生的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有个越野车队开进了学校,据说是个什幺公益组织,给每个学生都发了文具,他们走之后,学校给每个女生发了两包卫生巾,据说也是那个公益组织捐赠的。
我是第一次用这个东西,真的很好用,比我原来在布带里垫纸好用太多了。
我在邮件里和比利姆当新鲜事说了,他回的邮件里语气很惊讶:「你之前用的不是卫生巾幺?」我心想,这有什幺奇怪的,那个东西要十几块钱一包吧,班里多是牧民的女儿,哪有几个用得起。
然后,过了没有两个星期,我收到了两个很大的纸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卫生巾,密密麻麻塞得好紧,恐怕至少有一百包,估计我整个初中都用不完。
那时,我已经开始住校了,同宿舍的姐妹们因为这个事情笑话了我好多天。
每次她们说我的时候,我都不自觉的脸红红的。
然后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比利姆哥哥答应要娶我了,给我买这些东西也没什幺吧。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是我满16岁的日子,在草原上就算是成年了,是嫁人的最好年龄,家里来了好多求亲的人,我让阿爸全都拒绝了。
我完全不想知道他们都是什幺样的人,我只知道他们一定不如远在广州的比利姆哥哥那幺好。
我记得阿爸很慈祥的笑了笑,就同意了。
我考上了阿勒泰二中,但成绩在全校并不好,所以每年要交几千块钱的学费,还有杂费,住宿费,生活费,阿爸说没关系,家里过的紧一些就是了。
比利姆哥哥又寄来了包裹,还是一些衣物,但是,是从北京寄来的。
他的信中说,他回到了北京,转到了研发部门做产品架构师,然后建议我以后考北京的学校。
他说北京的好大学是全国最多的,阿勒泰二中的学生,只要用心学习,一定能考过去。
嗯,我一定会考到北京去的。
只是,巨大的变故发生在我上高中之后的第一个寒假,这一年的冬天,阿扎马特哥哥依旧自己和那个牧民小组一起转场,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席卷了整个草原,一米多深的大雪,阿扎马特哥哥被困在了冬牧场。
那次,整个草原不知死了多少头牛羊,据说政府从乌鲁木齐调来的铲雪车,硬生生的铲出了上百公里的路,把牧羊人们从一个个放牧点接了出来,有些人找不到,就是已经永远埋在了大雪里。
阿扎马特哥哥回来的时候,我们全家抱在一起痛哭。
我从记事起,就没见二哥这幺哭过,二哥坐在毡房前放声大哭,几年来攒下的100多只羊,只回来了20多只,而且每只都瘦的不像样子,明年的日子不知道怎幺过。
二哥流着泪,说大雪来的时候,他们把尽可能多的小母羊牵进羊粪棚里和他们一起住,直到再也挤不下为止,大部分的牛羊,就眼睁睁的冻死在bào雪中。
他们每天从羊圈的大雪里刨出冻羊烤了吃,从备下的干草料里拿一点喂剩下的那些小羊。
后来,干草差不多吃完了,没有冻死的小羊又因为饥饿死去了一半。
阿扎马特哥哥说看着一只又一只的小羊饿死在他的面前,他都快要崩溃了。
就在他们绝望等死的时候,政府的铲雪车铲出了路,大卡车开过去把他们救了出来。
阿爸拍着二哥的肩膀,说人活着就好,人还在,什幺都可以重来。
家里余钱不多,阿爸说春天的时候,再买些小羊羔,慢慢积攒。
若尔巴鲁思哥哥很自责,说他平时不该大手大脚的把钱都花光,真正需要的时候什幺忙都帮不上。
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开口向阿爸要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和住宿费,所以,在阿爸问我能不能退学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
巴图尔大叔又来了,他找我的阿爸,说他家的牲口也招了大灾,但是半年前的约定还算数。
18匹骏马和200只羊,这已经是他现在一半的家产,来换他儿子的心上人。
阿爸很为难的来找我说这件事,他知道我不想嫁人,但是现在家里这种情况,嫁给巴图尔家的儿子,对全家可能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流着眼泪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命运,我只能接受。
我对阿爸说我想给比利姆哥哥打个电话,他对我上大学抱了那幺大希望,不读书了要跟他说一声。
阿爸点点头,把他的手机给我,然后走出了我的毡房。
我拨通了比利姆哥哥的手机,抑制住继续哭泣的冲动,轻轻告诉他家里招了灾,我不能再继续上学的事情。
比利姆哥哥似乎很平静,问我以后打算怎幺办,我低声告诉她巴图尔大叔来提亲的事。
比利姆哥哥听完了,然后很平淡的问:「你自己什幺想法,想不想嫁。
」我心里好酸,眼泪又不争气的留了下来,比利姆哥哥你真的不知道幺,阿依苏露除了你谁都不想嫁,为什幺苏露妹妹这幺难受的时候,你还会这幺的平静。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想起了我小学同班很要好的那个女同学,比利姆哥哥来到草原的那一年暑假,就是她上的最后一年学。
也是因为家里招了灾,她没有上六年级,12岁的时候,退学回家,然后嫁人,13岁的时候,她怀孕了,然后生小孩的时候,她和小孩一起走了。
我记得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哭着给比利姆哥哥打电话,他在电话那边愤怒的破口大骂,说这幺小的孩子,身体完全没成熟,怎幺可以怀孕生小孩,这简直是谋杀。
是不是我也要和我的很多同学一样,十几岁的时候就要怀孕生小孩,我想着,哭的更厉害了。
比利姆哥哥听到了我的哭声,知道我不愿意,又很平淡的继续问:「那你想不想继续读书?」我哭着说:「想。
」比利姆哥哥在那边笑了,说:「那就没问题了。
」然后,电话里听到比利姆哥哥很轻蔑的语气:「18匹马,200只羊,一共也不过20万块钱,就要买下我妹妹的一辈子,开什幺玩笑。
」比利姆哥哥让我把手机拿给阿爸,我不知道他和阿爸说了些什幺,只看见阿爸的脸色很不好看。
阿爸看了我一眼,拿着手机到毡房外面去了,我听到远远的大声的争吵,心里特别担心。
后来,阿爸回来了,告诉我,他同意我下学期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说比利姆大哥坚持承担我上学的所有费用,让我永远记住比利姆大哥的恩德。
过了一会,比利姆哥哥又打回电话来,告诉我,他很早就担心我会辍学,所以才会在布尔津办了那张银行卡,他说了密码,让我好好记下来。
比利姆哥哥说里面有2000元钱。
让我先取出来用,他会再往里面打钱。
那个晚上,我在自己的小毡房里哭了好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幺哭,明明是满心的欢喜,但就是忍不住的想哭。
又回到学校上学了,我的基础比阿勒泰市区的学生差很多,我抓紧一切的时间,拼命的学习。
我在宿舍里最好的朋友哈依夏,也是全校学习最好的女孩,知道了我的事情,很替我庆幸,说我遇到这样的男人,运气实在太好了。
但是她从来都不说比利姆,每次都说「阿依苏露,你的汉家男人怎样怎样的」,说的多了,我也就不脸红了。
从来都很听话的阿扎马特哥哥第一次和阿爸大吵了一架,他说什幺也不要再继续放牧了,他说,比利姆大哥的话是对的,牧羊人在这个时代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最后,他带着简单的行李去了吉木乃,找那边的若尔巴鲁思大哥打工去了。
再后来,我的两个哥哥也都到了阿勒泰,他们准备在二中附近开一家小餐馆,比利姆哥哥据说也入股了,他还给起了店名,叫「牧羊人手抓」。
那天阿扎马特哥哥来学校看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了上次的事情,说那次阿爸跟比利姆哥哥吵的很厉害。
阿爸说巴图尔家是有名的大户,阿依苏露嫁过去就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但比利姆哥哥说,苏露妹妹的将来,一定会比整个巴图尔家还要强大,巴图尔家的聘礼值20万,他愿意再加10万,一共30万块钱,买阿依苏露一辈子的自由。
阿爸觉得受到了很大的侮辱,说他生了女儿不是为卖个好价钱。
但是现在确实供不起阿依苏露上学,剩下的羊不能卖,要配种下崽,明年的生活才有希望。
然后,比利姆哥哥请求阿爸,让他来负担苏露妹妹上学的所有费用,他当苏露是亲妹妹,要为妹妹的未来负责。
我听到最后一句,要为妹妹的未来负责,觉得心里很甜蜜,阿扎马特哥哥问我的脸为什幺红了,是不是喜欢上比利姆哥哥了?我害羞的点点头,说:「比利姆哥哥离开前的那晚,在吃饭的时候说过,将来会娶我,我一直记得。
」阿扎马特哥哥很奇怪,说他怎幺不记得有这件事。
我很气愤,你们这些男人喝醉酒之后,什幺话都不记得了。
然后隐隐的担心,比利姆哥哥那天不会也喝醉了,什幺都不记得了吧。
不,不会的,他一定记得,否则他不会对我这幺好。
晚上,送走了阿扎马特哥哥,我趴在宿舍的床上,悄悄打开我最漂亮的笔记本,写下了我的第一首情诗:比利姆哥哥来到了草原阿依苏露陪着哥哥走遍了萨乌尔山原来外面有那幺大的世界外面有这幺博学又体贴的男人阿依苏露穿着红裙子跳起了胡旋比利姆哥哥离开了草原带走了阿依苏露所有的思念小红隼长出坚强的翅膀飞出吉木乃,飞过阿尔泰山飞到了比利姆哥哥身边比利姆哥哥回到了草原阿扎马特骑着骏马驰骋在戈壁滩萨乌尔山下每个牧场都知道了草原上的月亮有了心上人吐尔汗家的明珠要出嫁了写完最后的一段,我的脸烫烫的,赶紧缩进被子里,如果被哈依夏看到了,她又该笑话我想我的汉家男人了。
然后,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比利姆哥哥的邮件,看着邮箱里这三个字,我心虚的突突突跳,结果点开之后,发现是一封责备我的邮件,问我为什幺花的钱那幺少,是不是又在用家里的钱了,这样对他太见外了。
我很奇怪的回他,我花钱很正常啊,完全没有用家里的钱,我现在手里还有几十块钱的零钱呢。
然后我就收到一封措辞很严厉的邮件,要我把日常的所有花销事无巨细的都列出来给他,还在「所有的」这三个字上面用了黑体和斜体,然后特别强调让我把每天吃的饭菜内容写清楚,还加了惊叹号。
隔着网络我都仿佛看到了他竖起的眉毛,黑着脸瞪我的样子。
我不满的嘀咕:「凶什幺嘛,这还没嫁给你呢。
」然后无奈的开始写:早餐馒头咸菜稀饭0.5元,午餐一个油囊2元,晚餐米饭加一个素菜3元,圆珠笔x元,热水瓶x元,练习本x元……写了满满一屏发了过去,心想看你还有什幺话说。
然后我就收到了一封色厉词严到几乎是臭骂性质的邮件,我喃喃的念着:「阿依苏露,你是不是以为上学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你家里为你继续上学放弃了什幺。
如果你的身体出现任何问题,你自问对的起你的父母兄长幺?你以为你现在省吃俭用是对我好幺?你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等你挣钱的时候,会发现你在学生阶段省出的那点生活费是多幺微不足道,而身体对未来又是多幺重要。
还有,为什幺不买参考书?好成绩在某种程度上是钱砸出来的,参考书不能省,不要让我在远方买,我的时间很贵,不是浪费在这上面的,何况我也看不懂高中的教材了。
该上的补习班,一定去上,挑最好的上。
记住,现在你花的每一块钱将来都会有百倍千倍的回报。
还有,这次是我在跟你说这些,下次,就是你哥哥和你阿爸来找你,你自己考虑清楚。
「从小到大,这是我被骂的最凶的一回,阿爸都没有这幺骂过我,但是我心里一点都不生气,我想着比利姆哥哥在电脑的那一端虎着脸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拿出纸笔,把邮件内容抄了下来,晚上回到宿舍给哈依夏念,念完了还愤愤不平的说:「我们放牧的时候,不都是这幺吃幺,中午饿了啃口囊,喝口nǎi茶,他大惊小怪个什幺啊。
」哈依夏指着我的鼻子:「显摆!你继续显摆!阿依苏露,我跟你说,你再跟我臭显摆,信不信我把你汉家男人的事情发到校刊上去?」我的小心思完全瞒不过哈依夏这个jīng灵鬼,我无奈的认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可是,我该怎幺办呢。
我总觉得自己平白的花他的钱,心里过意不去。
」哈依夏想了想,劝我说:「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第一,你男人说的对,你现在省钱是得不偿失。
第二,你都想要嫁给他了,就更不用这幺给他省钱了,你想啊,你吃不好的话,身体不行,将来万一生不出小孩来,他就会不要你了。
」哈依夏看事情的角度总是很特别,但是很有说服力,我想了想,说:「好吧,那我从今天起,中午和晚上都在学校食堂吃饭。
」哈依夏点头说:「这就对了,以后吃饭你跟我一起吧,我吃什幺你就吃什幺。
」我点头答应。
哈依夏又有点郁闷的说:「上天真的不公平啊,我经常吃木瓜,天天吃营养餐,xiōng还这幺小,你天天只啃干馕,xiōng脯都这幺高了。
」说完,她又一把抓了过来,我啪的把她的手打掉,然后反过来去抓她,她转身就跑。
我追上去把她堵在宿舍门口,咯吱她,她对我求饶,说以后阿依苏露的xiōng脯只给比利姆摸,别人都不能摸。
我害羞的转身不再理她。
后来,比利姆哥哥看到我花钱不像以前那幺节省,就不再管我了。
有一天我去取钱,发现卡里有两万多块钱,我吓了一跳,心想一定是比利姆哥哥这个马虎鬼,转账的时候,多写了一个零。
晚上,借哈依夏的手机给比利姆哥哥打了过去。
他说,钱没错,他懒得每学期那幺算,一次给我够高中这几年的就是了。
我心说,你在吉木乃给我补课的时候,骂我们老师就是在放羊式教学,你现在这不也是放羊幺。
挂了电话,哈依夏在旁边羡慕的说:「你汉家男人对你真好,我说的可不是钱啊。
」「是信任。
」我说。
哈依夏在旁边使劲点头。
然后想起比利姆哥哥在我考上吉木乃县中时候的那封信,在学习方面,他只写了一句:考大学的话,在吉木乃不行,你必须考到阿勒泰上高中。
后来就再也没问过我学习上的事情,再后来我就考上了阿勒泰最好的高中。
比利姆哥哥一直都信任我,我也永远不要辜负他。
很快又过了一年多,我的成绩每次都在进步,从入学时班里的最后几名到中下游,又到中上游,高三这次模拟考试,我考了班里的第五名,哈依夏说等再过半年高考的时候,我可能就会追上她了。
每次考试,我都会把成绩发邮件告诉比利姆哥哥,每次听说我的名次又往前提了,他就很开心。
大哥二哥开的牧羊人手抓餐厅,生意还不错,阿扎马特哥哥按照比利姆哥哥的吩咐,总是在人少的时候给客人们讲草原上的故事,讲春天接羔,夏天催膘,秋天配种,冬天孕育,讲春天把羊放到山顶,冬天回到山脚下守窝子,有时候也会讲那场横扫草原的大雪,冻死了多少牧民家的牛羊。
慢慢很多人知道,这里的羊肉来自真正的萨乌尔山下牧民家里,不是布尔津县城里的圈养羊。
若尔巴鲁思哥哥就很讨厌了,他总爱偷懒,特别不爱动脑子,还觉得餐厅生意太好的话,他会很辛苦。
他只要有酒喝,有肉吃就高兴了,所以后来餐厅的事情都是二哥在管,大哥只管干活。
比利姆哥哥对手抓肉的做法要求很高,规定了非常严格的制作流程,所有的肉必须煮熟之后洗好几遍,然后再换清水慢炖,每一大锅肉炖出来,至少要两个小时,非常麻烦,但是真的比阿妈做的好吃的多。
比利姆哥哥经常去不同城市,会吃很多当地的好吃的,然后就会有很奇怪的主意,牧羊人手抓里面的东西总有新的花样,后来,连我的同学也都愿意去吃了。
比利姆哥哥让我手写了一堆的小卡片,说凭着阿依苏露签名的学生卡,阿勒泰二中的学生,吃饭都打7折,连哈依夏都要走了一张。
两个哥哥总想着把阿爸阿妈也接到阿勒泰来,可是倔强的阿爸说什幺也不愿意,他说在草原骑惯了马,没法在城市里坐车,他说他这辈子永远是萨乌尔山下的牧羊人。
可是,阿爸老了,他和阿妈的身体再没法赶着羊群进行上百公里的转场,吉木乃县建了好多游牧民定居点,哥哥们出钱让阿爸住了进去,有电,有自来水,也有了自己的定牧区和草料地,还有牛羊的暖棚,阿妈高兴的不得了,阿爸却很失落,他总是喃喃的说:「牛羊都圈起来吃草料了,我们这些老牧民还有什幺用呢。
」后来阿扎马特找比利姆哥哥商量这个事情,他们把餐厅赚的钱,比利姆好像又添了些,在山东买了50只新品种的羊,放到阿爸的定牧区里养。
阿爸开始还不高兴,说新疆人买山东的羊,会让人笑话的。
后来,阿爸看到这种叫小尾寒羊的新品种,每年能生两次!每次能生2—4胎!原来家里的母羊一年只能生一次,还是单胎,小羊长得还不如这种羊快,成活率还低。
周围的牧民看到了,都来找阿爸要买羊,刚断nǎi的小母羊全被争相的抱走当宝贝。
比利姆哥哥又帮阿爸引进了几只种公羊,跟阿爸说,养好这些种羊,光去给别人家配种,都能赚好多钱。
阿爸却觉得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好意思收太多,结果到最后也没赚什幺钱。
但是阿爸成了牧区里的明星,大家都特别尊敬他,他骑着马走到哪里,骑摩托的小伙子们都停下来热情的冲他打招呼。
阿爸过得非常快活,天天乐呵呵的,就更不愿意来阿勒泰了。
那天,在哥哥们的餐厅里,我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思,说要去北京嫁给比利姆哥哥。
若尔巴鲁思大哥很担心,说比利姆哥哥不是穆斯林,古兰经不同意哈萨克嫁给汉族人。
阿扎马特二哥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信真主,安拉让我冻死了一百多只羊,还差点把我的命留在了冬窝子。
比利姆是汉人,却让我们全家过上了每天吃肉的日子。
我的小妹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谁敢拦着,我阿扎马特拿刀子跟他拼命。
」然后若尔巴鲁思大哥也说,让我放心,只要比利姆哥哥愿意娶我,他和二哥肯定会说服阿爸。
回到宿舍,哈依夏一个人在那里写作业,她看见我高兴的样子,追问我有什幺喜事。
我开心的说,我的哥哥们都赞成我嫁给比利姆哥哥。
可是哈依夏今天却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她不知又看了什幺古怪的小说了,皱着眉头,担忧的说:「你说你的汉家男人,知识像草原上的野花一样多,比大寺里最年长的阿訇还有智慧,但是这样的男人,会娶阿依苏露这个笨丫头吗?我听说他们那边,好多人都养小老婆的,他不会想让你当偏房吧?」我突然的就很难过,哈依夏并不知道,我的阿妈就是阿爸的偏房,阿爸的正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我的两个哥哥都是正房生的,他们到现在都不太尊重我的阿妈。
不行,我一定要做比利姆哥哥的妻子,不要做他的偏房。
第二天,我到附近的网吧给比利姆哥哥发邮件,说阿扎马特哥哥的婚礼很盛大,额尔齐斯河边的草原上撒满了花瓣,阿扎马特穿着白色的礼服,很多女孩穿着很漂亮的长裙一起跳舞。
然后问比利姆哥哥什幺时候会举行婚礼。
发完邮件那天晚上,我一直不安的很难睡着,哈依夏说那边的偏房是不能住在男人家里的,不能和男人一家一起生活,而且还会被别人瞧不起,我听了就很害怕。
再过了一天,看到了比利姆哥哥的回信,说他还没有等到合适的人,大城市的风俗不一样,四十岁结婚都是经常的事。
太好了,比利姆哥哥还没有女朋友,我算了一下,等我明年考到北京上学的时候,比利姆哥哥32岁,就可以娶我做妻子了。
那天,我又一晚上睡不着,带上耳机,听了好久好久的英语。
几个月后的高考,我自己发挥的很好,我学的最差的数学,居然把所有的题全做出来了,我估的分数,比老师估的重点线高了大几十分。
填志愿的时候,我美滋滋的写上了北京理工大学计算机系。
哈依夏皱着眉头问我:「你确定要报这个系幺,我听说内地的学生在这方面比我们强很多呢,很多人初中就开始编程做网站了,你可是一点基础都没有的。
」我不在乎的说:「没关系,我有比利姆哥哥帮我。
」哈依夏一副被我噎到了的样子,顿了一下,又不解的问我,为什幺选这个学校,我说:「因为这个学校就在比利姆的母校隔壁啊,我的分数应该进不了人大的计算机系,但是进北理工的计算机应该没问题。
」哈依夏终于忍不住扑上来掐我,一边掐一边大声喊:「阿依苏露,你不显摆你的汉家男人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