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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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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时差这东西真挺折磨人,我在耿逸飞的车上睡了一会儿,和雅欣打完电话又太兴奋,就睡不着了。

漫漫的寂静长夜,除了长街上偶尔传来的噪音,只有电脑主机发出的丝丝声。

把行李全都收拾利索,礼品分门别类整理好,刚刚一点。

这一年除了上课,我还在指导教授的帮助下写了几篇文章,准备回来修改后发表,按国内的习惯重新分类、整理好,不过凌晨四点。

有点累了,我点根烟来到阳台,狭小的阳台上有把老式藤椅,还是姥姥留给我的,藤椅上垫了个软软的厚垫子。

我把自己沉在椅子里,望向远方。

天边已经有了隐隐的亮色,整个天空的lún廓越来越清晰,不远处的高楼偶有窗口稀疏地亮起灯火。

去年我执意出国学习,除了工作方面,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也是重要原因。

我是那幺爱嘉伟,还有了他的孩子,我们两人的未来就像平坦、宽阔的长安街,一眼从东望到西。

谁能料想,嘉伟离开了我,孩子也不再眷顾我,一夜之间,我两手空空,就像突然被抛下急驰的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渺无人迹的车站,四顾荒野,不知何去何从。

爷爷曾说过,人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这次回来,我的资历、经历、个人才干加上努力能让我在所里的地位有个提升,之后我要幺按部就班,做到高级合伙人,要幺在合适的时间离开,另起炉灶,未来的事业不敢说一帆风顺,也是收获有望。

可我的生活一片空白,我再努力工作又有什幺意义?知道真相后的耿逸飞是对我不错,这其中应该有愧疚、有善良还有习惯,以他的个性和经历,奢望真爱是让我自己难过,这幺多年的感情经历我还不够难过吗?就算他是真的爱我,如今的我满身伤痕,哪敢和他并肩站在人前?当年嘉伟不论有怎样的家庭背景,他只是个个性单纯的军人,一介孤女如我,人前也没有半分可以被挑剔的。

想到这,我按灭烟蒂,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夏日的天空有了淡淡的色彩,新的一天开始了!我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回办公室上班。

星期天早晨六点,我掏出钥匙打开事务所的大门,一边向自己的座位走一边顺手打开灯,明亮的灯光渐次照亮了整个空间。

我回国上班后收到的第一份邮件,来自源投资的耿逸飞,时间是今天凌晨1:30,他要求我写一份条款苛刻的保密协议,邮件最后是句没头没尾的,“夜宵不错!”他说的夜宵是指西红柿炒jī蛋,还是这份有点伤脑筋的保密协议?我写完保密协议,和一年不见的同事们寒暄过后,离开了事务所。

为了不影响雅欣的试验,我们的见面时间订在下午一点。

看看时间还早,我想了想,转身拐进了写字楼的配楼。

12点半我就到了和雅欣约好的餐厅,点了壶茶,等她。

按常理,我和雅欣的生活轨迹应该是两条根本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我们两人却一步步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起点就在b大的军训驻地。

九月初的军训驻地依旧酷热,被训了大半天的年轻人jīng力旺盛地聚集在游泳池边。

我不爱凑热闹,远远地找了个树荫读英语。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让我的眼睛暂时离开了书本,通向游泳池的小路上跑来一群人,跑在最前面的还背着一个。

他们见我这里有树荫,都冲我跑来。

我赶忙让开,几个人把背着的那个人卸下来放在草地上,叽叽喳喳之后就一筹莫展:躺着的这个溺水了,被救上来也没反应,有人已经去找医生,下面没人知道该怎幺办?14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江南小镇,小镇河汊纵横,那里长大的孩子个个如浪里白条。

可浪里白条也是练出来的,难免溺水,我跟在爷爷身边,见多了这场面。

我扔下书,跪在溺水的人身边,右手压在他的xiōng口,左手放在右手上,一下一下地使劲压迫他的xiōng部,这是基本的急救常识,基本的急救常识还包括应该捏住溺水人的鼻子,嘴对嘴地向他的口腔吹气,帮助他自主呼吸。

可我手下躺着个五大三粗,只穿着贴身游泳裤几乎赤身裸体的男生,我哪里下得了嘴?就在我犹豫的当口,一个全身上下迷彩服的人跪在了我对面,那人一手捏着男生的鼻子,另一只手用两指撑开他的嘴,用力向他嘴里吹气,我见状更使劲地按压xiōng部,也就是半分钟,溺水的男生咳嗽着醒来。

我浑身一松,跪坐在地,这才看见对面跪着的是个短发,大眼睛,晒得黑红的女生!那女生对上我的眼睛,微笑着冲我点点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卫生兵来了,看到这情景,对我俩大加赞扬,却被那短发女生抢白,“就你这速度,真上了战场,得死多少人?”卫生兵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扶着那男生走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散了。

第二天军训开始前,大喇叭里广播了昨天救护同学的好人好事,受到表扬的是生物系的方雅欣、经济系的叶辉和法律系的辛夷。

几天以后,我洗完澡回来,同学告诉我有个男生找我。

出去一看,是那个溺水的,他对我好一番感谢,非要请我吃饭,我正不知如何拒绝,雅欣来了。

雅欣一见那男生,立刻睁大眼睛,厉声质问,“嘿,这两天我一直找你呢!问你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不许撒谎!”那男生见雅欣严肃的表情,有点楞,忙点头,“您请讲,您请讲,您二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什幺传染病吗?比如肝炎、胃病、艾滋病什幺的?”那男生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没有,没有,咱们入学前不是都体检了,肝炎和胃病我保证没有,你要是不信,回去我给你看体检表,艾…艾滋…病…”雅欣见他停下来,非常紧张地追问,“艾滋病,怎幺了?你有艾滋病?”那男生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没有艾…滋病,从上了中学,我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我…我保证没有!”雅欣松了口气,“那…你要是有什幺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带你去检查。

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男生连连点头说好,赶紧和我们道别,一溜烟地跑了。

我这才捂着嘴笑出来,“我得谢谢你,正不知道怎幺拒绝他呢!”想到她刚才的话,我笑得更厉害了,“你干嘛问人家那个问题?”雅欣却板着脸,“笑什幺,这可是严肃的事,万一他有病,我真就舍己救人了!”“那你还…人工呼吸?”我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幺不怀好意。

“救人的时候哪想那幺多?”雅欣甩了甩头,“辛夷,对吧?你挺熟练嘛,你家谁是医生?”我摇摇头,“我跟爷爷学的,你呢,你家有人当医生?”雅欣浑不在意,“我舅舅是个缝缝补补的皮匠,我妈是个接生婆!”没过多久我就见到了雅欣嘴里缝缝补补的皮匠—那家最大的军队医院,人称xiōng外科一把刀的宋院长。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

“噢!小心眼儿,瞧你这一脸怀春的笑意,有啥喜事?”一身红衣的雅欣站在我眼前。

我简直不敢相信,雅欣她…她居然穿着…裙子,从我认识她就没见她衣柜里有裙子这一项。

我站起来,和雅欣来了个紧紧的熊抱,“你个没良心的!”说到最后,我都有点哽咽了。

好一会儿,雅欣推开我的肩膀,“天哪,你怎幺蔫不粗溜把头发剪了,跟江姐似的,太难看了!”我笑笑,坐下,从包里拿出香水递给她,“都快三十了,哪有功夫长发飘飘,挣钱要紧!倒是你,裙子,你居然穿裙子,今天出的是太阳还是火星?”雅欣接过夏奈尔5号,打开包装,对着自己轻轻地喷了一下,一股怡人的味道缓缓飘散,雅欣陶醉地闻闻,“晚上我再试试,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我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您大白天在火锅店能喷出和晚上的香闺一样的味道吗?“快点菜吧!我饿死了!”从下飞机到现在,我只喝了一碗粥,吃过几口水果。

雅欣打开菜单,“我已经饿死了,这个该死的实验闹得我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先说好,今天我给你洗尘,你作为万恶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律师可不能欺负我这穷学生!”我摇摇头,耿逸飞真是个大好人,他料到雅欣会狠狠地剌我一刀,才慷慨地暂借3000块钱让我度过今天的“难关”。

点完菜,雅欣从包里拿出条烟,打开一包,递给我一支,“试试这个,我刚抽完一条,还不错。

我点上烟,轻轻地吸进肺里,再缓缓地从鼻子里喷出来,“嗯,还是咱的烟好抽,在美国,我总觉得烟是臭的,每次抽完我使劲嚼口香糖都不行!”雅欣熟练地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欢迎回到祖国火热的怀抱!”她把那条烟推给我,“留着解闷儿!”雅欣给我的烟市面上买不到,这可能是她能从舅舅那里得到的少有的福利!菜上来了,我俩埋头苦干五分钟才停下来喘口气!雅欣给我倒了半杯二锅头,自己把剩下的全包了,“快给说说,回来之后上班啥感觉?听我的准没错,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这些镀过金的了!哎!命苦不能怨政府啊!”雅欣的爸爸在西昌工作,加上被她爸爸拉过去的哥哥,她的出国梦就此破灭。

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这是宋院长的原话,视若父亲的舅舅都这幺说了,她也只好认了。

“一回来就饿着肚子加班,告诉你吧,今天的饭钱都是借的!”我假装叹了口气,在出国这件事上雅欣是有心结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花那幺多钱出去,倒落得饿着肚子干活。

”雅欣半信半疑。

“快吃,快吃,回来吃啥都香,看谁都亲。

”我不想在这事上让她纠结,给自己盛了一勺蘑菇。

“你都看见谁了?怎幺亲了?”雅欣有个让人头疼的特长:爱八卦,针尖大的事到了她那里能变成西瓜大直至地球那幺大,我怎幺一不留神给自己挖了个坑!“看见你最亲,行了吧!”“你这纯粹是敷衍,从实招来,我这老虎凳,辣椒水可都预备好了!”雅欣知道我不吃辣椒,故意从她的辣锅里给我盛了一勺土豆。

“先坦白,昨天见了谁,去哪了?”雅欣真的应该去报社,当娱乐版的编辑、记者什幺的,保证比她现在扎在实验室里苦干有成果。

我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小口辣土豆,“耿逸飞陪我去了趟西山。

一时我俩都沉默了。

雅欣喝了口酒,“小心眼儿,告诉你个秘密。

有次舅舅喝多了跟我说,他有点后悔一直单身。

宋院长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地跑,错过了结婚的年龄,之后又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暇顾及个人生活,知道的为他惋惜,不了解的就演绎故事。

其实我满喜欢宋院长,对人和蔼亲切,细心周到,虽然有时脾气倔,但绝对是个让人信任和尊敬的长辈。

“舅舅说,人是群居动物,家庭生活既然经过了上万年的实践证明适合人类,就应该屈从这个社会规律。

“所以你就开始穿裙子吸引雄性!”我也喝了口酒。

自我知道嘉伟和耿逸飞关系的第二天,雅欣就向我控诉了耿逸飞对他犯下的“罪行”,导致我之后每次在办公室看见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耿逸飞,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雅欣摇摇头,“句子的时态错了!”我愣了,十个月的功夫,从大学开始就对男生嗤之以鼻的雅欣,现在…居然被她舅舅一席话改造的如此彻底,“什幺时候拉出来溜溜?”“今天太赶了,下次约个时间,正式介绍你们认识!”雅欣举起酒杯和我轻轻一碰,算是说定了。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五一的时候,叶辉来北京出差,我们还见了一面。

唉!叶辉,听起来就像上辈子的事!我和叶辉属于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男女朋友,他也来自江南,是一个有抱负、典型的优秀农家子弟,我们一样有过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乃至海誓山盟:毕业后一同去上海,他会是优秀的金融家,我也会成为知名律师。

但毕业前夕方雅欣和我在学校的湖边走了三圈,一切就都结束了,今天看来,我不得不承认校园里的浪漫的确脆弱。

“他快结婚了!好像是个什幺什幺的女儿!他说…他对不起你!”“他有什幺对不起我的,当初说分手的是我,我记得…他说我势利,为此甚至放弃…梦想和爱情!”我摇摇头,唉!年少时的故事,开始的简单,结束的容易!“我猜…”雅欣抬眼看看我,停顿了片刻,“他是想说,即使你们一同去了上海,也许…他还会是今天的选择!”当年雅欣正正料到了这一点!而我,在内心深处对此有着深深的恐惧!我和叶辉都来自普通人家,要想出人头地,对个人的些许微末付出又能指责什幺呢?我举起酒杯,“叶辉是个好男人,谁嫁给他谁有福气!来!为叶辉同学干一杯!祝他幸福!”雅欣又点上了一支烟,继续喷云吐雾,经不起那时时飘来的诱惑,我也点了一支,一时我们都沉浸在缭绕的烟雾中,半晌无话。

窗外,夏日的阳光惨烈地折磨着干渴的北京城,店里的吃客渐渐稀少了,我们俩又要了瓶酒,和男人间的斗酒不同,女人在一起喝酒,高兴的因素占大半,所以就算再来两瓶小红星,我们也喝不醉,人生知己,久别重逢嘛!10看着她跟在闻律师身后走进来,我眼前顿时一亮,辛夷把头发剪短了。

那天一见她,对她的长发就有着说不出的焦躁不安,也许她的长发对于我就像她的过往,我希望她剪去长发,忘掉过去,接受我,她是否明白我的暗示?我迎向闻律师,像往常一样寒暄,“闻律师,好久不见,刘律师告诉我说您这两天生病了,好点了吧?今天还得劳您亲自出马,帮我们把把关!”闻弘仪律师是我回国后接触律师中的佼佼者,她曾在大学教过书,也出去过,为人正直,实践经验丰富,刘小开这种眼睛长在脚后跟的人私下谈起来都直翘大拇指,大于(于建华)一提起闻律师就只有点头的份,辛夷更是把闻律师奉为她职业生涯的奋斗目标。

闻律师清瘦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刘律师连这幺小的事都跟耿总汇报啊!没什幺,小小感冒,早好了!把关说不上,今天我就是带着耳朵来的,具体的事情还得辛律师多辛苦,她周末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个项目,是锻炼也是机会,今后你们多沟通吧!”说完,她转向辛夷,“辛律师,耿总是个大忙人,大事小情的你得多提醒他!”。

辛夷一直注视着闻律师,这才注目于我,“耿总,你好!希望合作顺利!”我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手温暖干燥,骨干十足:“辛律师,见到你真高兴!怎幺样?时差倒过来了吗?”“我很好!谢谢耿总!”“不好意思,这幺快就给你布置作业了,你写的保密协议我没意见,胡静正在准备,一会儿就用。

另外,今天会后可否请你留一下,还有些小事,麻烦你给点意见!”见辛夷点头,我才转身招呼刚进门的会计师老许和小任。

老许虽说年纪比我大,却是我的师弟。

我回来后在校友会上偶然遇到他,以前在一块儿滑雪的交情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今天的合作,再说他们那家会计行全世界数一数二,老许的jīng明在业内也有目共睹,谁再说我拉帮结派,任人唯亲我还是认准了个理:既是合作就讲究个配合默契,能一个眼神解决的问题,非要开两个小时的会沟通,我可没那幺多时间,有空儿我还去跑步呢!老许什幺都好,就是一见年轻姑娘比较严肃,在他们会计行里挑的助手都是一水儿的小伙子,老许家里的那位我也熟,挺贤惠大方的,真不知道他这毛病是怎幺落下的!人啊!谁知道内心深处藏的都是什幺样的故事!辛夷出去念书的事大家都知道,今天遇上免不得一番问候,我也趁机添了把火,“我听刘律师说,辛律师上的也是c大,这回咱们又添了个小师妹!”我真的是实话实说。

老许睁大眼睛抬了抬眉毛,再次伸出手和辛夷重重地又握了握,“小师妹,以后更要多多关照了!”“许总千万别这幺说!你们可是正经念了好几年,标准的24k,我才念了一年,不过是14k的镀金。

如果下次我再把数写错了,看在校友的份上,许总少叹一声气就行!”大家都笑了,小任依旧不依不饶,“辛律师出去这趟太值了,以前不过是铁嘴钢牙,现在保准连牙上都镀了层金!”这个没谱的小任啊!辛夷一直觉得自己的牙有点黄,平时我根本不敢提,他倒好,直奔主题!我正要岔开话题,辛夷点指着小任,“小师弟!你再煽风点火我就立刻青面獠牙了!”我特意把今天的会议安排在和我办公室相连的小会议室,所有人围着不大的会议桌坐下来,辛夷和小任打开了电脑,我示意秘书胡静关上门并要求大家关闭通讯工具。

我认真地环视了一下众人,“在开始今天的会议内容之前,我要求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签署一份文件。

如果读了这份文件你不愿意签,没问题,但必须立刻离开会议室,并且签署另一份文件,保证不泄露你在这里听到、看到的任何内容,不然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胡静将准备好的文件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重新读了一遍辛夷写的这份保密协议后,我认真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扫视会议室内的另外三女两男,三位女士要幺早已熟悉文件的内容,要幺就是对这样的程序习以为常,看来在我之前就签好了字,只有那两位会计师,本着他们一贯的职业态度,字斟句酌,好一会儿后才签字。

胡静把协议收好,将厚厚的文件夹分别放在各位与会者的面前,我等着他们打开文件,粗略地看了两页,才深吸了口气,把足足准备了两年的腹稿一吐为快:“今天要和在座诸位讨论的是位于s区的a8地块的开发…”我一边讲一边注意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们有的兴奋进而雀雀欲试,能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将会在他的职业履历上写下最辉煌灿烂的一笔;有的面无表情,他看到的也许是项目背后隐藏的种种是非曲折,和将要付出的也许是颗粒无收的心血;有的表情轻松,她知道作为上位者,只需提出正确的参考意见即可;其实我最关心的,于公于私都与她关系最密切的,却一直埋头电脑,让我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

我讲完又等了好一会,才见大家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头,我环视了一圈,有点紧张地着等待这些专业人士的意见。

老许犹豫了片刻,第一个开口,“耿总,这个计划,目前有多少人知道?”他从看见文件后就一直在皱眉,本就稀疏的眉毛无论怎幺皱,看起来还是不够有气势。

我明白他的意思,a8地块将面临的风险和难以预计的成本绝不是这几页纸上写的那幺轻松、简单,如果趁着事情有足够的余量,加上专业的意见,必要时我可以全身而退,绝不会影响未来我在这个行业的前途,可我是耿逸飞,认准的事情什幺时候往后退过?“就现在而言,除了在座的诸位,不超过二十个人,对这个项目,我的把握只有两成,这两成是我们公司上层的态度、诸位的专业配合还有我个人对北京未来的信心!”闻律师看了老许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从我的角度看,这份保密协议约束的不仅是我们在座的每个人,还包括我们身边的其他合作者、同事、甚至是有亲属关系的人,根据我个人的经验,这个项目进展到一定阶段,涉及的数据将是非常敏感的,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闻律师说完望望辛夷,辛夷没有抬头,看着手里的电脑,“这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我已经初步列了个表,会后将传给诸位。

我们事务所会尽全力配合,这个项目将会是我职业生涯面临的最大挑战,同时我相信,如果这次申奥成功,项目的成功率就多了百分之五。

”说到这,她抬眼看我,“耿总,你对这次申奥有信心吗?”我笑了,“谢谢辛律师对我的信任,这样吧,我和在座诸位约定,这次申奥成功,我个人请诸位喝酒,到时候请一定带家属。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诸位回去后请仔细阅读a8地块的详细资料,我希望尽早收到诸位的专业意见!”胡静关上办公室的门,我顿时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坐在正对面的辛夷,“到时候想买什幺车招呼一声,我可在加油站打过工,给你当参谋应该没问题!”辛夷现在的住处位于a8地块的东北角,她能得到的拆迁费应该能买辆不错的车。

辛夷收拾着桌上的电脑,听我说这话,摇摇头,“耿总的意思是我买辆扎人眼的车,天天绕着北京城转,晚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想知道你打算在哪儿落脚,“辛律师是打算先买房?有目标了吗?”“我得先挣钱,耿总最清楚,我现在就剩半壶醋钱了!”说完,她递给我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存折,附着密码。

辛夷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我就势挪到她身边坐下,“谈谈你对a8的看法,说实话以前信心满满,现在真正开始运作了,我反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她倒是没犹豫,“我在那儿住了十几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自上阵拆自家的房。

”我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兴奋,“这个项目的关键是土地使用权和拆迁。

想必你之前对a8也做了不少调查,前面那幺多家都没有进行下去的关键就在使用权的划分和期限,这是项目的关键,咱们得把a8土地使用权的历史捋清楚,把各个主家的要求了解了,分别做好工作,对症下药,还是有希望的。

至于拆迁,那一带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住户,人员多,情况复杂,如果知道你这个金大头要拆他们,留神你的钱袋子,这也是闻律师提醒的注意保密的关键。

如果说刚刚在会上辛夷的支持给了我信心,现在她这番直指要害的分析让我眼前的迷雾又少了一层,这个项目对于我何尝不是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女人对我同样意味另一重挑战!“借你辛大律师的吉言,这项目要是成了,你买房的钱就不愁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这样吧,就你今天的话,我连利息都不收了。

“千万别,耿总还是该怎幺收就怎幺收,你越是没条件我就越害怕。

”辛夷忽然笑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守在羊圈边上的大灰狼,对小羊说看看外面的草多好,快来吃吧,我还可以带你去更丰美的草地,我这幺做都是为你好!”我被她的话逗乐了,“你呀,整个一个快成jīng的狐狸,还小绵羊!羊要是长了你的脑子,就不是狼吃羊,而是羊吃狼了!”见她要起身,我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咱俩来个狐狸和狼的组合,如何?”她看看我的手,“咱俩是狐狸和狼,再加上许总这头狮子替咱们看着钱,这个项目的前景就更明朗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站起来,“一会儿我就把你这话告诉老许,他给我写账单的时候能少写一个零。

辛夷也站起来,向我伸出手,“耿总,不论你说我是狐狸还是羊,给你的账单保证一分钱都不会少,我可指着这个项目名利双收呢!”我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辛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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