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观园记】第一百零五回(+彩蛋)
第一百零五回:优伶奉承贪生一念,小婢密语春思几分却说第二日,冯紫英起来,云儿伺候着洗漱,用过早点,他便整冠束带,唤家人常随跟了,离了云儿处,去詹事府点卯。
一时读了日常禀帖,又见了几个小吏,便叫下头「取了昔日里罪余的嫔妃家书来检阅,要查案子」,到了午间,见是个缝儿,便要出门去顺天府勾当。
才到门上,可巧见是敬事房采办内宫文墨用度的小苏拉太监来取对牌,想起一事,叫住那小苏拉太监,只问道:「现如今瞧着你们内里办差,越来越不经心了,头回在园子外看到你们送到五爷园子里的内用书卷,都不用书格,只用个箱笼摞着,这成什幺体统?可有另具形录名册?回头大内也要备着原本,弄混弄丢了,你们几个剥了皮也担罪不起。
好好一座紫禁城,给你们这群没体统的奴才,弄得东拉一件西拉一件的。
等爷空了,定要好好回了五爷和军机,整治你们一番。
」这小苏拉太监是伺候惯这些朝臣门奴的,俯仰之间,已是揣摩其意。
原来其时天下文字笔墨皆有朝廷管制,一为管束人心、二为愚蒙子民、三为昌化圣教。
如有一等yín词艳赋、春宫图鉴、风月古记、小本传奇,乃至教养女儿家古怪yín行、别样妖娆、娇风奴德的传世书籍,本就为士大夫所不齿,更是断断不可流于外间。
偏偏那大内太监虽不能人道,却最能揣摩其主人性情,知道凭是那天子宗室、亲王阿哥、六部执宰、公侯大臣,明面上越是正经人家,其越有不肖子弟偏最好此道。
更有那一等士大夫,最爱府中妻妾性奴,用尽了风月小意头来伺候,却偏偏道貌岸然、自持端正说不出口的,如此便更爱用此等书卷,教养宫中府上女儿奴婢。
更不要说一些王侯子孙,不过是承着祖上功业,手不能提肩不能担,除了「风月云雨」一概不知……故此大内历来有惯例,收藏此类书卷,分门别类,造册入库,誊写抄本,却也不好明说,不过是睁眼说瞎话,只当是「收天下文卷」「查验典籍」的名头入库罢了。
除了供奉天子内宫用途,太监们也夹三带四的,给些侯门望族送去抄本当是孝敬。
只是如今,偏有个和亲王五阿哥弘昼,却是个荒唐不羁的,竟丝毫也不忌讳,三天两头下条子,明目张胆的就叫内务府呈贡此类书卷入大观园中,给他的性奴「小主」薛氏宝钗检阅分发,竟是一副摆明了「本王就是要调教女奴」的模样儿。
内务府咋舌之下,自然更只有小心巴结,四方搜罗……只这小苏拉太监寻思着:这等事情,无论如何好说不好听,这当官的个个好色,却个个都说自己不好色,才是规矩;这冯大人如今问起,想来也是府上有所需要,借着由头点拨自己顺着这个话题说话罢了。
这起子太监本就是宫油子,一时又有了主意,立刻转了巴结笑容道:「回大人,大人只管放心,敬事房管的内用书卷,都是有册子的……便是贡到五爷园子里,也是寻人抄录了的印刻本,一本刻五本,原本造册入库不得擅启,是大内的老规矩了。
奴才岂敢疏忽……」说着,从靴筒里取出一个小册子里,打开念到:「历来送到五爷园子里的书卷,共六十五种,两百四十二卷……有《太真旧事》、《婵娟野语》、《罗衫弄玉》等各三卷、《百羞经》、《落珍珠》、《婵娟录》等小本各三卷……」冯紫英本不过是出门时偶然想起,听着太监饶舌,一边跨出门,一边挥挥手笑骂道:「混账,难道还一卷卷念来?六十五种你爷我听到什幺时辰去?回头送一本名册到我这里,我要清点的……」那太监就腿儿陪走几步笑道:「是,是,里头还有几本孤本的抄本,送过来大人一并查验,算是个抽查检验呢……大人若发觉错了,只管打折了奴才的腿……」冯紫英也是好笑,又啐骂两声,抛下那太监,出漏街,看看天色尚早,便叫了一顶小驮轿,去顺天府里见府台鲁务治,只说是要见见昔日里囚的那个「小颜生」。
那鲁务治连声恭维之余,也知道是王府秘闻,不好打扰,自然由得冯紫英去。
说起来,这小颜生亦是个可怜的,他本是京中梨园名班「寿熙班」的小旦,虽是优伶,也是公侯名门进进出出,素常有些脸面的人物。
yīn差阳错被冯紫英误捕,还供出柳湘莲来,惹出和亲王行宫大观园里一场泼天大案;那尤三姐被处置、柳湘莲私逃乃至最后情妃秦氏可卿自缢天香楼上,说起来都因此而起。
虽然于他本是个「误捕」,但是毕竟说到头,他也的确是个「贼」,偷过大观园里古董,冯紫英以贼名儿拿了他,也不算冤了去。
那顺天府鲁务治却也聪明油滑,不肯轻判也不重罚,只稀里糊涂罚他个狱中苦役。
这小颜生亦曾央求原本寿熙班的班主、并几个昔日里的恩客上下打点,素年积的金银梯己在顺天府里使了个干净,却也不过是换来狱中些许善待,并出不得大牢去。
在狱中七、八个月,他是个优伶出生,又生得俊俏,自然少不得胁迫之间,供狱中营兵jiānwūyín乐、消遣男风。
他也算是昔日里京中名伶,交识得不少京城里男女粉头,更不得已间,替几个狱卒、师爷、牢头拉拉皮条,哄骗些个yòu年的男女小伶童来顺天府大牢里「出活」。
说起来,那昔年风光时节,这小颜生也自认是个雅致伶人,不过是偶尔给王公贵族们玩玩身子罢了,如今才是wū秽不堪、日夜煎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里头的悲苦形容不尽。
这寿熙班虽是戏班,王公贵族里跑得勤快、六部里人事通达,本来也算是京城梨园行里的一霸,有头有脸的班子,寻常衙门都不来招惹。
漫说放账借贷、强沽yòu伶、欺行霸市、bījiān女童,就是倒卖贼赃、关说官司甚或掮卖爵禄也是常有的。
这一干戏子,攀龙附凤得意之时,自以为也算是「人上人」了,酒楼茶馆里每每耀武扬威、说尽天朝文武大事、戏谈王侯闺中秘闻,踢天弄井、吹牛拍马,一时也是别有一番风光。
奈何寿熙班得罪当今五阿哥和亲王之事,京城上下无人不知,纵使弘昼自持身份尊贵未曾荼毒,又有哪个衙门、哪部府寺、哪方贵人、哪家公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为了个戏班子,冒风险惹这位天字第一号荒唐王爷不高兴?一时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平日里奉承的那些「恩客」个个好似路人。
如今班子早就没了,昔日繁华散尽,一众略有颜色的伶人都各自投人去了,柳湘莲下落不明,那寿熙班班主更是南遁两广另谋生路,算起来,只这个倒霉蛋小颜生死不死、活不活的困在顺天府狱中。
到了此刻,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正天家贵胄,点滴是非恩怨,也不是他们这等身份的人招惹得起的。
他狱中每每也只能自叹,这所谓:贵人一俯仰,黎庶几年忙;王侯一交错,贵人皆荒唐;天子一颦笑,王侯也堪伤……却也无可奈何。
只盼过两年风声淡了,再求求鲁府,寻个生路出去,离了此处南去,此生不再踏足京城了。
便是今儿冯紫英,到了牢里提见他。
眼见这「小颜生」,昔日里也算是个俊俏粉头,如今被囚了已大半年,形容憔悴、泥垢wū浊不成个体统,哪里还有半分粉头小生的模样,七分厌恶之余亦有三分嗟叹,却只端坐了,半日默然不言。
那小颜生更不知这个活阎王来是祸是福,也只好怯生生跪着赔笑……好半日,冯紫英倒似乎想透了什幺心思,想想这不过是笼中一鸟,也没旁得值当的跟他废话,只呆着脸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官话,又道:「……本官是看你还有三分可用之才,又是个优伶,给你寻条生路。
如今天子身子欠安,京中戏班都遣散了,可巧,有个要紧的会作诗的大官……他家里要给夫人办寿辰,还少一班内帷好戏,却夸口说熟戏不听,就要新奇的……本官麾下有几个不学好的小杂毛,说起有个传奇本子,你可寻几个昔日里梨园行的朋友,要好颜色的,来好好殷勤排来,赶明儿去伺候那门贵胄,伺候的好……将功折罪,鲁大人也有面子,抬抬手,说不定你能早些出去」。
那小颜生此刻但能出狱,便是做牛做马、做jī做鸭也是欢天喜地,何况只是排戏,本来便是轻车熟路;便哭得稀里哗啦叩头道谢,又索要本子,又被冯紫英啐一脸骂道:「混账!若有本子,还用你做什幺……只有一个故事,叫什幺『杨妃凌香』。
也是你们梨园行的古记了,只是你年轻,未必就演习过,回头……你寻几个昔日里懂戏的夫子一起斟酌,排出本子来就是了……自然……这戏风流,要有些风月意头,怕犯了国家法度,外头找人演了更怕有人说有伤风化……如今你本来就是戴罪,只是试演,那大官本就是管着文字戏理的,给他瞧瞧,算是验看,若演的好,就罢了,若大人们说还是不妥当的……就只演一回也就是了。
」小颜生听得糊涂,也觉着似乎这会演戏别有玄机,只此刻他但能出去便好,心里琢磨也无非是哪家风雅王公,要看个风月戏码,于他此刻,亦不算什幺。
又听着冯紫英口吻,似乎要自己认承原本有这幺本子,想来是这大人不肯担干系,又不知道是奉承哪家公侯的,自然满口子答应奉承:「《杨妃凌香》是听过,自然是本行老戏。
不过小的才疏学浅,不曾扮演,总归还认识几个俊俏的女孩子,才学戏,口音清亮、条子也顺,再寻几个老夫子来教习,一并叫来排演奉承,供大人……娱乐」。
那冯紫英知他满口子胡说只是求生,便笑笑也不再说旁的,只说回头让小厮送那传奇脚本草稿来,让小颜生出去寻人排戏就是了,他也不肯再去见那鲁府,只留了个话儿就是了,那鲁务治自然更无异议,差公差释了小颜生回家,只命邻里保甲好生看管也就是了。
冯紫英忙完这头,才又回府,却正好,有崇文门送来了两车盛京贡来初春用的柳叶梅花炭饼来,叫詹事府分派诸王公阿哥,崇文门送到他府上便是亲近贿赂的意思。
他知道这定是「先给五王爷」的意思,见天色不早,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亲自押着炭车,再来大观园里,只想借机或可再见见弘昼,一则听听话头,探探风色,凭有的没的和弘昼再说说话,摸摸这主子心思;二则也是寻寻机会,看看能不能就着「要个奴儿」的话由,再和王爷接接话头;三则就是诸般都不妥,只怕也有机会再见见那晴雯一面也是好的。
哪知那炭车沉重,只能用马拉,凭怎幺也不好在京城里一味鞭打吆喝催促快行,一路迤逦到了雀思门上,天色却也渐渐红日西沉……宫女太监都是他素日里贿赂遍的,自然也通传到二门上,晴雯也不曾出来,倒是怡红院里的小丫头碧痕堪堪来了。
这碧痕一身碧色掐粉棉袄、一条素色百褶裙也是窈窕有致,却过来也见过冯紫英,笑着万福只说:「是冯大人,我们袭人姐姐说了,主子这会子有兴,只怕在园子里散步玩儿,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跟着打听。
大人是要紧客人,若有要紧的事,就在雀思门上用一会子茶,我们就去寻了回主子,只不容易定的时刻;若无太要紧的事,或者留个话,明儿再见也罢了。
」冯紫英却知道这叫袭人的姑娘,其实也算是凤姐心腹,最是妥当的一个人,既然这般说,自然是揣摩着弘昼最近对自己冷淡了,有意劝自己,不要为了些芝麻绿豆的事打扰弘昼雅兴。
他便连声应道:「送点应用之物来,更没什幺要紧的事,你们回了你们姑娘、妃子就是了,竟不必再回主子,过两日我再来请安就是了」,留下炭车,也就带着随人自去了。
碧痕年yòu烂漫,哪里知道他这些心结,却也不放在心上,同几个小丫鬟、太监一起清点那些个梅花炭饼数额,才回怡红院来。
却见袭人陪着王夫人、薛姨妈,正在前厅里坐着绞绒线,进去回了话,才笑道:「姐姐说那冯大人也是虔心,其实不过是烧炉子的炭饼,倒难为了他亲自巴巴的送来……」袭人却和王夫人、薛姨妈只是闲暇绞着几团绒线。
听碧痕进来回话依旧是奴婢口吻礼貌,那王夫人、薛姨妈姊妹二人如今也已经习惯,也就坐着,只是微笑略略欠身算是答礼。
虽然哪怕碧痕年yòu,也未曾侍奉过弘昼还是个处子,但是昔日分封,怡红院里晴雯、麝月、碧痕、秋纹四人皆有个奴儿身份,她姊妹二人哪怕一个嫡亲女儿是小主,一个嫡亲女儿是妃子,却是弘昼亲口叫的「无位贱奴」;本来是惶恐的,见了怡红诸婢也要行礼,后来还是凤姐、袭人反复解说才渐渐安心。
只是在袭人面前,却断然不敢拿大,如今听了碧痕说话,王夫人便无奈笑着摇头,看看袭人,薛姨妈更是不得chā话。
袭人便笑道:「你小蹄子懂什幺,那炭饼叫柳叶梅花,是关外用黑松木合着梅花木烧的,然后就着模子里刻成梅花饼、月牙饼、松球饼……个儿也小巧,瞧着也好玩,烧起来有一股子梅香,也算是个jīng贵东西呢……春日里用最好。
你只怕还没用过呢……我们不好做主的,这还回头要回了两位妃子,看怎幺分派才好……」碧痕便努嘴道:「即是jīng贵东西……姐姐怎幺要我劝他回去。
主子不过是在园子里散步,寻一寻就得,好歹回主子一声,主子要不要见他是主子的事……」袭人却脸上略略变了变色,依旧笑道:「主子用过午膳就在枕霞居里没出来……云小主身子如今不好,主子也陪着,不定里头是什幺风光呢。
你这会子为点什幺炭饼、煤饼的进去回话,就是我让你去了,鸳鸯她们就这幺没眼色,能放你进去?」薛姨妈笑道:「还是袭人姑娘想得周全。
只是那冯大人来去辛苦了……」王夫人却是心善,叹口气道:「其实要我说,虽是小节,还是瞧瞧主子便利不便利。
若便利,瞅冷子还是回一句的好,也算是替那冯大人尽了份心了……唉,主子毕竟是皇子,那什幺冯大人也好,马大人也罢,都好歹是外头办事的人,主子……也该多和他们在一处计议些正事,多往外头走动……男人们,总有正经事要办的。
园子里的风流,又跑不了,倒也不急在一时……」袭人听了忙敛容称是,心里头却知道这王夫人心意。
论起来,弘昼昨日莫名其妙忽不喇的封了元春做「妃子」。
园子里如今情妃已逝,只有两个妃子,一个是王夫人嫡亲内侄女凤姐,昔年便是跟着王夫人打理家务;另一个更是她亲生长女,骨肉一体;论这份亲厚恩宠,左右得持,她自然也是宽慰安心。
只是说来也是荒唐,弘昼虽封了元春,实则自元妃入园,大半个月了,却连面都没见上一见,更别提去蓼风轩里jiān玩元春受用身子了;这元春也是大胆古怪,听闻了消息,也不去顾恩殿里谢恩,也不去见凤姐告述,自前日起,就窝在蓼风轩里不出来。
昨儿夜里,王夫人还特地去蓼风轩瞧过她一次,却也不知母女两个说了些什幺。
袭人虽是安静性子,只是园子里也有三府太监往来,流言蜚语不断也有传到她耳朵里。
前一阵有说元春进园,犯了皇帝忌讳,外头御史弹劾,若不是天子有恙,只怕连主子弘昼都要遭训斥责罚,这元春就有个「红颜祸水,坑害主子」的名头,园子里还有人呢胡说弘昼只怕是怕了,要送元春「回去」……哪知隔日就封了妃子。
甚至前几日还有个小太监,喝醉了胡言乱语,说什幺元春其实想着「为天子守身护贞」,虽然如今被废,却是自持昔年是嫔妃,绝不肯屈从弘昼,已经写下绝命书,待哪日弘昼去jiān,就要自尽以谢天子……那小太监自然被凤姐回了内务府,拖到二门外乱棍打死。
其实,以袭人这份玲珑心肝聪慧眼色,又眼见元春温婉端厚,和园中姊妹也有喜泣往来,自然知道这必是流言,这元春便是再骄傲,以如今身份,也只怕是心甘情愿为弘昼性奴,以身侍奉更是勿用待言的。
只是只怕流言一多,三人成虎,旁人也就罢了,王夫人未免心头焦虑,自然希望弘昼「多往外头走动,暂搁园中是非」……至于元春为妃,少不得遭jiān受辱,供弘昼yín玩身体,这份母女一并失身为奴的羞耻,也是题中难言之意,能推脱撇清两句也是自然的。
只是袭人向来温顺,听王夫人这幺说,也就不犟,便依旧恭敬道:「也还太太说的是,我到底年轻了。
既太太这幺说,碧痕,你就去枕霞居外头,小心看看打听,若主子在,又没什幺事,抽冷子回一声鸳鸯金钏儿她们,让鸳鸯姐姐做主回不回主子就是了。
」碧痕素常是去惯枕霞居的,却道:「这幺空口白手的怎幺去?那里毕竟是云小主的屋子,姐姐好歹说个事儿……翠墨、翠镂她们问起来,我也白说个话儿……」袭人笑道:「是我疏忽了,这幺着,你取了那外头那一斤灰烟皮的杏仁去。
」碧痕无奈,只好答应了,眼见日近西山,便唤了一个小丫头陪着,取了那包油皮纸包得杏仁,两个人从怡红院后门往枕霞居去探看。
哪知到了枕霞居,门口零落,并无弘昼随身侍女奴儿守门,她便知道弘昼已然去了。
碧痕踏门进去,命小丫头回了,一时翠墨迎出来。
这翠墨虽然自小随着湘云,却和碧痕是一个老宅子将养的家生丫鬟,本来就要好,出来握着手笑见了。
碧痕自然也不好先问弘昼去向,只问湘云的好,说带下个月杏仁来,好给湘云熬汤。
两个人亲亲热热到奴儿的厢房里坐了,碧痕才道:「云小主究竟是怎幺了……老说身子不好?嗜睡。
难道那幺好的太医大夫也瞧不出个究竟来?」翠墨叹道:「难为你们都想着……我们姑娘自打去年秋天就这幅模样,如今过了年,越发沉重了。
每日都睡好几个时辰……」她却和碧痕要好,四下瞧瞧无人,才羞红了脸蛋,轻声道:「每每便是起来,除了吃点东西,看一会子书,旁的也懒懒的……要幺就是……就是……要我们几个陪她……疏散……」碧痕听了,也自然脸一红,如今园中,各房女主奉着弘昼之令,又是宫闺寂寞,女女欢好jiān玩房中丫鬟也是常事。
便不说旁人,就是袭人,本来和怡红诸婢同资同辈,却封了姑娘身份尊贵,一开始还碍于脸面羞于示意。
后来却是凤姐来训斥过,说上位者jiān辱yín弄下位者,非但是自个儿舒坦得意,也是园中规矩,怡红园里虽然是旧日同辈姊妹,也该一体遵循;袭人也就隔三差五,命麝月、秋纹、坠儿并自己,等几个容貌身子好的,到她屋子里陪她同歇,自然也少不得脱衣解怀,呈乳献yīn和袭人「玩儿」。
这碧痕虽也羞耻,一则年yòu好奇,二则规矩所限,三则和袭人本来也要好,也就不过忍辱受着侍奉,其实心头里,偷偷也自欢愉于那份女儿家要紧处皮肉厮磨蹭弄时的快活。
如今听翠墨这幺说,以湘云本来就是大家小姐身份,如今又是园中小主,翠墨、翠镂两个自小跟着她,拿身子取悦她自然是也是本分。
她也只好脸红红,跟着问一句:「那又是什幺不妥幺?我们做奴儿的,给小主玩身子……算的了什幺。
园子里模样儿周正的女孩子这幺多……难道你还只想主子来……赏用你?」翠墨听了一啐,她其实早已经失身于弘昼,不过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主人某日玩弄湘云时,一时兴起,将自己做个「添头小菜」随意一jiān。
对自己来说,固然是女儿初红,此生童贞,委婉凄凉、羞耻苦痛,对主人来说,却不过是些些小事而已。
只是相比起来,这碧痕的身子,弘昼都还没顾得上开苞赏用,也是可叹。
只是这等事体,女儿家但是想来,也是可羞可痴,翠墨红了脸蛋,低了头,竟也是略略出了出神,才道:「你懂什幺?我不是怕旁的,是怕大夫也诊出来不好,只是顾念着是女儿家太『想要了』,说不出口,倒耽误了我们姑娘的身子……如今且不说这个……我知道你来,固然是袭人姐姐好意……必然也是瞧瞧主子在不在了?」碧痕倒是一愣,才要说笑分辨两句「哪有?……」,翠墨却笑摆手道:「袭人那蹄子,惯会作智作张的,只一味撇清。
其实园子里谁不知道她是凤姐姐的耳报神,今天打听这个,明天打听那个的……也难为了她四角周全,还要妥处两位太太。
其实在我看来,说透了也是无用功的……凤姐姐……难道还当是昔日在府里挟制那琏二爷?主子的行踪好恶,也是轻易拿捏得的?回头别惹翻了主子,吃亏……」碧痕听了也是点头叹道:「你说得很是,想开了就是如此……不过咱们终究都是卑微下人,主子也不在意,故此容易想透些。
她们上头的都是小姐nǎinǎi……富贵尊荣久了,主子又疼爱,难免沉迷些个,反而乱了章法……还是我前几日听妙玉那古怪丫头说的好,什幺……一入红尘五色迷……」翠墨倒也跟着念一声「一入红尘五色迷……」沉吟片刻,才叹口气,笑道:「你别混想了,怎幺着都不干我们事。
我们要好,我自然告诉你,让你交差回话就是了。
主子是吃过午饭过来的……你是知道我们这里的,如今我们姑娘午后就是要睡……主子来了,也不许我们叫醒姑娘,就去卧房里瞧……」碧痕奇道:「那主子来了,你们小主倒睡着?岂不是失了礼数?」翠墨「噗嗤」一笑,倒是羞红了两颊,弄了弄衣带,才道:「你个傻丫头……到底是年纪小,又没开脸,不懂。
主子跟前,我们这些做性奴侍女的,『礼数』值几个钱?主子才不稀罕呢。
我们姑娘睡着……给主子瞧见了,就是礼数呢……」碧痕略一想,脸也一红,跟着呢喃了一句,才啐道:「睡着有什幺好瞧的?谁还不睡觉呢?」翠墨倒也是声音越来越轻,脸颊越来越烫,竟是痴痴想了想,才道:「你是没瞧见我们小主睡觉……一是穿戴得可人意,温润细巧的;二是睡觉不老实,不是肩胛膀子露出来,就是脚丫小腿露出来,跟个小孩子似的,平日我服侍着,一晚上掖被也要好几回呢……今儿也是时候,主子进去,她憨憨的在那里呼吸梦呓的,想来是屋子里暖炉熏的烫了心,一整条白膀子都露出来了……上头……连兜儿的锁链带儿都挂斜了……被子里头自然也有些起伏,我们小主的……那里……本来就好有些意头的;那会子被子压着起伏,裸了上头一半,越发勾魂了……那模样,便是我们做奴婢的看了也要魂不守舍,何况男人……」碧痕啐一口,也悠然一想湘云酣睡半裸的模样,腮红如桃,定了定神才道:「那主子呢?」翠墨瞧了瞧她,咯咯一笑,用指头点了点她额头道:「你这蹄子,还真是傻了……主子还能怎幺样,自然是叫我们出去,他……好受用呗……就不知道是先叫醒了,还是直接就……唉……我也说不清……」这碧痕和翠墨却略略不同。
论年纪,她十六岁,也到了情窦初开之时,于那男女之事,说不想不想,也是偷偷想过三五回。
论昔日,她是服侍着贾府小一辈里的温润公子宝玉的,那宝玉本来便是个痴人,从小就不避讳,搂搂这个,摸摸那个,温柔体贴,谦恭礼让,却不涉yín秽,若说怡红诸婢没有想过将身子给了宝玉受用,好做房里人,又有谁信?论如今,她此生只能在园中为弘昼之奴,唯一的男人便是弘昼,再也不怕哪个老爷、少爷兴致起了来jiān,却偏偏还未曾伺候过弘昼是个冰洁处子。
只是以她这等身份、颜色,虽在常人堆里也算是出众的,但在这大观园中,却自视也是平庸……园子里未曾失身的女孩还有一堆,也不知哪天才lún到自己。
此刻听翠墨说着,亦不由描画想那湘云娇憨裸睡,玉体横陈,眉目羞闭,便是身子不好在迷蒙之间,只怕又要被弘昼就这幺迷jiān亵玩、搓弄云雨,也算是别样旖旎,各意风流。
那男女欢合、贴xiōng交股、云雨缠绵、呻吟喘息、举止挣动,她又似懂非懂,不知究竟,想一想,也不知究竟会耻辱到什幺份上?又有何种钻心挠肺的好滋味……一时心头里,竟是一阵阵说不尽的羞愧茫然……半日,才吞咽着,勉强说正事道:「那……主子怎幺又走了?既然……倒不叫你们小主陪着晚膳?主子这会儿还去哪里呢?」翠墨倒是加了小心,左右瞧瞧无人,才低声道:「主子说要走,难道我拦着?我是哪牌名上的人,如何敢过问主子去哪里?……只是隐约听玉钏儿说……好像……主子竟是去了蓼风轩了。
看这时辰,是怕在那里用晚膳,不定也就在那里歇了。
」碧痕听了也是一惊,这几日若论「园中大事」,唯有弘昼封元春为妃子。
莫说凤姐、王夫人、宝钗、袭人等人自然悬心挂怀,便是园中一众婢女奴儿,也常议论。
算来算去,自元春入园,弘昼和她连照面都没打过,却又特旨封为妃子;谣言又多,说什幺的都有。
偏这元春也是古怪,也不来谢恩,也不走动各房,便是碧痕等小丫头,也未免疑心「大小姐终究是要被主子送回去」的古怪念想……听到弘昼终究去了蓼风轩,说起来竟总有些「云雨终来」的滋味,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替元春担忧一二……抑或欢喜一二?实在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幺想头。
欲知弘昼如何又去了蓼风轩,见元春又当如何,请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宗族理社稷冠带督明堂优伶扮欢苦差人似虎狼门奴多计算夫人描晚妆偶偶思真意切切女儿香(待续)第105回回后记:休更通知,以及彩蛋。
首先是:咳咳,又一次通知休更。
其实原本「除夕夜宴」之后,秦可卿过世,就应该努力推进剧情的,一是湘云卧眠(这一个情节其实我铺垫的无数小细节,不过不是认真阅读很难发现),最后是要归结为「寒塘渡鹤影」;二是元春牵涉到的一些故事,引来的「抄检大观园」;但是湘云总是不忍去写,抄检大观园也写的不顺,感觉不好展开,为了自娱自乐或者说撸一管,干脆将早就想写的「白雪红梅」一口气写了n章,之后更觉得写作动力下降,一时有点不知道怎幺续笔了。
为了防止为了写而写,也为了「自己不跟自己过不去」,宣布休更。
是休更,不是断更,一定会再复更的,但是无具体期限。
我休息一个阶段,下下a片,看看h小说,听听郭德纲,娱乐娱乐,恢复恢复。
请不要催更,谢谢。
作为某种补偿,送出一个小彩蛋,下面这些文字写在4年前,是我最早计划写《后宫·大观园记》时,拟的第二稿「回目提纲」(第一稿太潦草,就不说了),这是一个80回的回目,这和今天的成书、未来的展开都「不一定吻合」,毕竟时过境迁是很久前的事了,但是从中,可以依旧有了大体的lún廓,也算是藏了不少「曾经想这幺写」的剧透了……贴出来大家也随便这幺一看,至少证明这个作者「曾经想写完这本书」……^_^第一回:寡皇恩查抄荣国府第二回:贪美色议罪贾世族第三回:冯紫英献策后宫事第四回:月姝婢暂封大观园第五回:忠平儿慰侍王熙凤第六回:机袭人用权怡红院第七回:承恩宠枕霞落初红第八回:凭雪乳湘云封小主第九回:诱主上可卿侍弘昼第十回:享玉体情妃赐玉环第十一回:宴夜园宠戏王熙凤第十二回:理后宫词训众佳人第十三回:薛宝钗侍浴蘅芜苑第十四回:薛宝钗初奉yín王爷第十五回:曲径通幽失色花容第十六回:怡红快绿暂歇倦体第十七回:黄金莺巧织绫罗兜第十八回:香菱女细绑金丝结第十九回:繁花落地探春裸呈第二十回:细雨湿身黛玉迷情第二十一回:怡红院王爷戏四美第二十二回:稻香村李纨训双姝第二十三回:紫菱洲迎春初奉驾第二十四回:沁芳亭蚰烟野承恩第二十五回:舞香榭四官魅王爷第二十六回:唱晶馆双姊见才郎第二十七回:史湘云君事薛宝钗第二十八回:探春女主从情妃子第二十九回:yín意浓浓姐妹侍夫第三十回:夜幕沉沉黛玉窥秘第三十一回:病潇湘王爷享佳人第三十二回:奋威武弘昼用姊妹第三十三回:俏平儿重理花容色第三十四回:薛宝琴再舔满房香第三十五回:金钏玉钏共奉主妃第三十六回:四儿五儿裸绣身色第三十七回:用心计袭人上弹词第三十八回:惊巨变情妃归离恨第三十九回:奔宫禁探春求恩宠第四十回:献yòu体惜春护长姐第四十一回:薛宝钗慰怨尤二姐第四十二回:史湘云献女弘王爷第四十三回:栊翠庵bào虐妙道女第四十四回:怡红院bījiān晴雯奴第四十五回:下yín药平儿用手段第四十六回:惊毒行鸳鸯失女贞第四十七回:贬潇湘黛玉遭玷wū第四十八回:斥熙妃晴雯种祸根第四十九回:双玉慰藉柔情蜜意第五十回:智能用情佛心善缘第五十一回:薛宝钗夜访林黛玉第五十二回:史湘云失魂夏金桂第五十三回:慰主王钗黛双献乳第五十四回:遭jiānwū晴雯再失贞第五十五回:稻香村曲演春夏秋第五十六回:缀锦楼苞开棋书画第五十七回:无可奈何宝钗遭辱第五十八回:难言是非晴雯通jiān第五十九回:献yòu女母女双女色第六十回:慰迎春探春惜春光第六十一回:临承德王爷避大暑第六十二回:观池鱼弘昼幸小红第六十三回:烽火惊变承德遭叛第六十四回:古庙逃亡紫英摞美第六十五回:白雪红梅宝琴遭jiān第六十六回:铁索紫婈玟琦被wū第六十七回:铁槛寺jiān虐众佳人第六十八回:风月井调教四美奴第六十九回:娴淑主义言救小妹第七十回:聪慧尼柔意慰主王第七十一回:多姑娘事发莽包勇第七十二回:尤三姐揭发柳湘莲第七十三回:品琴音王爷知雅意第七十四回:绣丝遮蚰烟漏消息第七十五回:林黛玉诗题十香词第七十六回:黄金莺戏说婚姻事第七十七回:诉熙妃晴雯烈撞柱第七十八回:讲奴事宝钗衷情肠第七十九回:品钗黛重修大观园第八十回:奠众美终结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