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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丽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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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过狂欢节吗?

颜色艳丽,装饰夸张的彩车,站在车上表演者把彩色珠子,轻纱,羽毛,一切能穿到身上的东西都挂着身上。

人们脸上画着油彩,但因为双手颤抖,汗水浸泡,变成脸上洇开的污渍。空中遍是彩色的烟雾,脚下五色斑斓的污水,到处都是人,小号声,手风琴声,嘈杂的人声,调子不成调子,曲子不成曲子,空气里只有一团遭乱繁杂的狂欢音符。

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生气,所有人都笑着,今天是狂欢节,理应该狂欢。

他们太着急,急着看花车,芙蕾雅拿了巴基的帽子,巴基穿了香克斯的裤子,香克斯套着芙蕾雅的拖鞋,乱穿一气,也没人在意。

他们在街道上穿梭,跟着花车跑,学着头顶鸡毛的歌者喊调子,逢人就亲,逢人就抱。毕竟今天是狂欢节。

芙蕾雅本来拉着香克斯的手,后来不知怎么就松开了。等她回头去找人,红色和蓝色的头发隐匿在繁杂的颜色里,再也找不着了。

芙蕾雅不大认真地找了两下,没找到也不在意,一个人继续绕着花车玩。

她并不感到自己非需要一个或者两个朋友,如果有的话当然好,但没有她也无所谓,毕竟在遇到香克斯和巴基之前,她也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是这样想的,可在身边失去了一个红色蓝色的脑袋后,她抓着一把水果糖,站在浓烈妖艳的色彩和朦胧闪烁的光之间,忽然感到十分迷茫。

她好像弄不清楚在这幅花神面具后的那个小孩到底是谁了。她对曾经梦想中想要的一切都感到无聊。她只想回到巴基和香克斯身边,回到奥尔杰克斯森号甲板下那间狭小的房间里,和他们说无聊的话,做无聊的事,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小事争吵。

人群朝前涌,表演者掏出起火装置,要进行重头戏的火焰表演。

芙蕾雅丢掉糖果,拉开面具,掉过头,逆着人群寻找香克斯和巴基。

粉红的翻花罗裙,湛蓝的玫瑰花瓣散落,酒红色的细细高跟鞋,薄蓝的树荫晃动,胭脂红的花束,大红湖蓝的彩纸,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红色的香克斯和蓝色的巴基。

她站在街头,四下张望,正感迷茫,忽然看到了熟人,朝他跑去。

穿着礼服的男人出现在一条美人鱼造型的花车后,形容消瘦,带着一张瘟疫医生的面具,拖着礼杖悠闲漫步的样子跟整个狂欢节格格不入,微微偏着头,始终带着一丝冷静观察着整个局面。

他早就看见芙蕾雅伸着两条胳膊来抱他,他不躲不闪,让芙蕾雅冲进自己怀里。

芙蕾雅环住他的腰,给他一个格外结实的拥抱。

她抬起头,一下叫出他的名字。

“莫莫拉大叔!”

莫莫拉奖励性地拍拍芙蕾雅的脑袋,带着白手套的手在芙蕾雅眼前转动一下,就变出一颗糖果来。

最常见的橘子糖,芙蕾雅接过,紧紧地握住,咯咯笑。

莫莫拉拉开披风,熟练流畅地让披风包裹住芙蕾雅,这么一转,芙蕾雅和莫莫拉就消失在原地。再拉开披风,芙蕾雅已经出现在酒馆里。

隔着一面墙,街外狂欢的声音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像是从电影里传出来的声音似的,再没了身处其中的感染力。

香克斯和巴基已经在酒馆里了,红色和蓝色的脑袋并排坐棕红色的皮椅上,身边叁四个,都是罗杰海贼团的成员,就着狂欢节的声音当下酒菜。

一看见芙蕾雅,香克斯就举起手。

芙蕾雅一溜烟地跑到他和巴基之间坐下,感到回到了自己安全的领域里,一下安下心来,又捧着脸,对周遭的一切又开始感兴趣起来。

莫莫拉慢吞吞地走过去,摘下瘟疫医生的面具,露出一张温和的脸。

芙蕾雅隔着巴基的腿去够一个海贼面前的酒杯。

以往格外纵容芙蕾雅的海贼却一下警惕起来,猛地把酒杯拿远,放到一个芙蕾雅够不到的地方。

“干什么啦,眼龙,我要喝酒!”芙蕾雅恳求道。

“你还喝啊小祖宗,可别了。”名叫眼龙的大汉哀声大喊,“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副船长多吓人,贾巴挨着副船长一拳,又被雅萌戳了一矛,就因为他昨天给你喝了一整杯朗姆酒。”

芙蕾雅眼睛提溜转,难得有点愧疚,咕哝:“什么嘛,是我自己喝的,跟贾巴大叔有什么关系嘛。”

“总之,为了我们这些普通船员的安危着想,我们是不会给你酒的了小芙蕾雅。美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雷利爸爸回家了,当个乖女孩吧。”眼龙风趣地宣布了芙蕾雅悲惨的命运。

香克斯和巴基也吵着要喝酒。虽然芙蕾雅喝不了,但他们总可以吧。

“别闹了。给你们酒跟给芙蕾雅酒有什么区别。”眼龙不耐烦地把叁个小鬼推到一边,莫莫拉送上叁杯牛奶。

角叁个孩子在角落里捧着牛奶杯,散发出阴沉的气息。

芙蕾雅随意观察了一下这间酒吧,跟以前她去过得千千万万家没什么区别,不太独特的酒吧,今天也是个并不太独特的一天。

男人们在喝酒,酒保擦着杯子(“为什么酒保总在擦杯子?”),香克斯抓住他的草帽,巴基朝莫莫拉打听他们之前遇到的遗迹。

这个场景只在芙蕾雅脑记忆里留下一个粗浅而笼统的画面,和过去许许多多的天,许许多多个和香克斯巴基待在一起的画面重迭,混成一副并非真实发生过,更具有象征寓意的画面。

时间一久,经过芙蕾雅长时间的摩挲,追忆,咀嚼,像一张老照片老照片连颜色都褪去,无论是巴基红红的鼻子,莫莫拉橘粉的长发,还是酒馆里暗沉的黑色,都变成深深浅浅的深褐色,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酒吧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珠灰色色身影带着冷风冲进来,风中裹挟着亮闪闪的彩纸碎片。高跟鞋敲击在地上,彩纸坠落,丰富的色彩跟着香水味一起从来者身上晕开。

“真他妈烦死了。”带着口音的少女,步轻快地走进来,随口抱怨。

芙蕾雅皱皱小鼻子,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少女甩甩头发,一边走,一边扫下身上的亮片,小屁股富有韵律地摆动,极快地走到吧台前,坐上高脚椅上,把两条光洁的腿踩在两边的横木上,像是个小女孩那样缩肩膀,前俯半身。

“一杯可乐。”

她带着一种散漫的神色,用尖尖的指尖慢慢地梳理头发,头也不抬,声音像泉水叮咚和幼鸟的啁鸣。她

香克斯和巴基还在听周遭大人们说着冒险故事,芙蕾雅隔着桌子好奇地看着那个散发着熟悉香气的少女。

少女长得很可爱,穿衣打扮对男人的态度像女人,说话动作一些小眼神像女孩。

棕色的鬈发,绿色的眼睛,手腕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圈青黑,像是个黑色的镯子。

穿一件过大的衣衫和高跟鞋的皮革条缠绕蔓延到小腿,在腿两侧系着两个不规整的蝴蝶结,一边长一边短,晃晃哒哒。

芙蕾雅觉得那对蝴蝶结系带的晃动很迷人,不自觉地就看了进去,盯着不放。

罗杰海贼团的几个人互相看几眼,肩膀推搡几下,眼龙一使劲,一下就把罗温推了出去。

罗温尴尬跳起来,一步一回头地朝那个少女走去。大家给他加油打气,罗温深呼吸,给自己鼓足勇气做到少女旁边。他点了杯酒,主动推到少女面前,想办法搭话。

那少女懒洋洋地扫了罗温一眼,一耸肩,结果酒杯喝了一口,口红在杯边留下一个唇印。她侧附身,和罗温上半身靠得极近。

芙蕾雅看见罗温本来一直在说什么,那少女随口附和一句,然后慢慢转过头,挨着罗温的耳朵神色狡黠地说了句什么,还吹了口气。

罗温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面色通红,结结巴巴,飞快地后退,差点摔倒。

那少女哈哈大笑。

罗温红着脸退回到芙蕾雅这桌来,双手捂脸趴在桌子上,任凭同伴怎么叫都不抬头。

那少女笑得更欢了,抬起一只手擦眼泪。

一桌人也笑起来,用拳头搡罗温的肩,嘲笑他被一个小丫头闹成这样。

芙蕾雅看到那少女听到他们的话,不快地憋了下嘴,接着转动眼珠,像是找到了个好玩的玩具那样笑起来。

她端起酒杯,摇曳着走到芙蕾雅这桌前,眼睛地挨个扫过男人们的脸。

她并不是顶漂亮的女人,脸上有两颗青春痘,眼睛带着两丝幼稚的神采,下巴对于一个女孩而言过于方正尖锐显得野性难驯。但当她含笑扇动睫毛,用捕食者的目光捕捉对方时,没有不会被唤起一股最原始的欲望。

每个男人触及到她的眼睛都不自主地红了脸,急张拘诸,扭头的扭头,拉帽子的拉帽子,躲着对方的视线走。

那双眼睛,明明是和芙蕾雅一样的绿眼睛,为什么长在那人脸上,就好像长出小勾子,快要勾走了所有人的魂儿。

只有莫莫拉还能抵抗,他咳了一声,微抬下巴,对少女骄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少女咯咯笑,“只是刚才他送了我一杯酒,我来还回来。”

“把酒放下,你可以走了。”

少女撅着嘴,不满地看他,好像在埋怨他。她抬起纤细的胳膊,把沾有唇印的酒杯朝莫莫拉举举,“给你?”

莫莫拉想说谁点的给谁,但一看,罗温还趴在桌上装蒜蓉大虾。他嘴角抽搐,内心无语,只好伸手接过来。

指尖相碰的一瞬,少女又朝莫莫拉举了举杯,直接把手放到了莫莫拉手掌中。

“这位先生……”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尝一口么?”

电流从指尖攀升,转瞬之间蔓延全身,莫莫拉浑身一僵,喉头滑动。

少女微笑,举着酒杯凑到莫莫拉唇边,沾着唇印一角,莫莫拉喝下一口雪莉酒。

少女把酒杯放到莫莫拉面前的桌子上,莫莫拉僵直坐下,拉着帽檐遮住视线,眼睛飘来飘去,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那个少女。

很好,一桌男人无一幸免,全部扑街。

少女哈哈笑,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把男女之间的吸引当成是孩童间决胜负的游戏有什么不妥,得意地做出赢家的笑容。

芙蕾雅简直看呆了,一副痴傻样看着她。

要知道,在船上从来只有这群无良大人欺负她,逗弄她的份,她什么时候见过他们这么狼狈过啊。

她简直拜服在这个不知道名的少女裙角下。受到了冲击,晕晕乎乎地看着那个少女。少女看见她的表情也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朝她眨眼,像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朋友那样。

一时间,让人闻风丧胆的罗杰海贼团(酒馆小分队)居然只有巴基和香克斯两个小孩清醒着。

可他俩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呢,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走到他们面前的女人。

少女嫌弃地看他俩一眼,她这个年纪,还没到喜欢鲜嫩小男孩的年纪呢,自然对未成年小鬼不感兴趣,摸摸头发转身离开。

直至那股香气飘远了,众人才像活过来一样,纷纷咳嗽起来,一句不提刚才彼此的糗样,该喝酒喝酒,该说话说话,只是这一张嘴,都是车轱辘废话,啊啊半天,说不出什么新的来。

香克斯和巴基满头雾水,度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午。

少女给芙蕾雅造成的恍惚直至晚上好几天都没消失。

她总是在心里不自主地去想那个少女,想她摸了口红湿润的唇,想她两腿旁晃晃悠悠的蝴蝶结(斯宾塞给她买了那么多带蝴蝶结的衣服,每个都比少女的昂贵做工精巧,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小腿上那个蔫蔫哒哒,掉了一层漆皮的蝴蝶结),想她从裙子里露出来的青紫吻痕,想她充满暗示性晃动屁股的方式。

她是个妓女,芙蕾雅不傻,很轻易地能从对方的举止间判断出来。

芙蕾雅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一个妓女,因此很是惊奇地发现,她居然并不是很讨厌,甚至有点沉迷进对方举手投足间挥发出来的荷尔蒙之中。

这就是女人吗?

芙蕾雅恍然大悟。

这就是女人啊。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男人与女人,女人和女孩是不同。

如果是那个少女的话,也难怪雷利更愿意找她,而不是自己吧。

芙蕾雅理所当然地想。毕竟,她也更喜欢那个姐姐啊——

这几天芙蕾雅都有点魂不守舍,就在她恍恍惚惚的时候,玛丽诺的狂欢节就快要结束了,记录指针也已经蓄满了磁力,海贼团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罗杰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宣布他们要暂别新世界,回一趟罗格镇。

没人提出异议,大家都对自家船长的任性习以为常。

叁个孩子倒挺兴奋的,他们都出生在新世界,长在新世界,还是第一次去新世界之外的地方。

雷利咳了一声,纷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他宣布最终决定,“狂欢节还剩下最后一天,明天再待一天,后天启航,前往乐园。”

之后香克斯和巴基,芙蕾雅一直都在聊四海的分别,聊他们从各处听到的种种四海传说。与正常的海贼不同,他们出生就身处所有人的目的地,平常而普通的四海反倒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

巴基听说东海有大财宝,香克斯听说西海有最好喝的酒,芙蕾雅听说北海平均实力是四海最强,南海似乎没什么传说,但罗杰说海军大将战国来自南海。他们啊了一声,开始打听那些大人物都是来自哪里。

他们第二天走在玛丽诺的路上还在聊这件事。

巴基兴奋地搓手,说以后他们要去东海,东海最弱,还有大财宝。

香克斯说不对,雷利大叔说了,从和之国离开的霜月耕叁郎就在东海,而且财宝什么的都无所谓,他们要去西海,西海有最好喝的酒。

巴基骂,酒什么的,等有钱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当然要去东海找财宝。

不行,西海有酒!

东海,财宝!

西海!

东海!

“西海!”

“东海!”

“够了——!”x2,“芙蕾雅,你说,以后我们要去哪里?——芙蕾雅?!”

两个鲜艳的脑袋扭过去,身后的街道上空无人一。

两人呐喊状尖叫:“完蛋了!我们又把芙蕾雅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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