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陵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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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儿,欢儿……”
一条曲曲弯弯的小巷道,两侧是模糊的高院大宅。几个一般大的孩童将毽子踢得煞是好看,红的飞起来,紫的落下去,像是一群蝴蝶在飞舞。
她也在踢,踢得不好,却十分专注,连巷口有人在唤她,她也听不到。
可是一群顽劣男孩冲过来,吆喝着撞倒她,将她的毽子踢飞了。
气得她“哇哇”哭得好不伤心。
“呵呵,莫哭了,给你。”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温润嗓音。有素白的手掌伸过来,纹路清晰,手心正是她白色的小毽子,完好无损的,一点儿都没坏掉。
她抹掉眼泪抬起头,阳光下那少年眉眼弯弯面上含笑,见她看他,便俯□道:“你叫欢儿?”
“你还我毽子。”她不语,伸手去夺。
少年却弯腰蹲下来。近了看他,他的眼下原有颗很小很小的泪痣。少年说:“想不想和哥哥去一个好地方?”
“才不要呢。”她别扭,那么小的人也知道脸红。
“呵呵,不要啊,不要那我可就走啦。”少年拿着毽子转身走开了,背影清瘦,墨发翩飞,真好看呐。
她着了魔般跟过去。
那路可真弯,拐来拐去……
却忽然拐进一间熏香袅袅的屋子,满屋子黑白帷帐翩飞乱舞,好生熟悉的感觉……想要逃跑了,可是不对啊,怎么浑身一丝儿力气都使不上来,软软的,像滩水。
有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脸,温润如玉的嗓音换上了另一种动听却幽深的轻语:“呵~~~我不去招惹你,你却主动前来诱惑我……你说,怎么是好呢?”
衣裳被轻轻挑开来,好冷啊,她动了动,口中发出的却是不害臊的轻咛,羞得她赶紧咬上唇。
“你说,怎么是好呢……”那声音还在问,梦魇一般。冰凉的手指顺着腰际徐徐往下滑动,连身/下都冷了,湿嗒嗒的……她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口有沉重压上,拼命想要呼吸,却连唇都被他堵住,那样霸道而薄凉的侵掠,都快要死了啊……
救命啊——!青娘抱着被子猛坐起身子,大口喘着气。
“青娘——,青娘——”门外忽传来一阵嘎的大声吆喝。
一颗心兀地沉下来,青娘艰涩地睁开眼睛——凌乱而窄小的旧屋,桌上放着包裹和干粮,却原来是场梦啊……真该死,有多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掀开被子,床中央一片深色,川儿正像颗土豆似的蜷在湿辘辘之上,香甜酣睡。
不听话的孩子,让睡前少喝些汤水不听,连累自己着了梦魇。青娘裹了小袄去开门,一股寒风袭进,门边站着傻呵呵的王游击;几步外是许久不见的青年小参将,微红着一张帅气的脸,见自己看他,方才腼腆笑着走过来。
王鲁呵了呵掌心,跺脚催促道:“该走啦,将军在下头等咱呢。”
“哦,这么快就出发?”青娘抬起昏沉沉的脑袋,漠北的天亮得很晚,尤其是冬天,直比内地要晚上一个半时辰。此刻都已近辰时了,却依旧灰蒙一片。
见青娘发楞,一旁的杨希终是开口,一双炯亮眼眸波光潋滟:“原本天擦亮就该走的,将军怕你母子早起不便,故而往后拖了两个时辰。”
从未触及过感情的单纯男子,再是沉稳,此刻因着离别终究还是波动了心绪。心里巴不得最后再同她多说些话,却不敢多看她,说完了话又把视线朝天空看。
“就是就是!大将军可不比咱这些大老,不光会打战,还最懂照顾人……青娘你日后渐渐就知道了,嘿嘿~~反正,来日方长嚒~~”王鲁可没注意这些,挠头讪笑着,大眼睛小眼珠,那模样好似青娘与将军之间藏着秘密,却独独被他发现了一般。
大脑袋往屋里探了探:“可有什么重东西,王哥哥我进去帮你拿?”
“没有啦,我换身衣服这就来。”青娘尴尬笑笑,抬头看着杨希那副欲言又止的矛盾模样,想说些什么的,却又不知如何释他心怀。有些事越解释越像掩饰,还不如不说,终究自己也没应允过他什么。
背了包裹,拿了干粮,用小毛毯将熟睡的川儿裹紧,便随着二人往坡下走去。走得匆忙,也来不及再去同紫苏告别了,免得那个缠人的魏阿常又要跟上来。
天空灰蒙蒙的,还未透亮,天地间一片银白,透骨头的寒冷。岔路口候着一队兵马,才不过几百上千人罢,三分之一的骑士,剩下的便是步兵。当今皇上生多疑、善猜忌,哪儿能声势做得太大?想要保命,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大将军这点做得向来十分周到。
玄柯高坐马上,一身致银灰铠甲,头带红樱盔,好不威风。刚毅五官依旧的肃然淡漠,却无了平日冷冽,见着青娘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上车吧。”
声音很低,表情很严肃,一众的将士却纷纷捂嘴窃笑起来。
昨日风雪夜,将军马儿也未骑,独自晃悠出了大营,一人一影好不低调……却哪儿能逃得了一窝子八卦男人毒辣的视线?将士们可打好赌了,这次回京青娘定准百分百的一同随了去。有些男人啊,不动情则已,一旦动了情那便不自知的日渐往下陷,等到发现之时,却已然情入膏肓了。尤是那越冷漠越高傲的男人更是如此,压抑得愈久,动情愈深。
果不其然,才不过一会儿,大将军便回来了,竟是营房也未回,大步将将直去勤务营寻了张大海呢。
青娘仰头对着玄柯笑:“呃,昨夜收拾东西,起晚了啊。”低低的嗓音,搂着川儿就往后头马车走。
步兵们各个主动让开来一条道,两眼眯眯嘴角弯弯,表情好不暧昧。
青娘哪儿能不知个中意味?可如今为了不回花幽谷,由着他们笑吧……又不是第一次了,那个爱面子的男人都没有意见,她还怕什么不好意思?反正笑一笑又不掉银子不割。
“嘿嘿~~老板娘请,请~~”张大海很兴奋地将车帘子拉开。
他是个老光棍啊,自己娶不到老婆,每每看到人家成亲生子却也跟着瞎乐呵。将军这娃,打小看着他从一端端少年郎历练成如今这般生猛大将,从来只懂领兵打战、不恋儿女私情,如今好容易对个女人动了心,他心下自是万般欣慰。虽说青娘长得不美、家世不好,却终究利落能干、脾气好;将军又无心争权夺势,不须什么豪门贵家帮衬,这般姻缘自是再合意不过。
一双细小老眼对青娘眯眯笑,压低了嗓子,语调好不亲切:“咱将军哪,从来嘴硬心软~~还说什么顺路带你,我看明明就是心里头舍不得~~还是老头我有远见,车马早就给你娘儿俩准备好了,嘿嘿~~新棉花,连车棚都镶了棉的,绝对不怕冷!”
声音明明很小么,却惹得一众将士越发捂嘴“哧哧”窃笑起来。
高头大马上的英武将军终于回过头,肃然的五官,看不清什么表情:“上路吧。准备得糙,将就着些。”
哦呀,又这样一本正经……好似每次自己主动缠扰他,黑锅却全然被他背了去。青娘嘻嘻笑,心情没来由好起来:“不简陋啊,很好了。麻烦你。”
“唔,如此甚好。”玄柯点了点头,假意看不到女人眼中那抹熟悉的狡黠。又向马下的杨希挥了挥手:“回去吧,我不在这些时日,务必管束好军纪,两月后我便归来。”
杨希朝人群中央看了看,端端行了个军礼:“大哥一路顺风!……好好照顾青娘。”也不知怎么的,眼眶没骨气红下来,大跨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车“吱呀吱呀”出发了,因为要照顾母子俩人,路上行得十分缓慢;倘若遇到大风雪天气,少不得还要在驿站里歇上几日。原本不过六七日的行程,楞是拖上了十余日,以至到得京城都已是腊月初。
金陵不比漠北冷,没有漫天的风雪,也没有肆虐的狂风,依旧草木清绿,人群熙熙攘攘,仿佛到了另一个繁盛的世界。
进了城门,也就意味着要各分东西。马车里青娘裹着素花小袄,与玄柯相对而坐,软趴趴勾着脑袋,秀眉轻凝,咬着唇,寻思该如何开口留下来才比较不丢脸面。
要怎么说呢?——呃,我母子二人无处可处,可否在你那借住一冬?……不行不行,才把他给的银子扔还给他,哪儿能又这般皮厚,太虚伪了。
——咳咳,川儿近日染了风寒,想在你这儿小住几日,待康复了我就走?……太假了,这男人的药不是一般管用,有风寒才怪。
低头看了看兀自调皮在将军腿上攀着的淘气小儿,一时间好不纠结。
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川儿似对这男人有着天生的依赖,一路上不是缠着大大要骑马,便是非赖着他陪/睡,一边惧他的严肃,一边却又贪恋他的怀抱。那副小嘴哆嗦、满脸泪花花的可怜模样,难得的大将军竟也次次好脾气地顺了他。
如今要走,怕是又要同自己嗷嗷哭上几日吧……
终归还是玄柯先说话了,淡淡的语气:“你既无处可去,不如先去我那住下,待你寻了住处再搬便是。”
青娘一楞,这男人有观心术么?怎么想什么都被他发现。
抬起头来,想看看他此刻到底是如何一种戏谑表情,只那刚毅容颜却依旧的风轻云淡一本正经,哪儿能看出半分情绪?
一时好不丢人哪……算了算了,反正在他面前自己向来很庸俗。抿着嘴,点点头:“好吧,既然将军如此盛情,那我这厢就谢了。”
这话说的,竟似好心受了人家的要求一般……青娘啊,你真是好没道德。
将军府在城南方向,质朴的陈旧宅院,当中一扇红漆高门,左右各两座石狮。门前清清潦潦,有家仆在门前扫着落叶,老远的见着一众车马行来,扫帚一扔,扑腾腾就往院子里扎去,边跑边吆喝着嗓门大喊:“来啦~!来啦!将军与夫人到啦~~!”
一时间,大门洞开,数名男女老仆像早就恭候了多时一般纷涌而至,个个脸上带着笑,呼啦啦就将马车围了个通透。
有家仆走上来,揽过了青娘的行李,那表情竟一点也不意外将军从漠北带回个女人似的,傻呵呵对着青娘笑:“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好啊,大家伙盼了得有小半月了呢,呵哈哈~~”
好不亲切呀。
从来没想到,在边疆治军甚严的大将,府邸的气氛却这般松散和乐。青娘嘴角抽了抽,抬头对着将军道:“呃,你家的仆人好生热情啊。”
“唔,我常年驻军,少有约束他们。”玄柯点了点头,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玄弧,兀自拂开下摆进了府邸。
最快
那副大步将将的急切模样,好似万般不愿多看青娘一眼似的,竟让青娘无端生出某种错觉……
不对啊,不是才在城门口突然决定让自己住下么……怎么半个月前家人们就知道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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