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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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三人均是一愣。

王明朗见惯场面，一叶知秋，马上朝今夏招手，笑呵呵地：&l;今夏，来，坐下。陆科长都发话了，你今天可得留下来吃饭。&r;

米娜端着酒杯，探究地看着今夏，又看了看陆川，不明白她身上哪点让他看对了眼，竟然主动开口留她吃饭。

今夏站在原地，疑惑地看了陆川一眼。她本来打算送完文件就回去，没想到中间会出这个岔子，觥筹交错的场面她不喜欢，本能地想拒绝，但是眼下这情势，容不得她说不，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在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位置坐下。

&l;给陆科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宣传，叫今夏。&r;王明朗接着又看向今夏：&l;这位是我们国土局的陆川陆科长。&r;

今夏轻轻点了下头，礼貌地叫了声：&l;陆科长。&r;视线只在他领口处稍作停留，没有再往上看。

陆川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微微眯了眯眼。她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上次在巷子里惊鸿一瞥，虽然光线不算充足，但已足够让他记下她的样子。为官多年，他练就了一身速记的本领，尤其是对人脸的记忆，那是相当清晰和深刻。

敞亮的光线下，她的脸在他眼里，更加生动，虽然算不上美女，不过五官倒是小巧" >致，嫩白的皮肤看起来细嫩有弹" >，墨黑长发，不施粉黛，垂眉低眼的模样，透着一股子的清纯内敛，再联想那天听见的电话" >爱，让他忽然很好奇，她呻吟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l;今夏小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r;陆川勾起唇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描淡写的口气。

此话一出，三人又是一愣。

今夏终于抬起眼，茫然地直视陆川，他生了一副好皮相，五官立体深邃，器宇轩昂，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眉眼间暗藏霸气，她确定在她的圈子里，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王明朗压抑住自己的欣喜，问：&l;怎么，陆科长认识我们今夏&r;

陆川微微颔首：&l;巧合。她跟男朋友打电话，我正好从旁边经过，想必把她吓了一跳。&r;

今夏没有男朋友，所以对陆川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感到困惑。打电话，经过，吓一跳，今夏猛然想起了什么，诧异地看向陆川，陆川正笑眯眯地望着她，眼角眉梢染了些许戏谑，那样的表情肯定了她的怀疑，他就是那天巷子里的那个人。

今夏顿时紧张起来，仓惶地收回视线，头埋得更低，脸颊烧得火辣辣的。她怎么会这么倒霉，竟然在这里遇见他。他会不会把她兼职的事说出去呢不对，他不知道自己是兼职，他以为那是她和男朋友在打电话。

陆川见她飞快地垂下眉眼，知道她现在正思量着什么，到底是女孩子，虽然有胆子在外面打" >爱电话，终究还是不敢让自己的同事知道，否则她在这个公司就没脸混下去了。

王明朗观察着今夏的表情，确定她和陆川的确是见过，而且从两人的互动看来，显然是陆川记得她，她不记得陆川，而且陆川主动留她吃饭，这明显是个好兆头。

清了清嗓子，他说：&l;据我所知，今夏没有男朋友吧。&r;如果陆川想对今夏有什么行动，他就要主动为他扫清障碍。

&l;哦&r;陆川眉毛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向今夏：&l;看来是我误会了。&r;

今夏嘴唇动了动，那句我有男朋友却说不出口。昨天在办公室，米娜开她玩笑来着，说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很认真地拒绝，表明自己不想交男朋友。现在如果说谎，岂不是让人怀疑。

米娜受不了从今夏进来以后，话题就一直围绕着她转，便举起酒杯对陆川说：&l;陆科长，我敬您一杯，以后还请多关照关照我们。&r;

陆川举起酒杯，微笑着跟米娜干了一杯：&l;咱吃饭不谈公事啊，影响胃口。&r;

虽然他语气温和，可在场的都听得明白，这位陆科长现在还不买他们的帐，还需要更加卖力地取悦。王明朗立刻笑呵呵地对今夏说：&l;今夏，快，给陆科长倒酒。&r;

今夏瞥了陆川一眼，如果他想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应该早就说了，而且抹黑她这种小人物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没必要做。

这么想着，心态就放松了些，她端起桌上的茅台，给陆川满上一杯。

在今夏给他倒酒时，陆川抬眼看了看她，她只是专注地盯着酒杯，并未和他视线相交。

王明朗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笑问：&l;不知道陆科长业余时间怎么休闲呢&r;

陆川微笑：&l;平时工作忙，休闲的时间倒是不多。&r;

米娜给陆川夹了一口菜，放进他面前的瓷碟里：&l;听说云泉会馆是有名的避暑胜地，不知道陆科长周末肯不肯赏脸&r;

&l;这个&r;陆川顿了顿：&l;我要回去查一下时间，不知道有没有空。&r;

米娜笑颜嫣然：&l;那明天我给您电话，陆科长要是有空，周末我们去接您。&r;

陆川点了点头，又看了今夏一眼。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过筷子，只是看着桌面出神。王明朗察觉陆川的这个小动作，确定他多少对今夏有点意思，便问：&l;今夏，这个周末你有空吗&r;

今夏听见有人叫她名字，这才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撒了个谎：&l;这个周末我要回家。&r;她周末兼职有业务，不想把时间花在应酬上，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帮上王明朗什么忙。

王明朗笑说：&l;这样吧，你明后两天休带薪假，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r;

王明朗这话只说了一半，米娜却听得明白，这是要让今夏候着，万一陆川有空，好跟着一起去云泉会馆。

陆川吃了口菜，扫了王明朗一眼，这人虽然生得五大三" >，但是观察力却很强，他察觉到自己对今夏有过多的关注，故意要安排她跟着，好取悦自己。

今夏虽然不愿意，却不敢和王明朗犟嘴，只好点头：&l;是。&r;晚上回去得让刘姐调一下班，周末的活可能接不了，要改成明后天。

随后王明朗敬了陆川一杯酒，向他请教北京未来的发展方向，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很久，再没有理过今夏。今夏看着眼前这桌华美的食物，心里想吃，肚子也饿，却始终不敢动筷子，现在陆川和王明朗在聊天，她贸然去夹菜，总是不好。

陆川看出今夏的拘谨，在谈话间隙，他主动伸筷子，笑说：&l;金壁王朝的菜贵，可确实贵得有道理，我们别只顾着聊天，大家动筷子，这么好一桌菜，不要浪费。&r;

王明朗和米娜闻言，都笑着举起筷子，王明朗还连连点头：&l;是是，大家吃菜，别浪费了。&r;

今夏见他们三人都在吃，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就着离她最近的菜夹了一小点，也不知道是什么，能垫一下肚子就行。

饭局到了尾声，王明朗叫来服务员买单，米娜妩媚地笑着对陆川说：&l;那陆科长，明天上午我给您电话，确认您周末有没有空，好提前安排行程。&r;

陆川望着今夏点了点头：&l;好。&r;她今天的表现，和那天电话里的豪放，完全是相反的两种类型。勾了勾嘴角，他有些好奇，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的她

和陆川分手后，王明朗主动提出载今夏到公交车站，米娜坐他车的副驾驶位，今夏坐后排。王明朗打探：&l;今夏，你怎么跟陆川认识的&r;

今夏猜到他会打听这个问题，沉着：&l;在街上偶遇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国土局的科长。&r;

米娜轻笑：&l;偶遇就能让他记得你想必你是做了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事吧。&r;

今夏稳住呼吸：&l;那时我在打电话，不小心被他撞到，吓了一跳，手机就掉在地上了，他帮我捡起来的，所以才会记得我吧。&r;

米娜哼了声：&l;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r;

今夏没再解释，米娜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她要说的就是这些，不可能再多。

王明朗觉得没有再细问下去的必要，以今夏的背景，不可能跟陆川有私交，应该如他们所说，只是一面之缘。他扭头看着米娜：&l;娜娜，你觉得陆川的态度是怎样&r;

米娜沉思片刻：&l;以目前的状态来说，他似乎没有要和我们公司深入接触的打算。&r;

王明朗点头：&l;我也是同样的判断。在我们之前，应该有其他地产商接触过他，搞不好他已经有了意向。&r;

米娜摇头：&l;应该还不至于，如果有了意向，他就不会来吃今天这顿饭，还收了我们的材料。按我的理解，他应该还在判断中，今天只是先试探一下我们，后续能不能达成合作，还是要看我们的诚意。&r;

&l;嗯，围村这块地是香饽饽，我们一定要拿下。&r;王明朗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l;而且陆川这个人背景硬，以后局长的位置八成是他的，所以我们从现在起，就要跟他打好关系。&r;

米娜娇笑：&l;这还用你提醒么业内谁不知道，陆川就是国土局的储君，只等着年纪到了往上提。&r;

王明朗笑了笑，缓缓把车停在路边：&l;今夏，你是在这里坐车吧&r;

今夏点头：&l;谢谢王总。&r;跟着抱起自己的帆布包跳下了车。王明朗想要巴结陆川她理解，但是要她把周末空出来，似乎是他误会了，以为自己能对他的事业有所帮助。

只是就算是他误会了，今夏还是不敢拒绝，反正时间最后会证明他的徒劳，到时候他就不会让她再去应酬了。

今夏住在一个动迁小区，七层的小板楼，顶层的屋主在楼顶上搭了个简易板房，供一到两人居住，房租比正规的一居室要便宜，但比隔断间贵不少。

当初租这房子时今夏也犹豫过，但是她的兼职实在不适合跟人合租，所以尽管租这板房比租隔断间贵，不过有兼职带来的补贴，算下来还是比隔断间划算。

回到住处，她先冲了个澡，今天没少东奔西跑，出了一身大汗，浑身黏糊糊的。洗澡时，她想起陆川来，多少觉得有些神奇，原本以为是扭头就忘的人，没想到竟然见了第二面，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到自己是做什么的。

转念一想，猜到也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她是做什么的" >本无足轻重，而且说不定人家" >本就没去猜测。人有的时候烦恼，就是因为把自己看得太重。

洗好擦干出来，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那是大学毕业时，一个师兄贱卖给她的二手货。打开网上银行，她选好收款人，往家里转了六千元钱。每个月她至少要给家里寄八千，但是兼职的收益不稳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曾经她也想过全职干，但是万一刘姐被查，她的工作就没了，这样的风险她无法承担。

读中学时，乡长要发展村里的经济，配合国家口号搞gdp，引入了不少工厂的项目，于是务农的人越来越少，田地也越来越少，农民走进工厂，摇身一变，成了工人，收入也逐步有所改善。今夏的父亲和" >" >就是在那时搬到了镇上，他们住的地方离今夏的学校，骑自行车就能到。

那时父亲在厂里做临时工，每月的收入都要到储蓄所存进一个皱巴巴的折子，后来不兴存折了，都换了atm自动柜员机和银行卡，今夏也给父亲办了一个，教了很久才教会他怎么在atm上取钱。父亲说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他用不来，不如去柜台。

人上了年纪，接受新事物就很困难，改变，也很困难。

看着屏幕上1000.38的余额，今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一千块要拿来还助学贷款，给家里的钱还差两千，她现在钱包里只有四百多块，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打车去金壁王朝花了48元，下次得去公司让王明朗报销。

深吸口气，她拿起手机，翻开联系人，给家里的那两千不能拖，只有先想办法借。刘姐那边刚给自己结算了上周的酬劳，她不拖欠就算好的了，要找她借钱是不可能的事，还是先问问看朋友。

跟她关系最好的孙雪梅已经借过几次钱给她，现在再开口，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换了另一个关系还凑合的姚玲。

&l;小玲，在干什么呢&r;

&l;今夏，我跟你说，我太倒霉了，之前那个老板想潜规则我，我一气之下就炒了他鱿鱼，现在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呢。&r;

今夏心想，这种情况，她怎么好意思再开口提借钱，她们一起毕业的同学，工作都不是太好，一下子借两千也不是个小数目：&l;你做得对，面对这种老板不能服软，工作有的是，没必要忍气吞声。&r;

安抚了姚玲一阵，她挂了电话，又给其他几人打过去，这里五百，那里三百，东拼西凑地总算凑到了两千。掏出记账的小本，她一笔一划地记下人名和对应的借款，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涉及到钱的事，她总要亲手记在本上，才觉得踏实。

做完这些之后，她戴上耳麦，登录甜心恶魔网站，开始做她的兼职。晚上生意会好一点，明后天反正放假，她也不怕做到半夜。

第二天她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在小区外的早餐店吃了个馒头，跟着去市场买菜。她去的时间不早，被挑剩下的菜小贩贱价出售，她看了看，虽然有些烂叶子，不过摘一摘还能吃。买完菜路过猪" >摊时，她脚步顿了顿，犹豫着要不买点" >末，又想起昨天刚借了别人两千块，现在哪是奢侈吃" >的时候，便转身走了。

回到家，把米淘好洗净放进电饭煲煮上，她端了个盆子，到房东小花园旁边的水槽洗衣服，暖暖的阳光洒下来，身体每个毛孔都呼吸顺畅，她不自觉地哼起歌来，是小时候村里传唱的童谣，不由有点怀念扎羊角辫，穿花布衣，脸上沾满泥的时代，那个时候，世界那样简单。

手机搁在房间里，忽然地响起来，顶楼安静，只有微微风的声音，铃声混在里面，显得尤其刺耳。她赶紧放下洗了一半的衣服，双手就着衣襟擦了擦，小跑到板房里接起电话：&l;喂，王总&r;

&l;今夏啊，陆科长刚才确定了他周末有时间，你准备一下，周六早上九点到公司，我们一起去接他。&r;

今夏点头：&l;是。&r;

&l;记得要好好表现，如果成功拿下那块地，我有奖金发。&r;

今夏一听奖金，血" >有点沸腾了：&l;是王总，我知道了。&r;

她不是特别明白王明朗为什么要带上她，大抵是以为她和陆川认识，所以能起个一星半点的作用，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能影响大局，但是反正已经逃不掉了，冲着奖金，她只有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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