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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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裴晓蕾细微的呻吟一声,在剧痛中转醒,身体一动,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肩膀上立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她皱眉微微低头一看,自己肩膀上厚厚的新绑了一层绷带,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从绷带里散发出来,见肩膀似乎已经止血了,她松了口气。只是她的头,沉甸甸的还是有些眩晕。
你醒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偏过脑袋,循声望去,发现自己此刻正围着一件厚厚的毛毡眷卧在能商的怀里。
古代的道路并不算平坦,就算是走在官道上,也免不了途中会遇到一些烂路坑石,更别提他们现在正在小路上奔跑,马车颠簸得很厉害,齐齐咔咔的响个不停。而她却在这么起伏的跌撞中,睡得很沉,除了她身体确实疲惫外,一直抱着她,把自己当作人垫子的能商更是居功至伟。
嗯商她点点头,勾起唇角,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细细的应了一声。
在她旁边卷成一团的小狐狸听到了声响,毛茸茸的红耳朵晃了晃,抬起小脑袋,胖乎乎的小短脚一蹬,高高的跳上能商搂住她的手臂上,唧唧唧唧的朝着她叫了几声,便低头舔裴晓蕾的脸颊,把裴晓蕾的苍白的脸蛋弄得水糊糊的。能商看不过眼,挥赶了几回,它依然不依不饶的上窜下跳。直到裴晓蕾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它才乖乖的跳下来,在最靠近她的凳子上圈成一团,然后继续暖融融的散发着热气。
望着小狐狸,裴晓蕾脑子一轰,猛的坐立起来,左右望了一眼,惊叫:大雄呢糟了,我把大雄忘记在灵山上
你别乱动就这样躺着,伤口上的血才刚刚止住能商手臂一收,立即按住她的身体,同时调了调姿势,更亲密的把她搂在怀里,道,它在这里。然后手一挥,掌风掀起马车上布帘。裴晓蕾顺着布帘望去,只见前面驾车的马夫旁边四平八稳的坐着一个大黑熊。这好奇心旺盛的家伙,脑袋正在不停的向周围张望,中间还时不时像孩子撒娇似的往马夫身上挨,或者用瓜子好奇的在他手臂上戳几下。那个脸色铁青的可怜马夫,明明被吓得浑身发抖,却还在尽忠职守,详装镇定的驱驾着马车。把裴晓蕾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上灵山的路上,见到它的抱着一堆花坐在悬崖下面的沙地上,嘴里吃一口花,眼里便泡着一眶泪,朝崖顶上面望一眼,样子甚可怜。我便猜它是若梅说的那只同你一起登灵山的大黑熊它很聪明也很有趣,我才一说明身份,表明来意,它就开始地上四脚朝天的打滚,直到我吩咐它先下山去,在山下等我们的时候,它才肯停下来。不过倒是把那条被它绕在身上的那条绳子送给了我说完,狐狸眼一眯,指了指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绳子,轻轻的笑了笑。
裴晓蕾听着听着,联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也忍不住莞尔。抬眼望着大雄身旁的马夫,觉得危险又可怜,便朝着外面喊:大熊你过来她的声音并不大,轻轻柔柔的却足够大雄听得清楚。
嗷呜大雄闻讯一回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她这边眨了眨,兴奋叫了一声,立即丢下身边的可怜马夫,钻入了车厢里。
大雄见她醒了很是高兴,乌溜溜的大眼睛,凑近她面前,正想吐舌头舔她的脸,却被早有准备的能商一把止住。它心生不满,却也没有发作,只是委委屈屈的朝着他怀中的裴晓蕾,可怜兮兮的嗷嗷嗷的连叫几声。
裴晓蕾报以一笑,道:你在车里呆着,别去逗弄外面的马夫我受伤了,你要乖些才行
大雄望了望脸色苍白的她,又望了望她旁边的能商,嗷的低叫一声,低下头,便乖乖的在能商的脚边趴下。凳子上的卷成一团小狐狸,半睁开眼睛,望了忽然闯入的大黑熊一眼,轻轻的打了个呵欠,又低下头继续睡。
车厢内,两个人类,一只狐狸,一只黑熊,虽显得有些拥挤,画面却相当和睦。
裴晓蕾只是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断续续的问了能商一些问题,便体力不支的又在能商的怀里沉沉的睡下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坐在她床前,正在为她把脉。
师祖她睁大眼睛,一脸惊讶的望着坐在床前的老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喊道。
老人似乎一早已经准了她会这个时候醒来,看了她一眼,不见半点的和颜悦色,劈头便训斥道:蕾丫头,你当真喜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
徒孙不敢裴晓蕾刚刚醒来,就被训了师祖训了一顿,虽然脑袋乱哄哄的还有些不着东西南北,但也知道赶紧从床上起来,穿衣着鞋,在曾蘅子这个老祖宗面前恭敬的笔直跪下。经这样一起一动,她竟惊喜的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痛不适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微微暗提了一下内息,果然体内气息平稳顺畅,连内伤都好了。身体痊愈,心里自是大喜,抬眼便笑道:谢谢师祖
曾蘅子被她这样一谢,心里软了软,便不再同她计较,挥挥手换了一个话题,道:不过蕾丫头,看来你出了一趟远门,除了把那身异功解了,身上还多了几道相当醇厚的内息,你爹娘当年给的你的内力,你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了
裴晓蕾点点头,道:是先前大师兄已经教过我怎么运息调用这些内力。
曾蘅子笑道:小一子办事,一向牢靠,对了,你前几个月同小四子跑去那里了,山庄为了找你们两个都闹翻天了。
裴晓蕾无意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只大略的说是自己和行文不小心被水冲入了深山里,捆住了几个月。在曾蘅子提下一个问题前,转了个话题急问,师祖,二师兄他
谁知道曾蘅子一听到这个他平日疼爱有加的师徒,竟白眉一拧,有些不耐烦道:他没事,喝了红莲水,什么毒都解开了,人也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虚弱了点,正在隔壁歇着,死不了。说完声音又是一重,大喝道:我老头子才闭关没几年,你们这些徒子徒孙,现在是翅膀硬了,一个比一个更胡闹
徒孙不敢她一听立即低下头来,威严正跪。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曾蘅子忽然一拍桌子,怒斥:我的两个徒儿,包括你的父亲,那个不是人中龙凤,结果都因为一个情字,早早离世,枉费了这一身的才华。如今你呢你自小便情清冷,我本以为你出的这一趟门,历了些事情,对那些男女的情爱不会学你父母那样糊涂,想不到你不单学了个十足,甚至还过犹不及。天下第一庄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祖父,爹娘,山庄里的各部为了保你这一点血脉,费了多少心思。你要是在这渣儿上,真出了个什么事情,你对得住他们吗这天下第一庄的百年基业,你还要不要这属地上的几百万的仰望裴家过活的黎民百姓们,他们命运,你还管不管当初你爹娘把小大子他们几个娃带回来,费尽心思的教养,就是指望他们几个以后能够护你周全,能让你如虎添翼。如果这个四个大男人连你一个小女娃的安全都保不住不止,还要你为他们疲于奔命,那我天下第一庄,养育他们几十年,何用
裴晓蕾心里虽然很不爽他这样说自己的男人,但孝字当头,她握了握拳,终还是忍下了,只道:师祖,登灵山一事,是徒孙太过卤莽想得不够周全,与二师兄绝无关系。
绝无关系曾蘅子冷冷一笑,问:小二子,是谁,你知道吗
裴晓蕾头一抬,清楚的回答:徒孙知道,二师兄是秦国的六皇子
很好,那你还记得你大师伯和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秦国派来密探,窃取我幕部的机密,害大师伯和二师伯枉死,三师伯被逐,而爷爷因此一病不起,拖不过半年也仙游了
还记得,我当初在你爷爷床前起了什么誓吗曾蘅子接着问,声音更低了。
裴晓蕾望着曾蘅子的眼睛道:您说,要杀尽秦国的皇族
很好,你用红莲救了他一次,算是断了他和天下第一庄的缘分,等你休息好了,为师祖办了这事说完在桌子放下一把匕首。
裴晓蕾望了那把闪着白光的匕首一眼,黛眉一潋,道:二师兄不是秦国的皇族。
哦曾蘅子声音提了半调,盯着她望。
裴晓蕾身体一动,慢慢站了起来,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曾蘅子,声音一沉,一字一句,道:他是我裴晓蕾的丈夫
丫头,你想忤逆我声音一寒,周围温度又低几度。
晓蕾不敢她虽嘴里那么说,眼睛里却无半点退缩,转而忽然问道,请问,师祖还记得血书吗” ””血书当然记得曾蘅子眼睛猛的一亮,有些急切追问,蕾丫头,难道你找到血书了”””
裴晓蕾唇一抿,却只笑不答,等吊足了这位老祖宗的瘾,才说:师祖与长老们常说,当年若不是你们一时大意,爷爷就不必为了保你们周全,硬是被楚国国君要胁,立下了那封血书,害爷爷的宏图大业才不得不中途搁浅。你们也曾经说过,谁可以取回血书,你们就答应他一个愿望。对吗
对,被迫立下那份血书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失策和耻辱,谁能找回血书,他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他。
师祖她轻松的道,声音拉的老长的。
血书在那里,丫头,你快说这边倒是非常紧张的问。
血书,我已经烧了说完,她耸耸肩。
什么烧了曾蘅子眼珠子一瞪,圆鼓鼓的没差点掉下来。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一个老妇人极快的走进来,拉着曾蘅子的手,指着一个罗盘急急的道是真的 ,老头子啊,你看啊,血书真的没了
老妇人把罗盘小心的放着桌上,指着罗盘上凌乱的四转的指针让曾蘅子看,半晌后,曾蘅子忽然仰首哈哈哈哈的豪迈大笑起来,大呼道,没了,真的是没了然后转身拍了一下裴晓蕾的肩膀,夸道:丫头,做得好,不愧是我的乖徒孙。
呃裴晓蕾一怔,没被曾蘅子的变脸惊着,倒是被忽然闯入的这位老妇人,吓了一大跳。
她父母忽然离世以后,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山庄大大小小的事务虽然有几位师兄姐帮衬着,但是很多决策事情却又因为几位师兄姐经常分散各处,没法第一时间处理而被耽搁了,特别是许多机密必须由庄主或亲信及时的亲自过目处理才行。特别是那个时候,刚经过双亲辞世之痛的裴晓蕾,才一接手庄主的位置,立即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她身边的几个师兄姐弟一一遣送走。此后,又来势汹汹的生了一场大病。虽然,她大难不死的活了过来,但是身体更是一落千丈,本无法处理庄内那排山倒海的庄务。
本来大家都猜想裴晓蕾会招回四个姑爷回来帮她分担庄务,结果谁也想不到,重病中的裴晓蕾竟然亲自上门,求请出了几位当年跟着爷爷打江山的老人家出山,组成长老院,代为处理一些庄务。这些老人家个个深不可测,皆是当初跟着她爷爷裴剑浔一刀一枪,打下天下天下第一庄的人物。其中有的人是裴剑浔拜把子的兄弟,有的人是裴剑浔的生死之交,有的人是裴剑浔的贴身侍从护卫,虽然她裴剑浔去世以后,他们也开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但是对于这些开山祖,传奇人物,天下第一庄的后辈,没有一个人敢对他们有半点不敬。加上庄主一家对这些老人家恭敬得很,他们在天下第一庄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等同与太上皇。
而曾蘅子因为是裴剑浔的结拜兄弟,又是裴晓蕾娘亲的师父,在山庄的地位更加超然一等,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奇人异士,能力强,武功高,长得又好看导致众人对他崇拜度更是狂热,经久不熄。而,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则是曾蘅子的妻子,她除了同是长老院的一员,也是教导笑娘子以及裴晓蕾各种奇门循甲的人。
师祖母,您,您怎么也来了见到来人,太过惊讶,她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话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女士,传闻从建好天下第一庄的那天开始,就宅在庄内,再也没有离开过山庄半步,这如今,到底是什么特大飓风,把她给刮来了
老妇人把罗盘收回衣袖里,拉着曾蘅子在一旁的凳子坐下,望着裴晓蕾,沉声道:蕾丫头,你跪下
裴晓蕾闻言,也不敢怠慢,立即扑通一声,双膝又再重新跪下。
我们几个老东西,当初出来撑场面,一是,因为你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二是,因为我们要找血书,那份血书一天没找回来,我们就一天都无法安枕。如今你身体大好,血书也烧了。我们担忧的两件事情,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山庄也该交回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象征天下第一庄长老院的印玺,递给裴晓蕾。
裴晓蕾迟疑了一下,最后目光坚定举手恭敬接过,道:徒孙自当谨遵师祖们的教导,振兴裴家,冰凉厚重的印玺在手,自此,天下第一庄各部所有的权利连同这个印玺一样,再次全部握在她的手里。
老妇人望着她,又道:丫头,倘若小二子,只是你丈夫,如今你男人被人下毒陷害,你待如何
裴晓蕾头一抬,眼睛微咪,清冷的声音,低低从喉咙里响起:杀了他们
好旁边的曾蘅子闻言,拍案而起,大呼一声,亲自弓腰上前扶起裴晓蕾,慎重的道:你父辈尚未成就的事业,如今就交由你来继续代他们完成外面部署了直隶长老院的一万兵,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些人要怎么用,蕾丫头,就看你的了
是裴晓蕾颔首道。
好了好了,老头子,蕾丫头才刚刚醒过来,咱们也不要再打扰她休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老妇人见事情都安置好了,便想拉着老公走人。
曾蘅子却不把她的话放耳里,嚷嚷道:刚刚才睡醒,还休息什么啊,丫头,你过来,师祖再教你些事
你不走,是吧行,老太婆我自己走老妇人话说得凉凉的,转身提步就往外走。
曾蘅子一激灵,打了个寒颤,他这人天不怕,地方不怕,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惧妻,如今一见老婆神色不对的走了,那里还敢多留,立即屁颠屁颠追上前,喊:夫人,您别走那么快啊等等老夫,等等等等
一出房门,他才发现能商端着药膳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头发和衣服上厚厚的铺了一层积雪。
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进去曾蘅子看着能商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瞧,顿时觉的老脸有些挂不住,立即迁怒的大吼,转头撒脚就追着自己老婆的后脚跟边跑边喊,与方才的迁怒完全不同,那声音说有多献媚就有多献媚。
夫人啊,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么,你怎么抢我台词啊曾蘅子跟在老婆身边,小心措辞。
你还说呢,什么叫做为师祖办了这事死老头你竟然怂恿蕾丫头杀小二子,你够狠。
不下猛药,怎么见他们俩真情呢
猛药老妇人极为轻蔑的一笑,揭他的老底丑道,也不知道是谁,一听说小二子被暗算了,功也不练,关也不闭了,直接点了一万兵就要杀过来
曾蘅子脑壳,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的笑起来,解释道:我这一身的医术,还得靠小二子给我传承下去呢,他要出了啥事,我上哪再找一个这么有慧的徒孙来承接衣钵,这人才易找,天赋难寻啊,想当初我在唠唠叨叨的,话正说得起劲,却见老婆脸色依旧淡淡的,貌似完全没有要与他同乐的意思,便话题一转,很狗腿的凑近妻子道:不过,老太婆啊,咱家的这丫头也还真了不得,她不但敢忤逆我,居然还敢拿血书来和我谈条件,那个气势,那个胆量,还真有点裴老头的味道
老妇人一听这话,脸上一柔,转眼间立即绽放出无数喜意,头一昂,得意洋洋的道: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这丫头是谁教出来了,还有啊,今个儿,你这戏也演得太破绽百出了,蕾丫头回神一拿捏,就懂得回头返着耍你玩了。
胡说,那都是啥破绽,我是一听到血书没了,太过高兴了,你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都高兴得冲进来了你也就都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
嗯你在说什么谁半斤八两老妇人声音微微一提,停了下来。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曾蘅子一怔,立即打哈哈混道,脚步也停下来,表情极献媚的,手却乘机伸过去把老婆的小手含在掌中,嘴里则继续在叨念着道:夫人,你留意了没有,方才裴丫头在说 杀了他们这几个字的时候,那个表情,那个语调,简直就和裴老头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是,你也不想想
梅林深处,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拉着手,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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