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瓦卡婶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须离帝作为一个帝王,却能专宠一个女子十载,难道不是痴情之人?”昂高小下巴,舜元夸起自己父皇来可谓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他三岁便登基为帝,八岁朝中便无人敢小瞧于他,当时专政的太后和外戚就这样断送在一个八岁小孩手中,世人无不称奇。如今他已然统领天下,成为天下霸主,杀伐决断睿智绝伦,海东青再怎么厉害,也不是治国之才,他到底只能为人所用,而不是自己能够用人,就这一点来看,他可是万万不及须离帝的。”
明若讶然眨眼,她可不知道,原来小舜元心里对父皇竟是那般崇敬,平日里两人争宠争惯了,她倒是给忽略了,不过……自己难道不也是这样?深深地,打从心底崇拜敬仰那个男子,在他们心里,他就是神的化身,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瓦卡听了舜元的话,倒也是愣了一会儿,才呐呐地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晓,须离帝威名世人皆知,在我们乌桓,听到他的名字都是要下跪的,甚至还有人唤他为天帝。”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其实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家安居乐业养马放羊,草原辽阔,我们乌桓人也是活的下去的,可王上总是不满足,如若我们乌桓也有大安这样的土地……乌桓不会比大安差,真的!”
闻言,明若与舜元对视一眼,皆是在心中轻叹一声。
目前位置:囚妃傳 >> 卷三
二百零八、火(上)
發文時間: 10/26 2012——
二百零八、火(上)
瓦卡出去后,舜元小臉上的笑容頓時耷拉下來,整個人都埋進明若懷抱里不住地蹭,他再早熟,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須離帝那般寵愛明若,對于兩人之間唯一的血脈也是極度重視,雖然教導舜元時不留情面,但是平日里卻是極盡寵愛,只要不涉及到爭寵,他對舜元,真是好的不能再好。所以即使平時教導嚴厲,舜元心中仍是無比地尊敬和崇拜須離帝。“母妃……你說父皇會贏嗎?”
會贏嗎?不會贏嗎?明若心里煩躁,她不希望烏桓贏,因為沙略本沒有治國之才,這個男人只適合在馬背上打天下,能打不能守,又怎能成為明君?都說守業難于創業,這話絕對不假。反觀父皇,雖然子古怪了點,但是睿智大氣,更是有用人之才,治國有方,哪里是沙略能夠及得上的。想到這里,她便微微一笑,揉了揉舜元的頭:“自然是你父皇棋高一著,烏桓區區一小國,不足為懼。”大安王朝又不是只有端木云一名將軍,父皇善于排兵布陣,并不亞于端木云,應該不是問題。
舜元很信任明若,聽她說父皇更厲害些,到底小孩子天,立馬就露出了可愛的笑容。明若看著兒子活潑伶俐的模樣,心底軟的不像樣子。
就在母子倆笑嘻嘻的時候,端木云卻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盔甲上滿是血漬,看起來風塵仆仆,連臉上都是灰塵。明若見他進來,緊張地立刻就站起來,下意識地就將舜元護在身后。其實她心里也清楚,端木云應該是不會傷害她愛如命的孩子的,可她身為一個母親,此刻又身在敵營,更別說自己的身份還是大安的皇妃。即便端木云不傷害他們母子倆,又怎么擔保其他人在知道他們的身份后不起異心?所以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可在看到端木云一身血的時候,她又忍不住要擔心他是否受了傷。明若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真的不懂端木云如此執著是為哪般,她和他已經不可能了,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若兒。”僅余的一手伸過來,端木云高大修長的身體應聲而倒。明若驚呼一聲,也顧不上自己想著什么了,連忙上去想把扶起來,可她不過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能扶起這么個大男人?好在舜元雖然不喜歡端木云,卻不會忤逆她,小手小腳地也伸過來幫忙,兩人費了好大力氣才將端木云抬上床榻,他身上的血很快就弄臟了柔軟的皮毛。
小少年的眉頭擰了起來——他不搗蛋的時候像極了須離帝,尤其是那一對眉眼,更是同須離帝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年紀雖小,卻也不是笨蛋,見明若走到營帳口又回來,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一聲,看向昏迷的端木云。“母妃,外面是不是沒人?”
明若點頭:“說也奇怪,瓦卡平時都是在這附近不會亂跑的,怎么今兒個突然就不見了。”方才不是還在營帳里收拾的么?
舜元走上前來給端木云脫盔甲,他人雖小,力氣卻很大,為了父皇,為了保障他們一家三口日后還能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他一定要為父皇鏟除每一個假想敵!“母妃,你去擰毛巾,我幫他脫衣服。”
能避免這樣尷尬的場面,明若自然求之不得,忙聽了兒子的話去擰毛巾了。舜元看著眼前容色蒼白憔悴的男人,手上動作卻沒停,只是覺得惋惜。可惜母妃已然名花有主,這海東青倒也算是個癡情之人,但母妃不喜歡他,他又何必苦苦糾纏呢?倒不如瀟灑一點放手,現在他將自己和母妃擄到這兒來,他們烏桓人會怎么想他?這男人……跟父皇一樣,他都看不透。
干凈的熱毛巾已經拿了過來,舜元也幫端木云脫掉了染血的盔甲,只剩一層薄薄的內里。明若給他擦了臉,又不知他傷在哪里,便想去請軍醫,卻被舜元阻止了:“母妃——他沒事,血不是他的。”
明若一愣,心里一塊大石才落了地。她坐了下來,看著端木云平穩的呼吸著,又給他把了脈,終于確定他真的沒有受傷,只不過是太過勞累疲憊。舜元蹦蹦跳跳地跑進她懷里,扯著她的袖子問:“母妃很擔心他?”
“他是我的故交,自然是擔心的。”明若微微一笑,舜元的頭,眼神飄渺而遙遠。“我只是不想他死,若是他能好好的活著,我便能放心了。舜元……母妃有愧于他,當年險些將他害死,這是母妃欠他的,可這輩子,怕是還不了了。”她低低地一嘆,遠不知明日又是何番一種景象,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再不會有端木云的存在。
床上的端木云卻突然夢囈了起來:“若兒、若兒……我贏了、我贏了……若兒——”
舜元小臉一變,馬上抓緊明若衣襟,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母妃?”
明若也被端木云的夢囈弄得一怔,但是她比較冷靜,連忙安撫孩子:“沒事,別信他的,不會有事的。你父皇他那么厲害,怎么會輸呢?”
舜元卻突然不依起來,九歲的孩子,很久都沒有哭過了,卻驀地在她懷里哭起來,大眼哭得紅腫,小鼻子通紅,還一抽一抽的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明若心疼的都要碎了,連忙抱緊他,只聽得他一聲聲的母妃我要父皇母妃我要父皇我要回去。
……她,又何嘗不想再見那人一面?
明若身體打著顫,她了解端木云,他素來淺眠,如若是沒有激動的情緒是不會說夢話的。自己嘴上雖安慰兒子不必擔心,卻也不敢太過肯定,他說……贏了?怎么可能,她不信!明若猛地摟緊懷里的孩子,閉上眼,父皇、父皇你在哪里?你可還好?
遙遠的京城,皇宮,須離帝正拿著朱砂筆看著桌上的地圖,面上難得的出現了沉重的表情。烏桓已攻近京城,很快便會破城而入了,大安已有大半城池淪陷,只余幾座在茍延殘喘。
他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兒,臉龐有一半陷入了陰影里,看不清楚他情緒。安公公站在御書房門口,亦是不住地嘆息。
二百零九、火(中)
發文時間: 10/27 2012——
二百零九、火(中)
明若總覺得心里隱約有絲不安。這種不安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加大。她已經在烏桓的軍營帶了數月了,這幾個月來,她對戰場上的事情一無所知,端木云似乎故意要將她和外界的消息隔絕。如果不是瓦卡話里先透露出了些許端倪,再加上今日端木云的夢囈,她定然不會想到外面的局勢已然惡劣到如此程度。
不能等父皇來接自己和舜元了。也許……也許他再也來不了也說不定,每每想到這個可能,明若的心就疼得抽搐起來。這樣的事情應該不可能出現才是,父皇那般厲害……端木云應該不是他的對手。可心里盡管這樣相信著,明若還是略有不安。她咬了咬唇瓣,看向床榻上躺著的端木云,猶豫了片刻,驀地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舜元拽了兩下,她低下頭,兒子正在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明若一咬牙,走上前去,從端木云剛剛脫下的盔甲中找到了將軍印,她小心地握在掌心,交給了舜元,然后又從盔甲中找出信物,隨后便牽著舜元疾奔而去。
在這軍營里,明若和舜元是唯二的外人,所以一般人都對他們戒心很大。為了防止自己的面孔帶來什么麻煩,明若特意在臉上涂了泥土,也給舜元涂上了。好在她拿了端木云的信物,再加上舜元機靈,一路上才險險離了軍營。可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直到確定自己已經離得遠了,才敢停下來休息。心中卻不由得覺得諷刺,當年她為了逃離皇宮去見端木云偷過數次須離帝的金牌,如今卻又為了須離帝去偷端木云的信物,當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只是朝夕之間,風云倏變。
幸好當日被端木云擄走時她身上還有些首飾,到了烏桓軍營后也沒有拿下來,而是揣在懷里,現在終于也派得上用場了。經過打聽,她知道這里是離京城大概有七百里的江城,沒有銀子她和舜元就是不吃不喝也無法回去。可是……明若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簪,這是須離帝送給她的,是他親手用上好的白玉雕細琢出來,上面的每一朵桃花,都是他心雕刻的成品,桃花中心嵌著的,是他的血。他說只要有了這個,不管她在哪兒他都找得到。
但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放棄。明若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拿著無價之寶換了幾張銀票。她對這些不懂,但舜元明的很,竟將價格開到了十萬兩,當鋪老板在費了一番口舌無果的情況下也只得掏出銀票,又聽聞他們是活當,當時臉色就變了,若非舜元雖然小小年紀卻自有一身貴氣,他說不定就要選擇殺人奪財了,畢竟只是一對孤兒寡母,現在又是亂世,便是死了也沒人知曉。
揣著銀票,明若現在買了兩匹好馬,又在集市上買了些干糧,便和舜元匆匆上了路。她不會騎馬,但是在這種時候,即便不會,她也要逼著自己學會。人的潛能真是神奇,只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她便能夠輕松駕馭馬匹了。明若想起當日須離帝帶著他們母子倆去皇家狩獵場時自己尚且對馬有著害怕之心,可只是不久的功夫,她卻就學會了。
瞧,其實他不在她身邊,她也是能活下去的,只是……可能沒有在他身邊活得好。
明若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咬緊了牙關,快馬加鞭朝京城趕。一路上才知道大安的城池多數已經淪陷了,烏桓人天生好戰嗜殺,不少城池已被屠了城,而烏桓大軍照兩方朝京城逼近,一方由沙略王統帥,另一方則由海東青帶領。兩方皆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大安王朝的軍隊則是節節敗退,最后只能固守住京城,對其他城池已是應接不暇。就這樣,都聽說了沙略統帥的大軍已經逼近了京城,明若知道,如果想成功回去,他們就必須趕在沙略之前!
海東青所到之地,不動百姓一針一線,對投降的士兵也算是仁慈,可沙略不,他所到的地方,皆是尸橫遍野,燒殺搶掠,不剩分毫。
明若不信須離帝就真的這樣輸掉,他不會的,他是那樣厲害那樣無所不能的人!怎么可能會輸給沙略那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她甚至還清楚的記得他摟著她的肩膀輕笑著說沙略不足為懼的樣子!風呼呼地刮過,雖然帶了面紗,但臉頰卻仍然被吹的生疼。幸好她逃走時拿了端木云的信物,身上又有些銀兩可以打點一番,否則早在被盤查之時露了馬腳了。
舜元也是小臉緊繃,沒什么表情,母子倆都知道,如果想回到須離帝身邊,就必須、一定要趕在沙略之前!
可越是離京城近了,明若就愈發覺得心跳的厲害。她不安、很不安、非常不安,不安到每日停下休息時總是整夜合不上眼睛,睜眼閉眼,出現的都是須離帝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想,自己可能真的瘋了。明明知道他殺了娘親和段嬤嬤,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想要回去。
父皇……父皇就只身一人待在那冰冷的深宮里,他一定想她回去,她怎么能把他丟在那兒不管不顧呢?明若忍不住流淚,卻又怕被舜元看見,只好將頭掩進衣服里,努力不發出異聲。可舜元又豈會不知母親心中擔憂?他不敢讓母親知道自己已經看見她哭了,便故意發出呼嚕聲,眼淚卻也順著眼角流下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母子倆便開始上路,明若甚至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看到護城河了。可越是接近,她的心就跳得越是厲害。正在失神的時候,舜元卻突然道:“母妃,你看那邊!”她轉過頭去,只見遠處黃沙漫天,似乎正有大軍逼近,是烏桓軍隊!
她心下一驚:“舜元,咱們得再快些!”
“嗯!”
在烏桓軍隊接近前,母子倆總算先一步進了皇城。可皇城里似乎是沒了人煙,就連平日里人聲鼎沸最是熱鬧的大街上都是一片荒涼。所有的店鋪都門扉緊閉,無數的攤子破碎的躺在地上,一個人都沒有。
明若的心跳得更快了,快得她簡直以為自己會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