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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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子发出极为剧烈响声,就好像跳起钢珠不断碰撞坛壁,一串串速度得让人头皮发麻。
花残皱眉,炼蛊炼了这些时日,可不要这关头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炼蛊炼蛊,百虫相争百日才能得一只蛊,蛊种不一,不知又经过多少时间,才能得出蝎、蛇、蜥、蜘蛛、蜈蚣蛊这五种蛊虫,再让同种蛊虫厮杀吞噬,得出强五只,用剧毒之物喂养四十九次,每次四十九只同种毒物,蛊虫初成,又投入同一坛子,得强蛊之一五毒蛊。
之前繁琐步骤全数熬过,如今只剩后一步,怎能此功亏一篑?
沉下脸色,花残将旁边箱中叶包拿出一个,狠狠心,瞄准了抖手全部倒进坛子里。
坛子反应加激烈,就像泼了硫酸进去一般,沸腾起来。
不知是什么动物鸣叫声尖锐而高亢,那坛子晃荡晃荡,终于支撑不住了似爆裂开来!
一阵白烟喷出,瓦块四溅,花残敏捷后退,不让那残渣碎片伤了自己。
还没等烟雾散完,花残猛然感觉有什么细细东西从脸边掠过,微微热意袭来,他急忙偏头,险而又险地避过。
那袭击花残东西直直戳到旁边粗木上,花残凝目看过去,却见到个透明条状之物,通身绷得笔直,尾端钉树里,竟是条细小蛇!
此时那蛇口里还叼着只余下半截蜈蚣蛊,弹跳几下后被大张蛇口直吞进去。
“你是个什么鬼东西。”花残直盯着那条小蛇,口中这般问了一句。可他心下是明白,这一回,恐怕是遇到什么灵物了。
虽说五毒蛊还没炼成,可那五种毒蛊也不是什么疲弱之辈,战斗力不可谓不强,然而只不过眨眼间工夫就被吞了个精光……只看那蛇头顶一抹淡青,便可知它将这五种毒蛊全部消受了。别说之后洒进去、自己现能调配强之毒,毒性猛烈不下五毒蛊,还是硬生生都被吸收了去,涓滴不剩。
小蛇吃完蜈蚣蛊,吐出一根分叉红舌,满足地“嘶嘶”叫了两声,十成十餍足模样。
“小家伙,你胃口当真不错。”花残不怒反笑,“可我若是让你逃了,这毒部首座便也不用做了!”
说这话时,花残抽出腰间玉笛横嘴边,启唇便是一记短音:“呜——”
那声音无法形容给人何种感受,明明音量极小,却是直刺到耳朵深处,使得耳膜一阵震荡,尖锐疼痛。
花残年纪尚小,这具脆弱身体还不能直接领受这种痛楚,可他终究是两世为人,早已习惯忍受。
只见他白嫩嫩脸蛋硬生生被逼成鲜艳红色,气血倒流,太阳穴处青筋凸起——所谓御蛇之术,原本也不是简单便能练成。
花残这边强忍了不适,所得亦是显著。
那筷子似小蛇刚还插木头里耀武扬威,普一听这笛音,刹那间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绷直身体猛然就软了下去。
然而既是灵物,自然不会这般就被困住,花残盯着落一堆枯叶上小蛇,目光一瞬不瞬片刻不敢稍离。
果不其然,才不过几个弹指时间,小蛇就弹了起来!
这一刻,花残才对这家伙速度有了个大概见识。
几道虚影晃过,就听见周围树木“噗噗噗”连番闷响,树屑乱飞,还有爆开或长或短枝条,全都纷纷扬扬洒了下来,弄得到处都是。
一个不慎,就有一些溅到肌肤上,瞬间刮出细碎血痕,少了不觉什么,可渐渐多起来,就显得可怖了。
小蛇兀自空中游走,总有不肯歇歇脚地交织出密密白网,花残就这张大网之下,不得须臾安宁。
那蛇速度越发了,有几棵细些树木早被打成筛子般,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花残察觉头上阴影,纵身一跃躲了过去。
捣腾了有半个时辰,还不见小蛇有疲累之态,花残精神绷得紧紧,因为看得太久,眼里已然有些发花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狠一狠心,花残闭上眼,再度吹起笛来。
还是那御蛇短音,一下一下忽忽慢,花残再没有用眼去看,而改了用耳去听,用鼻去嗅,虽说对那灵物还没什么了解,可自家炼成蛊被那物嚼了,总会有些味道留下……而这点味道,便足够了。
没了扰乱心思东西,不“看”花残找到小蛇弹跳规律,开始反击。
每有十五记刺木之声响起,他便吹一下,小蛇便软一软、掉一掉,等小蛇学精乖了吹笛前顿一下,他又改为第十四声时吹笛,小蛇习惯了吹一声,他就变为吹两声……每一吹,都让小蛇体内灵气混乱一回,这样来来去去又半个时辰,小蛇直面他戳粗木里,一口红信伸伸缩缩,满是威慑之意。
睁开眼,花残微微一笑:“乖孩子,可算累了么。”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脸色煞白煞白,额上冷汗涔涔,四肢虚软无力。这些都是做过火了症兆。
小蛇那竖起金色蛇瞳闪烁着森然冷光,蛇口大张做出个吞噬动作——它恐吓他。这也意味着,它有些慌乱了。
花残没有擦汗,也没有气力去看自己狼狈样子,如今一人一蛇彼此对峙,可偏偏没什么能解了这僵局。
目光越来越冷,花残耐心寻找小蛇破绽。
透明……线形……嗜毒……
金眼无冠、头呈三角、额上光滑无色……额上光滑无色?
花残倏然想起来,之前吞了五种毒蛊后,不是头上染了抹青绿么,如今没有了,莫不是已全然化了毒素?再仔细看去,小蛇透白,从头下自尾前,怎地突然出现一条红丝?
转眸一想,花残便明白了。
炼五毒蛊之前,为了使得炼成五毒蛊受炼蛊者支配,是滴了血进去,那血便是炼蛊媒介,早被五种毒蛊吸收了,而后全数被小蛇吞食,岂不是合了炼蛊法子?就是不知这胡闹炼蛊,究竟能成不能成了。
想到这里,花残勾起嘴角,把笛子插回腰里,微微张口——喉咙里就发出些极小极细嘶嘶声音,绝类蛇鸣,却含着一种奇异韵律,听得人昏昏欲醉。
那小蛇身子顿时拧成了麻花条儿,别说是戳树里面,就是想好好盘着也是无法做到。
因着它身子透明,就见它体内那血丝忽然翻腾起来,忽而化雾散于全身,忽而聚拢凝成一块,终于重变作长丝,绞啊绞啊绞一堆,如同找不出头线团,实难以分辨。
哪怕只是旁观,也能对那小蛇痛苦感同身受,可小蛇偏生倔强得紧,愣是打滚扑腾撕咬了有个把时辰,才肯停下来。
到底是受不住了,它安静下来。
花残冷眼看它挣扎,直到它不动了,便住了口。
这一刻,小蛇体内长丝重变得笔直,从头至尾贯穿了它——吃了这些苦头后,总算是被驯服了。
“过来。”花残体力也恢复了些,他站直身体,冲那小蛇勾了勾食指。
跟着只觉手腕一凉,就有什么东西缠了上去。
说来也怪,平常蛇类爬虫身子都是黏黏腻腻,腥臭熏天,让人不敢恭维,可这小蛇虽还是触肤平滑,却是干爽无比,也无甚异味,竟是如一块软冰,或是一圈玉镯,就这样绕腕子上。
花残把脸贴上去,感受到小蛇怯生生吐出红信挨了挨自己脸蛋儿,他无声地笑了笑。这滋味,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好啦,我该回去找那个老东西了,你乖乖呆这,过些天我再来看你。”
小蛇不舍地用头拱拱花残手背,花残安抚地用食指点点它脑袋,将它扔进空坛之中。他用笛音唤来好些毒虫进去给它做吃食,随即拍拍手站起身,笑道:“你这厮是个异种!也罢,我便看看继续养下去,能炼个什么东西来!”
千仞峰顶白雪皑皑,约莫八岁小童盘膝坐大雪之下,周身早被覆盖了厚厚雪层,就像个被堆好了雪人,没有热气、没有呼吸。
仿佛已保持这姿态千万年,他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捏成指诀置于两膝,模模糊糊地,还看得出是个人形。
巨岩下木屋中有身材魁梧男人居住,他每日一进一出,这般来回,也有了几十次之多。那雪地里男童,身姿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百日后,狂风呼啸,几乎要结成冰块“雪人”突然炸开!没有半点预兆。
这一刻,这万年冰雪高峰上,居然有了回暖驾驶。
木屋里男人听见声响,探出头来一看——
那男童身上雪层早被热浪冲刷得一点不剩,而苦熬了百日男童竟也没有任何冻伤之状,反而面色红润,头发丝上沁出氤氲白气来。
男童双掌交叠,缓缓拉开,再一齐推出!
狂暴力量把足有三尺厚积雪狠狠刮起,露出十米方圆干燥石地来!
收回手,男童深吸一口气,嘴角沁出一缕鲜红血丝,他提起左手轻轻拭去,面无表情地说着:“果然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