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唇枪舌剑换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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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十七公里长的深水岸线静静的横亘在本溪这座秀丽城市的北首，雨雾中两艘200吨船泊在岸边，一条传送带从雾中延伸出来，把红褐色的铁矿石、黑色的煤矿石直接自船上送进岸边的工厂。每天这两艘船要往返四次，运送00吨原料，而本钢则生产出600吨的优质钢铁，这些钢铁被源源不断地送到全国各地。

“福尔尚布德”钢厂现在就栖身在本溪城北十公里的一座灰色的巨大厂区内。之前，这座钢厂地处法国的福尔尚布德市。

正是因为从傲慢的欧洲人手中购买了“福尔尚布德”这座二手钢厂，赵刚和制造局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而制造局的产能也因此跃升到10万吨级。现在的“福尔尚布德”，长度有数公里，它是一条15万吨的长流程钢铁生产线，集烧结、焦化、炼铁、炼钢、连铸、连轧及相应配套供辅与一体。即使是当年参与搬迁的工人，现在也很难完整的把它指出来，经过奥钢联指导下的提升改装后，它已经“面目全非”，获得了重生。

购买福尔尚布德钢厂的决定对制造局意义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是制造局成长中重要的一个分水岭。如果没有这一步，吉林制造局不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凭空把钢产量提高到十万吨级，也很难迅速改变少量生产生铁、低品质钢等初级钢铁产品为主，高强度板材却一直空白的结构，进入长流程生产线的时间则也要延迟若干年。

对于赵刚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天作之合。去年赵刚开始规划如何建设钢铁工业，因为单纯由高炉产钢美生产一吨钢需要四十两银，而煤-钢铁联合体的每吨钢的成本每吨不过六两银。福尔尚布德钢厂因为需要人力较多，造成成本过高，但是在中国人力成本仅有法国的1/20，成本大幅度降低。从长远看，旅顺造船厂、制造局都需要大量的优质钢铁，而且赵刚十分明了，钢铁价格在经历了三十年的暴跌之后，在1893年之后一直稳步上升，可以说直到1929年前，钢铁工业一直处在高速发展的黄金期。

这一天，正当赵刚为如何遮掩过高的生产量发愁时，手下来报：

“美国参事官来访。”

赵刚英语不流利，想起唐绍仪，就叫了一起过去。

等赵刚和唐绍仪到了书房。书房里早已有了两位客人，虽说从前没有见过他们，但看的出是两个人都不简单，其中一人风度翩翩，应该是参事官田贝。另一个人五十多岁，穿着神父的衣服，目光虔诚，但是神态中隐然有股手握天下的傲气。

“各位，我是盛京洋务总办赵刚，这是我的副手唐绍仪！”

赵刚面色如常，首先介绍，唐绍仪看惯了国内的官员对洋人卑躬屈膝的样，看见赵刚不卑不亢的样，不由心里暗暗称奇。两位客人微微鞠躬致意，其中的一位年轻人用一口流利的京片说道：

“我叫田贝，美国驻大清国的参事官，这位是尊敬的卡耐基先生！”

卡耐基向赵刚和唐绍仪微微点点头，赵刚心里惊愕，脱口而出

“请问您是不是钢铁大王卡耐基？”

话说完了觉的冒失，脸上觉得讪讪。

“我是卡耐基！”

老人慈祥的笑了笑。

“我现在已经不是钢铁大王，我已经投入主的怀抱，成为他忠实的信徒。”

赵刚给唐绍仪打了个眼色，唐绍仪会意忙说：“大家先坐吧。”

在主人的安排下，众人围着一张桌坐下。田贝首先开腔：

“这次卡耐基先生亲至，是为了表示美国政府在对待东北制造局的充分重视。今天我非常荣幸地代表我国政府通知几位，我国政府经过长时间的认真考虑，已同意你们购买设备的要求。”

唐绍仪和赵刚起身表示感谢，两位美国人彬彬有礼的接受了感谢。唐绍仪则乘势打量着田贝，田贝面无表情，一切的一切都隐藏在他的冰冷的蓝眼睛里面。唐绍仪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默不作声等待着他们提出条件。静了一会，田贝拿出一份文件：

“作为对我国政府这个慷慨决定的回报，我国政府希望你们在上面签字。”

赵刚接过文件，仔细的看了起来，过了一会，赵刚放下文件，对田贝说

“田贝大人，贵国对我煤铁联合公司的贷款太少，不过150万两白银而已，却要先扣除10点利率，利率定成15%，五年还清，这条件有点…苛刻。”

唐绍仪看赵刚虽然嘴里说不想要，但是神色却极为紧张，心里不禁暗笑起来。他看赵刚办事有条有理，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样，一直把他当作上司。今天赵刚的表现让唐绍仪明白，身边的这个总办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而已。

田贝听到赵刚的抱怨，自然也看到了赵刚的紧张神情，他摊开双手，耸耸肩：

“欧，那真得太遗憾了，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为下争取到如此优厚的条件…。”

听到这话，赵刚有些局促不安，而田贝则松了口气。

“据我所知，我国还没有单独给任何一个国家如此优厚的条件，不论一个国家的一个制造局了。”

说完这些话田贝适时的沉默了‘让他们在静寂无声中感受压力。’

书房的压抑的气氛已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赵刚额头见汗，眼光一时凌厉凶狠、一时犹豫万分，看见田贝作势要走。把牙一咬，就准备答应田贝的条件。

 lythsndtn！”

唐绍仪的回答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两位美国人，他们没有想到会在大清的内陆城市听到纯正的美国话。

作为一个优秀的外交官，田贝立刻就清醒过来，他为自己的惊奇感到羞愧：

“为什么？你难道不明白，这是我们美国第一次和你们这样的机构作交易，并帮助你们？你们如此弱小，却要求得到与自身实力不相符的待遇！”

田贝脸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大声指责。

“田贝下，首先我要纠正你的说法，你们并不是在帮助我们。相反的，我认为是我们在帮助你们，而你们却趁机想要我们贡献出多的钱。”

唐绍仪不慌不忙地说道，观察着田贝的反应。

“贵国政府贷款给我们不过是为了出售自己的物资，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业行为，贵国不贷，英国呢、法国呢、德国呢，天下之大，哪个国家都有可能给我们贷款。所以，我认为我们之间不过是在进行一项普通的商业交易，并不是贵国给予了我们什么特殊的帮助。”

唐绍仪说完话，满意地看到田贝收起了傲慢的神情，隐藏在深邃的蓝眼睛里面的东西慢慢的浮了出来。

“非常对不起！我为我的失言向下致欠，请下万勿在意！下对我国政府的提议有自己的看法，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我们可以就下的意见进行相应的讨论。”

唐绍仪迟凝了一会，理清思路，开口说道：“田贝下，我曾听闻贵国上月与日本签订了一个协定，给予一千万美金的无息贷款十年还清。贵国在对待日本时的慷慨，以及并没有对他们提出象对我们那样的苛刻条件，让我感到非常不解。请诸位能给我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让我能感到没有受到不应有的屈辱。”

田贝沉默，过了一会：“下的意思是？”

“我方希望得到一千万的无息贷款，不附加任何条件。”

“这根本达不到我国政府的要求！还妄想得到贷款，根本不可能！”

田贝被彻底的激怒了，眼中的冷静被狂怒彻底取代了，作为美利坚合众国有数的外交官，他重来没有在谈判中被对手逼到悬崖边上，重来没有，相反的，他无数次的将对手逼到悬崖边上，一边欣赏对手的丑态一边从容的得到自己的战利品。但是今天，他已经被对手控制住了，一步一步的退到悬崖边上。

一旁的卡耐基抬头看了田贝一眼，愤怒的田贝视而不见。

“下所提的条件太离谱了，我不能接受这种无理的要求，也许，我该问一下尊敬的赵，唐能代表您的意思吗？”

“田贝先生，唐绍仪完全可以代表我的意见。还有，我提醒你，你代表的是你的国家而不是个人，我不敢相信刚那个愚蠢的问题是你提出来的。”

赵刚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唐绍仪感激地看了一眼赵刚，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今年8月贵国发生了轻度的经济衰退，是吧?”唐绍仪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同时抛出后的弹药。

汗水一滴一滴的由田贝额头流下，一滴滴的滴在地上：“唐，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不过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这么了解美国，在我所接触的大清官员中，张之洞为开明，但是对我国的了解不过一鳞半爪。”

唐绍仪淡淡地回答

“我曾经在美国待了十多年，美国可以算是我的第二故乡。”

田贝擦擦汗，脸上已经不见了外交官时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笑

“下是我见过的好的外交家，在两个外交家面前聪明的方法就是直截了当的把底牌翻出来。唐，现在可以具体地提出你们的要求，究竟想要我们提供些什么援助，具体的金额是多少？”

唐绍仪微微笑了笑，用恭敬的语气说道：“下，我要求不高。只希望贵国能平等地对待我们，给予我们日本所享有的待遇。”

“也是一千万美金？”

田贝问。

“是的！我们拿到这些钱将全部用于购买贵国的机械设备。”

唐绍仪毫不犹豫地回答。

田贝挥挥手，示意唐绍仪接着说。

“我们希望贵国能在半年内提供至少一艘的主力速装甲舰，500门型的速射炮、和的维修制造机器以及冶炼设备等等相应物资，以市价充抵贵国给我们的援助，这样可以确保资金仍应用在贵国的商品上。若贵国政府不放心，这笔资金将的使用可以置于贵国和我方代表的共同监督之下。”

唐绍仪轻松自如地说着，因为田贝已经屈服了，这是外交官特有的感觉。能够控制住一个强大国家的外交官，唐绍仪很是得意。

“下的建议我无法接受，我所得到的授权是贷款金额不超过你们资本的25%，如果你们没有多余的资本，那么我们将只能贷款400万美金，当然利率为65%，预扣两年的利息，6年还清。”

田贝皱着眉头说道。

赵刚使了一个眼色给唐绍仪，两个人借口衣出了书房。

赵刚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确定左右无人之后悄悄对唐绍仪说

“唐，如果我用股权抵押的话，你看能不能抵押到1亿美金，这些钱对我十分重要。”

过了一盅茶的功夫，两个人又回到了书房，田贝接着说：

“唐绍仪，刚卡耐基先生说了，鉴于您良好人格的感染力，他准备参股到煤-钢铁联合体里面。”

唐绍仪心里一喜，这正好和刚赵刚说的事情和上了。

“那卡耐基先生准备投入多少资金呢？他准备占有多少股份？”

“卡耐基先生将投入1500万美金，占有51%的股份。”

唐绍仪微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

“卡耐基先生的慷慨，可以照亮月球，但是提的建议小了一点，我有大的生意，不知道卡耐基先生有没有兴趣？”

卡耐基正要说话，一旁的赵刚先站起身，走向田贝：

“田贝大人，我的手下刚刚猎到了一只山猪，有没有兴趣跟本府去尝尝野味。”

“我正有此意。”

赵刚和田贝走后，房间里只留下唐绍仪和卡耐基两人。

“唐绍仪，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外交家，田贝虽然很杰出，但是在你面前稍显稚嫩。”

“尊敬的卡耐基先生，在您面前没有任何人能称得上了不起，您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地，在世界各地，人们都以你为榜样，你所作的一切都是奇迹。”

“哈哈哈，好了，唐，你的奉承话把我这个老头捧坏了。”

卡耐基开心的大笑起来。

“说吧，唐，说出你睿智的想法吧！”

笑完，卡耐基鹰一般的眼盯住了唐绍仪。

唐绍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迎上了卡耐基的眼睛。

赵刚带着田贝穿过后花园，到了演武场，只见演武场的一角点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立了一个架。一根木棍穿了一只“羊”放在架上，不时得有些羊的油脂掉了下来，撩起高的火苗，不时地飘来浓郁的羊肉香味。田贝咽咽口水，对赵刚说道：

“赵，我有些等不及了，这只“烤野猪”真是诱人！虽然我已经吃过了中饭，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

赵刚有些挂不住面，走到一旁对手下说：“叫你准备烤野猪的，你怎么准备了一只羊？”

手下听了马上大倒苦水：

“巡检，野猪不好打，上次去打猎打了一天都没大到一头。这次时间太短，实在是打不着，没法，先弄一头肥羊顶着。不过我看效果还行，你没看那个洋鬼口水都流下来了。”

不过片刻，厨就将全羊考好了，烤全羊历来就是一道名菜，讲究：

“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田贝那里吃过这些中华美食，先切了一块蘸了酱汁吃了进去，也不晓得烤完的羊肉温度极高，一下烫的跳脚，急忙喝了水好。一旁的厨暗笑，田贝却毫不在乎，一双手左起右落，顷刻间吃了满嘴。只是切肉蘸酱需要一步步来，无法吃得，急得田贝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厨想帮忙，田贝却是不肯，说自己亲手做的好吃。慢慢的田贝也抓住了诀窍，将一个羊腿吃了个精光。

正惊叹间，一道又一道的小吃端了上来。田贝吃得兴起，不仅感叹道：“没想到大清国的美食这么好吃，虽然我不能在贷款上给你多的优惠，但是这不影响我成为你的朋友。”

赵刚面带微笑，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田贝先生，我国有一句古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不用多久，你们国家就会求我贷款的。”

田贝听了一点都不相信，在他看来清朝落后美国100年，美国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需要来自清朝的帮助。

“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多少年之后到河西吧。”

屋外明争暗斗，屋里面的两个人也是暗流汹涌，两个人为自己的目标努力。

“卡耐基先生，您能想象吗，一个巨大的铁矿，巨大的露天铁矿，里面有几亿吨品位极高的矿石。在离它不到100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同样巨大的煤矿，也是露天的，几亿吨优质的无烟煤，质量比得上苏格兰白煤。在这一百公里的路上，有十公里水路，剩下的九十公里铺设了简便的铁路，将两地连接起来。”

唐绍仪停下来，看到卡耐基已经被自己的话吸引住了。

“卡耐基，你觉得这样的地方价值有多大？”

卡耐基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上帝，唐，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一个完美的地方呢？”

卡耐基激动起来，站起身，双臂展开。

“想想吧，先从铁矿开采500吨含铁70%的矿石，将这些可爱的羞涩的小姑娘从地下请出来。”

卡耐基的左手开始向中间移动。

“再开采300吨无烟煤，将这些调皮的、穿着漂亮黑衣服的家伙烧成焦炭，一个满脸麻的丑小伙。”

卡耐基的右手开始向中间移动。两只手在中间相遇了，紧紧握在一起。

“哈哈哈，小伙和小姑娘碰到了一起，不断融合，后得到了精华，250吨好铁，或者250吨钢铁。除去运费，人工费，设备费用，这250吨钢铁的成本…。”

卡耐基开始紧张的计算。

“不过两千美金，而便宜的炼钢厂也要三千美金能炼出同样的钢。”

卡耐基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唐绍仪。

“亲爱的唐绍仪，如果有这样一个地方的话，我是说如果…。”

“我将出资5000万美金购买下来…。”

唐绍仪笑了，如同一个看见一只老公鸡的小狐狸。

半天后，赵刚送走了田贝和卡耐基，急忙找到唐绍仪。

“少川，不知你与那卡耐基谈得如何？”

唐绍仪先递了一张纸给赵刚，然后拿出扇，‘刷’的一声打开扇，扇了起来。

赵刚一看满纸英文，头大如头，将纸递了过去。

“还请少川翻译一下。”

唐绍仪收起扇，逐条解释

“1、赵刚保证拥有抚顺，鞍山的矿场。抚顺，鞍山的矿为露天矿，铁储量超过2亿吨，品位超过6成，煤矿储量超过5亿吨，品质为无烟煤”

“2、卡耐基投入4千万美金入股上述矿场，占有本溪煤铁联合体40%股份。此款项在三年内付清。”

“3、卡耐基具备以0%股份的权利，有效期为三年。”

“3、卡耐基先期投入5百万美金用于平整土地等事项，此款项在三月内付清。”

“所有未尽事宜，以后双方协商决定。”

赵刚手上的协议为1893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