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乘龙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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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正职和几个副职之间永远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因为资源有限,大家都是明争暗斗,一把手要打压众多的竞争对手,不会搞权术,你的位子根本就坐不稳。
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就是个十分老道的政客,他采取的办法是拉拢谭士平和李耀,这两位都是外地干部,他们心照不宣地结成同盟,共同对付本地干部,刻意打压在本地干部中有广泛影响的周广生。这样在省委常委会上,杨春风就牢牢地掌握住了权力,本地干部被分化瓦解,周广生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小,最后基本上没有和杨春风较量的实力了。
王一鸣刚来的那一年多,由于和周广生走得近了些,就引起了杨春风的注意,杨春风曾经当面对王一鸣表达了不满,当时就把王一鸣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此以后,王一鸣就刻意疏远了周广生,也算是韬光养晦吧。终于度过了那次危机,和杨春风的矛盾没有激化。
那个时候,连王一鸣这个省委副书记在省委大院里过得都是胆战心惊的,他游金平作为一个省委副秘书长,在省委大院里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谁也不会高看他一眼的。
等王一鸣接任了杨春风的省委书记后,成了西江省名符其实的一把手后,游金平在省委大院的角色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从表面上看,秦书海还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是省委大院的大总管,但实际上,他的权力和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因为省委大院的主子换了,现在的主子是王一鸣了,他喜欢谁、信任谁,谁才最有实权。虽然你秦书海是省委秘书长,但是王一鸣很多事情都是直接安排游金平去办了,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出来了,王一鸣喜欢游金平,不喜欢你秦书海,你这个秘书长不就被架空了嘛!
所以有那么几个月,游金平和秦书海的关系一下子变得非常微妙,成了心照不宣的政敌。
王一鸣什么事情都带着游金平,许多场合秦书海都没有资格出席,而游金平却时刻陪在王一鸣身边。这让秦书海心里醋意大发,像是长期不得皇帝宠幸的后宫嫔妃似的,心里妒忌得要命,难受得要命。但是见了王一鸣还得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要不然你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就更加让人笑话了。在官场上,要想混下去,就得有一个好的心态,按照曾国藩的话说,就是打脱牙和血吞。你要能承受。
当然,游金平还是很精明的,他没有在那个时刻得意忘形,往秦书海心灵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隔三差五,他主动到秦书海办公室里坐一坐,不咸不淡地聊聊天,汇报一下自己的行踪,送些小礼物给秦书海,化解一下秦书海对他的敌意。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变得又融洽起来了。
但是在王一鸣心里,对秦书海仍然是不咸不淡的,因为毕竟他是杨春风提拔的人,不是自己的铁杆,用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王一鸣打算,等有了机会,就调整一下秦书海的工作,到下面的市里兼任市委书记也行,到省委统战部担任部长也行,总之这个省委秘书长的位子,还是得交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行,这是官场上的规矩,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游金平对秦书海的看望也是礼节性的,没有多少实际的内涵。两个人握手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于是就挥手告辞了。
从秦书海的住处出来,游金平马不停蹄地赶到孙玉梅入住的三号别墅,拜访孙玉梅。
孙玉梅正在二楼的房间里洗漱,女人嘛,爱干净,到了哪里都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
秘书何雯急匆匆地上楼说:“省长,游书记来看您来了。”
孙玉梅忙收拾了一下就下来了。
游金平站在客厅里,看孙玉梅新换了一套白色的职业套裙,显得更年轻漂亮了,露出雪白修长的一双美腿,看着像是大明星一样,心里啧啧称赞道:“这个孙玉梅,怎么一点都不显老呢!看着像是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似的,真是诱人。”
孙玉梅袅袅婷婷地走下来,微笑着冲游金平说:“游书记,我正想和你单独谈一谈,当面道谢呢!”
游金平一听就明白了,他直视着孙玉梅那毫无瑕疵的脸庞说:“孙省长,您太客气了吧,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吧!”
孙玉梅指了指沙发说:“坐下说话吧。”双方于是面对面地坐下来。何雯给游金平倒了一杯茶水,就去了一楼自己的房间。
游金平说:“孙省长,一路辛苦了!”
孙玉梅说:“游书记,说真的,这一次我弟弟高玉昆的事情,安排得很好,我感谢你。”
游金平说:“哎呀,你孙省长安排的事情,我敢随便应付嘛!再难也得办呐!”
孙玉梅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里挺不容易的。”
游金平说:“感谢孙省长理解支持啊!现在就这个干部调整问题最伤脑筋了。你也知道,桂江市是农业大市,工业不发达,做生意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赚得到钱,所以大家挤扁头都想当官。因为只有这个最稳定啊!地市合并后,我们这里是官多为患,别说提拔新的了,就是旧的处级干部,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也消化不完。你老家桂江县,今年就提拔了你弟弟一个人,就那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安排了三十多个正处级、副处级干部,已经严重超员了,打招呼的人太多太多了,摆不平啊!我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我呢!”
孙玉梅说:“理解理解,游书记你现在是坐在了火山口上啊!”
游金平说:“大家都有关系,个个都来说情,你说我敢得罪谁?有的同志还动用了北京的关系,那些中央部委的司局长亲自给我打电话,你说我办不办?要是不办,今后我们桂江市的一些项目还上不上?资金还要不要?我敢得罪他们那些京官嘛!没办法,他们的亲朋故旧,我都得照顾。安排不了实职,就安排虚职,至少给他们解决一个副县级干部的待遇。”
孙玉梅笑着说:“真的难为你了。”
游金平说:“要都像您孙省长这样善解人意就好了,我现在干的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说不定好多人在背后骂我呢!”
孙玉梅说:“我们当领导干部的,现在就是这样尴尬,群众不理解,以为我们整天都是瞎忙,吃饱了没有事情干;而一部分干部呢,自己的利益一旦受损了,就会怀恨在心,说我们故意整他们,在背后不断地搞小动作。我在海城市当市长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些问题。你拿掉一个局长的乌纱帽,他就和你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了,杀死你的心思可能都有。”
游金平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说:“完了,完了,这一次调整干部,我拿掉多少人的乌纱帽啊?!关键岗位的县委书记、县长和局长、主任什么的,被我调整三十多个。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我游金平怀恨在心,万一找个杀手干掉我游金平,那怎么办啊!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出现过。”
去年外省的某地级市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在一个重要的会议上,该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正坐在主席台上讲话,这个时候市里的土地局局长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市委书记和市长身后,大家都以为他有紧急的事情要汇报,都没有在意。只见这位局长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冲着市委书记和市长就扣动了扳机。
只听见砰砰两声枪响,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应声倒下了。局长拎着手枪扬长而去,然后上了一栋办公楼,从楼顶飞身跳下,自杀身亡。
书记和市长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幸运的是他们都因为没有伤在要害部位,都保住了性命。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局长为什么对市委书记和市长痛下杀手,没有人说得清楚,也没有哪个新闻媒体敢于报道清楚,这成了言论的禁区。大家只能凭经验自己推测。
但这件事也给在官场上一贯风光无限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们提了个醒,那就是谁的脑袋都不是铁铸的,不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万一有一天,把什么人逼急了,大家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到时候阎王爷说收谁就收谁了!
所以说如今的中国官场,风险还是蛮大的。主要官员有时候也是在刀尖上跳舞。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孙玉梅问:“游书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游金平说:“有,有。你也知道,我们桂江市目前还是落后地区,下面有四个县还是国家级贫困县,县里的医疗条件太差了,我去看过,这几个县的县医院办公楼破破烂烂的,都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了,我就想啊,省里能不能拨付一部分资金,给他们盖一栋新的办公楼。我们市里再自筹一部分资金,给他们买一些新的设备,改善改善他们的医疗条件,那些生活在县城里的老百姓,就不用大病小病都往市里或者省城跑了,现在看病多麻烦啊!再说了,少数民族同胞收入低,也看不起啊。”
孙玉梅说:“好的,好的,现在我正好分管卫生工作,你这样,让各个县里向你们市政府打一个报告,汇总之后,你们桂江市统一向省政府打个报告,我批示一下,再请示一下李省长,估计每个县补助个三五百万,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现在这个事情归我管。我每年还有一千五百万的机动资金,实在不行,全部给你们桂江市算了。就算是我支援家乡人民的健康事业了。”
游金平说:“好,好,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提前感谢孙省长了。这个简直是太给力了。”
游金平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六点半了,该去请王一鸣到餐厅吃饭了,于是就招呼孙玉梅一起去餐厅吃饭。
孙玉梅说:“您先去,我再收拾一下。”
于是游金平在秘书小李的陪同下走到一号别墅,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候王一鸣起床吃晚饭。
晚饭依然是自助餐,七点半就基本上吃完了。大家看王一鸣已经站了起来,于是站起来跟在王一鸣的后面,下了二楼,到了大厅里。
这个时候桂江市接待办调来的三辆丰田考斯特中巴车,已经早早地停在桂江饭店的主楼前面了。
游金平和池明华热情地招呼各位领导上车。大家依次上了三辆中巴车,车子启动,向游船的码头开去。
透过车窗王一鸣看到,这个时候桂江市的主要街道两旁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到处是流光溢彩。人行道上随处可见的是散步的人群,一个个临街的广场上挤满了跳舞的人。他们随着广场舞的节奏,夸张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消耗着自己的过剩精力。这年头,有些城里人真是享福啊,退了休没有什么事情干了,不跳跳广场舞,你说这多余的精力都干什么啊!不使劲折腾折腾也睡不着觉啊!
不像王一鸣这些当官的,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平常里连星期天都没有,正常人悠闲的日子,他是没办法享受的。这正是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快乐,当官的有当官的难处。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了游船码头,大家下车分别上了三辆游船,王一鸣和秦书海、孙玉梅、胡方达几个省级干部,在游金平和池明华的陪同下上了第一辆游船。其他的人上了后面的两艘船。大家坐稳后穿上救生衣,安全员检查过后,随后就开船了。
游船沿着桂江静静地航行了二十多分钟,一路欣赏了沿途的风光,只见两岸不时地冒出一座座突兀的山峰,山并不高,但千姿百态,上面的灯光各有各的特点,江面开阔,足有两百多米宽,这个季节是丰水期,江水的流速很快。前行了一段时间,游船到了一处船闸,通过船闸的升降机,游船进入内湖。
原来历史上桂江市这里是著名的喀斯特地貌,湖波众多,但是经过建国后几十年的城市建设,许多小的湖泊被填埋,上面建起了高楼大厦,城市拥挤不堪,街道狭窄,污水横流,一到雨季,江水暴涨,湖水横流,城市狼藉不堪,老百姓怨声载道。到桂江市旅游的中外游客,也对桂江市的市政建设颇有怨言,认为这座城市的管理水平实在是太差,和国际旅游城的名声严重不符。
况远征担任市委书记后,桂江市投入巨资,进行了大规模的城市改造,一项最重要的工程就是两江四湖工程,打通环绕桂江的两大水系,沟通城内的四大湖泊,沿途兴建了许多园林建筑,到处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又进行了绿化、美化、亮化。一到晚上,景观灯一开,到处是流光溢彩,恍若人间仙境一般。现在晚上游览两江四湖,成了一个重要的旅游项目。
如今的桂江市,成了全国屈指可数的国内外游客重要的旅游目的地之一,每年到桂江市旅游度假的中外游客有一千多万人,旅游经济已经成了全市的支柱产业之一,仅次于农业,对gdp的贡献很大。
王一鸣欣赏着沿途所见的美景,对身边坐着的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说:“金平啊,看到此情此景,我们应该感谢况远征同志对桂江市做出的贡献,对全省旅游业做出的贡献,没有况远征同志,可以这样说,桂江市的面貌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游金平说:“是啊,是啊,桂江市的老百姓说,况远征书记是桂江市历史上最大的功臣!没有他,桂江市国际旅游城的名号就名不副实了!”
王一鸣说:“搞城市建设,一定要有超前意识,事实证明,况远征同志是有先见之明的。”
游金平说:“是啊,是啊。王书记说的是。”心里却说:“老板啊,你哪里知道他,他况远征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他是舒服了,但我游金平却坐在了火山口啊!欠了银行一百六十个亿的贷款,每年的利息就是八个亿。现在我们桂江市的财政压力大得很呐!政府如果无法按时还本付息,银行随时有冻结政府账户的可能,桂江市十几万公职人员,随时有发不下来工资的危险,这个时候大家不会骂他况远征,只会骂我游金平了,谁让你没有本事,让大家发不下来工资呢!”
游船行驶到双塔附近时,王一鸣看到这里的景色非常好,于是就提议下船到这里的园林里随便走一走。
大家就簇拥着王一鸣在园林里漫步。只见这里到处是游人,不时可以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那里拍照、留念。
王一鸣看到一对外国的老头、老太太在那里照相,就走过和他们友好地打招呼,说:“你好!欢迎你们来到桂江。”
旁边的孙玉梅连忙用英语翻译过去,虽然她的英语口语也不怎么样,但是,随便的几句应酬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老外也非常有礼貌,连忙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谢谢,谢谢。”
王一鸣问:“在桂江这里你们生活得还好吗?”
老外似懂非懂地说:“very nice! very nice!”
王一鸣问:“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告诉我?”
这个对孙玉梅就有难度了,还好,市里的接待办主任英语口语还不错,连忙翻译了过去。
老外听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于是一连声地说:“no,no,no。”
于是双方挥手说了再见。
老外一看这个阵势,知道王一鸣不是个小官。一大帮官员前呼后拥的,还有电视台的记者在不时地照相、摄影,他们或许觉得今天晚上很幸运,和中国的高级领导说了几句话;或许觉得中国的领导人很无聊,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在他们的国家,有的总理还自己坐地铁呢!
游览了桂江市的夜景,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下了中巴车,游金平把池明华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市长,我们分头送一送各位领导,我去送王书记,你去送一送秦秘书长和孙省长。”
池明华一听就明白了,游金平要支开他单独和王一鸣谈话,于是就笑着说:“好的,好的,游书记您请便。”
心里却说:“他娘的,你游金平别不是想打我的小报告吧!”
自从游金平到桂江市担任市委书记以来,池明华就和他面和心不合,终归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两个人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本来况远征调走了,对于担任市长的池明华来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担任市委书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论资格他也有了。在担任桂江市委副书记、市长前,他已经在郁江市担任了两年多的市委组织部长,三年多的市委副书记。这要是在十几年前,他老岳父高建勋还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熟悉西江省官场的人都知道,前省委书记高建勋有两个姑娘、两个儿子,八十年代都随着他调进了江城市工作,大儿子高军力是西江省农业银行的行长。大姑娘高军美是省妇联的副主席。二姑娘高军丽是江城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最小的儿子叫高军法,是省司法厅的副厅长。
而池明华就是高军丽的老公。和高军丽结婚之前,池明华是省水利厅办公室的主任科员,普通的科级干部。因为做了省委书记的乘龙快婿,池明华的人生一下子出现了重大转折,他很快就进入了升迁的快车道,半年后就升了副处级,做了省水利厅办公室的副主任,然后是办公室主任,厅人事处长,省水利厅副厅长。三十六岁就做了副厅级干部,在当时他是省里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