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3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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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看着李承乾，道：“太子，虽说你明白了其中的艰辛和不容易，以及让你前往的用意。但很多事情，都是知易行难。常言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真正要理解，要真正能体会，只有去做了，才会了解其中的不容易。”
李承乾再度道：“弟子谨记先生的教诲。”
他对于王灿的安排，没有什么怨言，而且正因为他上午去端盘子摘菜等，熟悉了其中的流程，认识了菜品，所以开拓了自己的眼界。
同样的道理，下午在匠作坊内，也是对于打铁有了认知，更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他作为太子虽说辛苦，但实际上，不过是动动脑子的问题，不会衣食受到影响，但那些打铁的学徒，以及打铁的人可是很辛苦的。
要知道，如今三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的。即便是匠作坊的打铁，虽说温度高一些，甚至于会出汗，但其实不甚辛苦。
真正到了六七月的炎热夏季，才是真正的辛苦。
那是汗流浃背。
这是李承乾和匠人师傅一起打铁知道的。
王灿说道：“接下来的十天时间，你早上随我外出跑步，然后到了时间去酒楼后厨端盘子。下午吃了饭，稍做休息，便前往匠作坊打铁。甭管你怎么打铁，甭管你打什么，但我希望你是踏踏实实的去做事，而不是敷衍了事。”
李承乾道：“弟子已经会全力以赴的。”
他这个时候，其实内心有些窃喜。
他以弟子自称。
可是王灿没有拒绝，虽说王灿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至少是默认了的。
这是李承乾欢喜的地方。
王灿颔首道：“除了每日要做的事情，每天晚上，要学会写总结。总结你这一天的得失，不论是待人处事，不论是自己的行为过错，都要做一个总结。不过这样的总结，就不必交给我了，你安排人送入宫去，交到你父皇的手中。”
“是！”
李承乾再度回答。
王灿摆了摆手，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是！”
李承乾转身就退下。
他如今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而且觉得身体内仿佛又用不完的力量，身体素质是极好的。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李承乾并不担心自己打铁有什么难受的。
晚上李承乾按照王灿的吩咐，开始写一天的总结。
说是总结，其实也类似于日记，记录自己一天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一天的想法，以及自己做了事情后的感悟。
李承乾完成了任务后，便早早睡去。
毕竟明天还有事情做。
翌日，清晨。
李承乾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后和王灿一起晨跑，等到巳时过了，王灿又带着李承乾去酒楼，然后下午又在匠作坊。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三天的时间，算上最初的第一天，足足四天时间了，李承乾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因为眼下的日子，虽说忙碌，但其实比较单纯。
不过这一日，傍晚时分。
李承乾自匠作坊出来后，他先去洗漱了一番，才来到书房请王灿去吃饭。带吃过了晚饭，王灿却是叫住了李承乾，把李承乾喊到了书房中。
以往三天，晚上吃过了饭，王灿和李承乾就各自分别，李承乾去陪李渊可以，回到自己房间也可以，总之王灿晚上是不管的。
现在却是把李承乾喊到了书房内。
宾主落座。
王灿则是看向了李承乾，说道：“算上第一天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四天时间，应该足够你了解后厨的情况，以及打铁的情况了吧。”
李承乾自信满满道：“王先生，弟子都已经了如指掌了。对于后厨和匠作坊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
王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问你几个问题。”
李承乾道：“先生请问。”
王灿问道：“那么我问你，如今的稻米、小麦，是多少钱一斤？”
“啊！”
李承乾听到后，瞪大了眼睛，脸上一副惊讶的样子。他做好了各种准备，也觉得自己对后厨已经了如指掌了，可没有想到王灿询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
太偏门了。
米饭是酒楼日常提供的食物。
因为太普遍了。
李承乾煮饭的各过程都已经熟悉了，但就是没有想到，王灿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小麦也是一样的。
小麦磨成粉，在后厨蒸馒头、包子等，那都是极为常见。但是李承乾也没有想到，王灿会询问小麦的价格。
李承乾呐呐道：“先生，弟子不知道。”
王灿点了点头，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再度问道：“那么，我再问你，后厨的一口炒锅需要多少钱？做一顿饭菜，譬如八人一桌的饭菜，市场价大致需要多少钱，成本又会是多少，需要多少菜才能够八个人吃。”
“不知道！”
李承乾再度摇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所知道的还很多。
有太多太多的不知道。
王灿又继续道：“罢了，酒楼这里，看样子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问三不知，那么我现在问你，匠作坊内的铁矿，是多少钱一斤？”
“不知！”
“开采铁矿，需要人工成本如何？”
“不知！”
“运输铁矿，又需要多少成本？”
“不知！”
“打铁过程中，一般情况下的冶炼，会有多少的损耗？”
“不知！”
“一件成熟的铁器，就比如一柄剑锻造出来，整个流程下来，需要多少的成本？”
“不知！”
……
两人一个询问，一个回答。
李承乾无一例外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是满头大汗，而且是大汗淋漓，甚至于后背都已经被浸湿了。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无知，这些事情一丁点都不知道。
完全是懵了。
李承乾回答的时候，那原本昂首挺胸的样子，此刻已经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彻底的蔫了，再也无法昂起头，反倒是稍稍垂下了脑袋。
太惨了！
他回答得太差了！
连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出来。
王灿看着低下头的李承乾，说道：“我看你这两日，还是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一副很是明白了的样子。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不足了吧。”
李承乾颔首道：“先生，弟子知错了。不过弟子这里，却是有一个疑问。”
王灿道：“说吧。”
李承乾道：“弟子现在是太子，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人。弟子是皇帝，那么眼下知道这些价格，真的有必要吗？”
王灿说道：“你的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肤浅。甚至于，你的这个问题，还有些没脑子。不过念在你年少，那也就罢了。”
李承乾听着王灿呵斥的话，并没有什么恼怒的，只是说道：“请先生释疑。”
王灿说道：“简单的一个道理，这宫中都有御膳房吧，都有去采买的人吧。难道，宫中下面的人报上来是多少，你就批准多少？你就没有考虑过，下面的人会欺上瞒下。可如果你知道这才大米，以及其余柴米油盐的价格，宫中的人能欺瞒你吗？”
“肯定是做不到的。”
“再放大了说，朝廷需要粮食赈灾。要购买粮食，即便是灾年粮价上涨，但涨幅也是有限度的，可是官员直接报上来一个天价。如果你不知道，也就批准了，还认为官员办差辛苦。可如果你知道呢？”
“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王灿侃侃而谈，继续道：“同样的道理，譬如铁矿，譬如冶炼武器，你都门清儿，所以一应的价格，一应的损耗等，你都是知道。那么朝中大小事务，需要开支多少钱，需要多少钱处置，那么你自己都能做到心中有数，也就不会被人欺骗。”
“如果你事事不知情。”
“还沉浸在下面的官员办事辛苦了，殊不知，办事辛苦赚得也多。”
“这是确保你耳聪目明。”
王灿说道：“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两眼一抹黑。那么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即便是你最为信任的人，也可能会欺瞒你。”
李承乾听到后，悚然一惊。
他终于明白了。
也清楚了王灿所说的意图，他郑重道：“老师的提点，弟子明白了。虽说弟子的时间不长，但弟子会全力以赴，把所有都能够了解到，做到心中有数。”
王灿颔首道：“你明白就好，因为这些，也就是所谓的人生阅历。因为你经历过，因为你懂得，所以没有人能够瞒你。如果你什么都不懂，那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顿了顿，王灿继续道：“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借此让你知道。凡事，自己要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因为你多了解，也就有了认知，如果不了解，也就什么都不知道。总之，要养成这样的习惯，多听一听，多了解了解。不至于让自己，是两眼一抹黑，反倒还要认为自己是什么都知道，那才是最可怜的。”
李承乾郑重向王灿揖了一礼，说道：“先生的教诲，弟子记住了。”
王灿摆手道：“记住了就下去吧。”
“是！”
李承乾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