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谁又是谁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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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开口。
凌澜一怔,似乎不意她会如此,伸出的手臂便僵硬在空气里。
“是因为你觉得无论你怎样欺骗我,怎样伤害我,我最终都会原谅你,是吗?还是你觉得我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离开你就活不下去?”
“蔚景……”凌澜皱眉看着她,伸出的手臂依旧没有收回,“我说过,那些我可以解释,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哪个样子?”蔚景将他的话打断,直直逼视着他,“你觉得我现在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欢欣雀跃?还是感激涕零?因为你终于回来了,你没有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丢下我……罘”
“蔚景!”凌澜沉声喝止,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默了片刻,才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已经不重要了。我下来,只是想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蔚景说完,对着面前的男人深深一鞠飑。
从此,两两相忘吧。
无论曾经有过怎么样的爱恨纠.缠,纵然爱,纵然恨,都这样吧,从此一刀两断,再无一分瓜葛。
直起腰身,她缓缓转过,再度朝影君傲所乘坐的马儿走去。
影君傲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琉璃一般的眸中瞬间腾满欣喜,柔柔的笑意漾开,他朝她伸出手。
她略略怔忡了一瞬,将手递进他的掌心。
影君傲正准备将蔚景拉上马,骤然一股外力快速袭击了过来,带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击得影君傲一声闷哼,也卷起蔚景的身子,急速后退。
当身子停下,臂上一重,蔚景就看到了男人近在咫尺的容颜。
沉怒的容颜。
面色苍白,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印染着血丝的眸子里冷色昭然。
甚至,甚至落在她臂上的手也毫不怜惜,似乎只要他再稍稍用点力,就能捏断她的臂骨。
她却浑然不觉得痛。
跟方才在后院相比,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她好笑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怒什么呢?
该怒的人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凌澜眸光一敛,眼睛被她唇角的如花笑靥深深刺痛,凤眸映着阳光,眸底的那一抹猩红愈发浓艳。
心里面本就一直绷着一根弦,又闻她说,我下来,只是想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他如何还能抑制?
我们?
几时她跟影君傲成了‘我们’?而他成了那个毫无关系的‘你’?
何为生路?
谁又是谁的生路?
大手握着她的臂一拉,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鼻翼几乎抵着鼻翼,他定定看入她的眼底,声音低沉,缓缓道:“生路也好,死路也罢,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声音不大,气势却是压人。
话音刚落,另一只大手骤然一扬,随着“呲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她身上影君傲的鎏金黑袍顿时变成两半,从她的身上滑落,如同在后院时她自己的外袍滑落时一样,委顿在脚下的地上。
只不过彼时,她慌乱到了极致,此时,她恍如没有感知。
而跟她这个当事人的反应不同,当她只着一件兜衣的身子暴在空气中时,两个男人都震住了。
只不过,影君傲震惊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这样撕了她的衣服。
而凌澜震惊的是,这个女人里面竟然除了兜衣没有再着一丝寸缕。
什么情况下才会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穿?
见蔚景垂下眼睫,他伸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扳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他凤眸微眯,沉沉望进她的眸底,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你自己的衣服呢?啊?你自己的衣服呢?”
蔚景看着他,唇角的笑容一寸一寸冷,缓缓抬手,将他落在她下颚的大手甩开。
“你做什么生气成那个样子?我的衣服在哪里你在意吗?你从来就不在意!既然你问,那我就告诉你,被人撕了,我的衣服被人撕了,就跟你刚才一样,被撕成了两半……”
臂上又是一痛,是男人骤然收紧了五指。
“是谁?”男人的声音在颤,凤眸凌冽,如刀一般扫过马上的影君傲,最后又落在蔚景的脸上,“告诉我,是谁?”
“是谁重要吗?你不是也撕了?”
“我不一样!”男人哑声嘶吼。
蔚景微微一笑:“有何不一样?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是将身子给别人看,又不是第一次,相府那夜,鹜颜不是也让我当众这样过吗?那么多人都看了,再多几个,又有什么所谓?”
“啪”的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
蔚景被扇得头一偏,脸颊上的灼痛清晰传来。
许久,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凌澜紧紧盯着她,眸色红得就像是天边的火烧云,胸腔震荡,扬起的手还没收回,在抖。
影君傲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他打了她。
这个男人竟然打了她!
脸色一变,他终是再也难以抑制,提起内力飞身而起,手腕翻转,带着一股掌风,直直朝男人的胸口击打过去。
“放开她!你这个混蛋!”
速度之快,力度之大,让原本满门心思都在蔚景身上的凌澜根本措手不及。
当然,或许不是措手不及,而是,他根本没打算避开。
所以,一声闷响,凌澜的胸口结结实实地承接了影君傲的这一记重击。
他逼迫放开了蔚景,身子也击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胃里一直激涌的腥甜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直直冲上喉咙,他捂住胸口站稳的同时,被迫张嘴,一抹殷红从口中喷出。
抬手,他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渍,看着影君傲,噙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凤眸寒冽:“原来是你!”
影君傲一怔,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原来是你!
这个男人的意思,那个撕甜海衣袍的人是他,是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他跟甜海?他可以这样想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去想甜海?
心中原本就没压下的沉怒再一次被激起,影君傲又提着掌风劈了过去。
两个男人再次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虽说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但毕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时间衣发翻飞、飞沙走石,酣战如火如荼。
而且,就像是生死决斗一般,第一次,两个男人都拼上了全力。
两人都毫不心慈手软,招招狠厉,都朝对方的要害直击。
或许是凌澜的武功略胜一筹,又或许是影君傲的内伤更为严重,在一番搏斗以后,影君傲被击得身子斜斜发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曳了一地的血红。
凌澜苍白着脸,吃力收起掌风的同时,看到蔚景转过身,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匕首。
那匕首是方才她刺向马背上那柄,一直放在她衣袍的袖子里,方才衣袍被他所撕,匕首便连同衣袍一起掉在了地上。
凌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是因为那把匕首,而是女人的背。
因为刚才一直面朝着他,所以没有看到,如此背过身去,一览无余。
光洁的背上一条长长的血痕殷红刺目。
那是什么?
他骤沉了呼吸。
显然是被人用刀子划过的痕迹。
是谁?
是谁这样对她?
肯定不是影君傲,虽然他恨那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的心思他还是明白的,他怎可能会伤蔚景?
是谁?
她经历了什么?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他,刚刚还打了她!
这个认知让他的一颗心又痛又慌起来,他颤抖地解了自己的袍子,虽然也是早已褴褛不堪的袍子。
“蔚景……”
他走过去,哑声唤着她,蔚景正好直起身子,他将手中的袍子披在她的身上,作势就要抱她。
“走,跟我回去……”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话还没有说完,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瞳孔剧烈一缩,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
缓缓垂眸望去。
果然!
在他的胸口,一把匕首刺入,殷红的鲜血瞬间濡了他白色的中衣,晕染开来。匕首的刀柄上,颤抖的小手还握在那里。
沉痛划过眸底,凌澜缓缓抬眼,看向小手的主人。
“蔚景……”
他佝偻了身子,脚步微踉,所幸手臂还搭在蔚景的身上,所以,也不至于倒到地下去。
“痛吗?”
蔚景同样看着他,轻声开口。
凌澜没有回答,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
女人不会武功,且根本没用蛮力,只是浅浅刺入,所以,要说痛,并不浓烈。
痛的是里面。
是胸腔的里面,痛得他颤抖。
“痛就对了!”眸子里的潮意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她冷冷凝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任由湿意将她的眼眶聚满,一字一顿:“你知道这把匕首是谁的吗?”
“就是你刚才问的那个撕了我衣袍的男人的,既然是那个恶人的,我为何要留着?因为它是殷伯伯临死之前给我的,给我用来防身之用......”
临死之前?
凌澜眸光一敛,只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再次伸手抓了她的手臂,急急问道:“你说谁临死之前?”
“殷伯伯!”
蔚景说完,眼眶终究承受不住眸中的湿意,泪,漫眶而出,她朝他低低地嘶吼:“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命,也救了我的命的殷大夫!”
凌澜身子一晃,要不是伸手扶住了边上的一棵大树,他绝对倒了下去。
震惊、难以置信……
喘息地靠在树干上,他眸色痛苦地看向她,艰难开口:“发生了什么?”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个女人的衣袍被人撕了,背被人用刀子划了,殷大夫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气息沉到了极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自己裹得死紧,裹得他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是痛的。
“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吗?”蔚景问。
男人没有吭声。
他当然想!
只是他发现,他似乎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一直以为蔚景跟影君傲离开是因为看到了他跟铃铛在山洞里,她生气,所以,才如此。
他甚至还发她的火,用言语伤她,不仅如此,他还……打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打她,他真是受不了她那般作.践自己的样子和语气。
他不许任何人轻.贱她,包括她自己。
他错了,他的猜测错了,他的做法也错了,错得离谱。
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承担了那么多。
“蔚景……”
他看着她,第一次发现,除了唤她的名字,再也找不到其他语言。
“一批官兵过来抓人,将我当成了那人,跟相府那夜一样,让我当众脱.衣验身,殷伯伯为了救我,被他们杀了,就是用的你那个匕首.......”
蔚景伸手指着他的胸口,缓缓而语,说得轻描淡写,却其声恍惚。
凌澜一震,如果说刚才那个女人刺在他胸口的这一下让他痛的话,此刻女人的话更是让他痛上百倍千倍。
官兵……
他眯眸,眸中寒芒乍现。
而蔚景似乎又蓦地想起什么,朝影君傲那边跑去,连搭在肩上的他的衣袍滑落在地,她也不管不顾,依旧只着兜衣奔上前去。
此时的影君傲还倒在地上,他几次试图从地上站起,却都无能为力。
他知道,他不行了,他已经透支到了极致。
蔚景蹲身。
他以为她要扶他,将手递了过去,谁知蔚景没有接,而是将手伸到他的领口,捻起他披风的带子猛地一拉。
他脸色一变,想要阻止都来不及,披风已经解开,随着蔚景带起的力度,委顿在地。
于是,他的中衣就暴在空气中,也暴在大家的视线里。
凌澜震惊了,说实在的,蔚景自己也震惊了。
虽然她一路血腥浓郁,她知道他受伤严重,却没想到会重到如此。
影君傲的中衣是什么颜色的?
她已经忘了,现在也看不出。
因为现在已经尽数被血色染红,这样的浓艳,让她想起了新婚之日的大红喜袍。
泪,再也止不住,就像是决堤的海肆意漫出,她转眸,看向靠在树上一脸苍白的男人。
“所以,凌澜,放过我们吧,我已经害死了殷伯伯,我不能再害死影君傲,他快死了,再这样耽搁下去,他真的会死的,放我们走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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