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庙堂之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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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庙堂之高(一)
廉县一战,契丹军退缩至西京道,兵锋不敢过后套。仆骨、同罗等族,慑于黑雕军军威,竟相派出使臣,献上牛马等礼物,河套之地,皆在黑雕军控制之下。
契丹皇帝耶律述律得知西京道大军败于周军,耶律大光率三百骑侥幸逃生,隔夜宿醉顿时被吓醒,他从幽州等地调来一万多契丹军,补充到西京道,此时,契丹军朝纲松驰,军政荒芜,除了耶律大光,没有人想去和河套周军死战,只是在耶律述律的压力之下,几位契丹将领避开灵州,率军进攻实力相对较弱的府州,斩杀了一些百姓,谎称打败了数支大周军队,耶律述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也就算过去了。
按照侯大勇最初的计划,黑雕军只是扫荡后套的一万多契丹军,没有想到,契丹大将耶律述律竟亲率大军南下,黑雕军虽然蒙受不少损失,可是完胜了数万契丹大军。一战定河套之后,侯大勇反倒有些心事重重,俗语说: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也不知陛下柴荣会如何看待此事?
侯大勇字斟句酌地写了一封奏折,报告了近期边事战情。奏折发出之后,侯大勇出灵州,过西会州,到靖远城,然后折回同心城。每到一处,必要隆重祭奠阵亡将士,到荣军院看望伤残军士,然后和各营军官痛饮美酒,醉卧军营。
就这样巡视一圈,足足用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至六月中旬,侯大勇才回到了灵州。回到灵州七八天之后。师高月明就生下一个约七斤的漂亮女儿,师高月明家乡在清水河畔,侯大勇就为女儿取名为侯小清。
侯大勇莫名其妙回到大周朝以后,已有了四个子女,粟末靺鞨族的阿济格生了侯虎,秋菊生了侯小璐,符英生了侯宗林,师高月明生了侯小清。除了侯小清以外,其余三个子女出生之时,侯大勇皆在外征战,因此,当侯小清呱呱落地之后。侯大勇闭门谢客,军务之事交由奉命调回灵州的节度副使石虎,地方事务交由梁守恒处理,专心迎接呱呱落地的小生命。
侯大勇每天都要为侯小清洗澡。他在另一个世界曾经做过父亲,照顾孩子也算是一把好手,师高绿绮见侯大勇这种坐镇一方的大官,居然亲自干上了仆佣之事,而且动作熟悉,乐此不疲,先是吃惊再是好笑,然后又着实嫉妒师高月明。
侯大勇闭门谢客不过三天。飞鹰堂用“郑和九号”带来两份绝密情报:
一是陛下欲调侯大勇回朝,接替李穀地相位,由节度副使石虎接替侯大勇行节度使之职。
李穀在显德一年七月任守司徒兼门下侍朗、平章事、监修国史,和范质、王薄同为当朝宰臣,历年来多有功勋,不料在南征之时打了败仗,受到了柴荣的责罚,后又经启用。荣耀却不比从前。李穀多次上书请辞相位,柴荣都没有同意。五月。李穀突然中风,卧床不起,柴荣这才同意李穀告老还乡,柴荣先后接到了侯大勇以及从其它渠道送来了廉县战役情报,大喜之后,柴荣屏去左右,独自沉思良久,最后决定重重封赏侯大勇,由侯大勇接替李穀之相位。
另一份情报则关系到赵普,吏部已下文书,欲调赵普到殿前指挥使赵匡胤帐下任行军司马一职。
赵普在廉县主持民政之事,郑州、许州先后有数千户上万名老百姓迁到了廉县,一年来,赵普带领着老百姓完成了城墙的初步修缮工作,同时,在黄河两岸整田修渠,廉县城外大片荒地已有了一些往日模样。开春以来,廉县城外呈现出久违的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在农田外围,则是大片葱绿的草场,不少调皮捣蛋的年轻人,在草场上骑马追逐,学着放牧打猎,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得到这两份情报之后,侯大勇分别招来石虎、梁守恒和钱向南到书房议事,紧急地应对变局。
过了近一月,在七月中旬,吏部文书到了灵州,不过,只有调动赵普之文。
到了七月二十日,赵普依令向大梁出发,
赵普虽说是一名文官,但是在黑雕军中已有近两年时间,按照黑雕军规距,文武官员都必须参加部队的晨训,这两年时间,不管风霜雨雪还是风和日丽地天气,赵普都依律参加训练,即使在廉县期间,他也严格遵守这个命令,和熊营军士们一起参加训练,赵普和刘成通、孟殊、沈怀镜等众文官,渐成文武兼备之士。
黑雕军两年,留给赵普许多美好的回忆,当灵州城渐渐消失在身后,赵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显德三年,赵普和赵匡胤在淮南相识,意气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弟,赵普所学甚杂,殿前司第一勇将赵匡胤方面大耳,为人豪爽侠义,颇有帝王之相。从五代以来,皇帝不过是“洛阳刺史耳”,谁的手中掌握有雄兵,谁就有可能问鼎中原,梁、唐、晋、汉、周五朝,均验证了这个道理,赵普心中就有了辅佐赵匡胤的心思。来到侯大勇帐下之后,赵普仍和赵匡胤保持着密切联系,常有书信往来,赵匡胤对黑雕军很感兴趣,赵普也常在信中介绍黑雕军情况。
随着黑雕军在西北战场的节节胜利,赵普对侯大勇也越来越佩服,赵普在侯大勇和赵匡胤两人之间犹豫不决。
黑雕军虽强,但是地处西北,远离了政权中心。历来左右政局变化的都是处于中枢之地的禁卫之军,边境之军再强。也只能称霸一方,左右不了全国局势。赵匡胤在禁军中威信颇高,极似本朝太祖郭威,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要成事,必为赵匡胤。
最终,赵普还是选择了赵匡胤。
赵普一行全是快马,沿马岭水南下。沿途有驿站提供住宿,很快就到了河中府。
洛水、无定河、黄河都要穿过河中府,河中府过往商贾颇多,虽说大周朝颇有中兴之相,可是,在交通便利的水岸边,仍然活跃着一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盗贼,衙门屡次征伐。甚至动用的河中府地牙兵,无奈盗贼们滑如鱼鳅,让官军们无处着力,所幸盗贼都是本地人,向来只求财不伤人。衙门无奈之下只能默许了他们的存在。
七月二十五日深夜,天空如被惊雷击破,倾盆暴雨猖獗了整整半夜,无定河水暴涨。黄河两岸的居民心又悬了起来。
良山驿站是河中府城外最好地驿站,显德四年初,房舍经过重新翻整,虽说雨大,屋内却没有一处漏水。
良山驿站接待过无数南来北往的高官显贵,赵普这种极别的官员,更如过江之鲫。赵普出身小吏世家,对人情世故极为了解。找到了驿丞,送上几贯周元通宝,很快就和朱驿丞搭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朱驿丞就让赵普住进了一个单独地小院子,还豪爽地送过来两根新鲜地羊腿。
赵普的一位随从在廉县学得一手煮羊肉的好手艺,他到河中府买了一些调料,煮了一大锅香气扑鼻的羊肉汤。朱驿丞是一位大腹便便的汉子,素来爱喝上一口,他没有想到羊肉汤会有这么香法。虽隔着院墙。谗虫已从肚子里被勾了出来,朱驿丞提了一罐富家商铺送来的老酒。一摇一摆地来到了赵普所住的小院子。
正在酒酣饭饱之际,一名精瘦地年轻人来到了院中,老远就拱着手道:“好香地肉汤,朱驿丞有妙食为何不请三郎?”
三郎是河中府参军事,二年前由许州来到河中府,他为人八面玲珑,上上下下都能说得上话,三郎和朱驿丞也是极好的朋友,两人常在一起吃喝玩乐,间或还一起到妙香楼去风流快活。
朱驿丞笑骂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三郎,你真有口福,来尝尝塞外好滋味。”
三郎也不客气,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赵普、三郎和朱驿丞地位相当,又均是见多识广之人,几杯酒下肚,大家就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三郎和朱驿丞俩人皆醉,赵普酒量甚好,送走两人之时,在小院中坐了一会。
此时,月光透过云层,淡淡的清辉轻拂着大地,蟋蟀在杂草中鸣叫,好一幅夏日夜景,本应高兴的赵普却有些心烦意乱,洗浴之后,站在窗前遥望着黑沉沉地远处,突然闪电从天而降,随后雷霆大作,暴雨如注。
第二天,雨过天睛,空气分外清新。
赵普换上了一身青色圆领长衫,带上束了一圈缀着玉佩的腰带,脚穿马鞭,佩戴着跟随自己多年地三尺青锋。十几名手下则不改装束,身披黑雕军制式软甲,跨着侯家刀,每人带着短弓和三十支雕翎箭。
离开良山驿站不过十里,出现了一片颇为茂密地林子,官道在此也变窄了许多。行走江湖,向来有“遇林莫入”地说法,赵普有些警醒地提醒手下:“朱驿丞酒后曾说,河中府近日来不是很太平,有两股强盗活动甚为频繁,大家打起精神来。”
十余名手下抽起侯家刀,三人在前探路,二人断后,九人围护着赵普。
在林中走了一阵,高大树木越来越多,遮天蔽日,外面是骄阳,林内却阴风袭人。
突然,头顶上响起了一阵怪异地尖啸声,从树顶上射下来数十支铁箭,这一阵铁箭来得十分迅猛,角度也极为怪异。赵普等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密林深处,完全想到袭击之人会隐身在树顶,箭雨过后,赵普一行十五人。全部中箭落马,赵普身中七箭,有三箭射在了要害之处,他翻身落马之时,犹自叹息了一句:没有想到赵普命丧于此。
树上又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啸声,四五十个蒙面人纷纷从树上滑了下来,这些拦路的盗贼全穿着百姓的服饰,身上挂着各式刀具。有铲刀、镰刀、环首刀、大砍刀,甚至还有菜刀,和一般盗贼不同的是,他们手中都有弓箭,这些弓箭也无奇特之处,全是寻常猎户和官军所用之弓。
为首一人身穿紧身软甲,脸上蒙了一张灰色布罩,他快步走到赵普身前。用手试了试赵普的鼻息,赵普已是气息全绝。
一名壮实有汉子在场内转了一圈,走到软甲汉子身旁,道:“指挥使,全部死了。”
软甲汉子正是河中府参军事三郎。他点点头,道:“把财物全部搜走,用布袋装上,赶紧运走。埋了。”说完,背着手,再不理壮实汉子。
壮实汉子对三郎甚为尊敬,接令后,立刻带人把尸体用布袋装上,两个汉子从身后一个罐子里倒出一些和官道浮土相近地泥土,盖住血迹,用脚踏紧。这些汉子手脚甚为利索。一会功夫,现场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三郎低声自语道:“赵普兄,你也是条好汉子,别怪三郎心狠手辣,人生如战场,输赢都是命,认了吧。”
众盗贼来得突然,去得更为迅速。他们钻进密林。不一会,森林就恢复了平静。就如一粒水滴落入了江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眨眼间就消失了踪迹。
数天后,“郑和三号”从大梁城起飞,直奔灵州。
房当度投降黑雕军之后,师高金被侯大勇留在了靖远城,协助守将铁川源管理城内地房当族人,虽说师高金很想和女儿见面,可是没有节度使将令,虽说是岳父,他也不敢轻易离开靖远城。师高月明生了女儿之后,侯大勇才发出命令,请师高金到灵州城内一晤。
侯大勇的大名,在房当族人中已成为凶恶的代名词,族人间相互诅咒之时常说:你今天出门遇上侯大勇。
师高金对侯大勇评价当然客观许多,他常常为房当人的命运叹息:正当房当族南征北伐屡战屡胜,实力大大提高之时,偏偏遇到了大周朝不世出的猛将侯大勇,这是天意弄人,而非战之罪。
从靖远城到灵州一路上,师高金总是盘旋着“侯大勇”三个字,他对于这个未见面的女婿有三分敬意,七分好奇。
师高金踏进了灵州之后,城内的繁华让他大吃一惊,师高金虽是党项人,可他被族人所逼而逃出家园,走南闯北,颇见过一些世面。他数次到过灵州城,在他地印象之中,灵州城就是一座军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不过,繁华程度和中原腹地地城池相比就远远不如了,而此时硝烟还未散尽,灵州城内已是众商云集,城内店铺林立,行人神色平静,穿行于店铺间颇有悠闲之意。
师高金原本以为侯大勇只是一员猛将,没有想到他治下地灵州城也是如此繁荣,虽说比不上大梁的繁华,却也不逊于一般地中原名城。师高金是房当明手下心腹幕僚,同心城的地方事务多由师高金具体处理,他知道管理一座城池的难度,灵州此番景象,实在有些出乎师高金的意料。
在客房安顿下来,吃过晚饭,草草清洗一番,已是傍晚时分,师高金原本打算明日再到侯大勇府上,可是思女心切,还是在傍晚时分来到了侯大勇府弟。
院中亲卫早知道师高月明地父亲将至,通报姓名之后,很快就来到了内院大门。
内院里,侯大勇抱着半个月的女儿,站在院子中间享受着夕阳西下的美景,当然,女儿小清只顾得上蒙头大睡,再美的景色对于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女儿小清娇嫩的小脸蛋,在火红夕阳照射之下呈现出美丽地玫瑰红,侯大勇小心翼翼地抱着小清,眼光中充满着慈爱,师高月明站在侯大勇身旁,满含着笑意看着父女两人,忽然一股奶水流了出来,把胸口处的衣服打湿了一大块。
房当女子坐月子的习惯和中原女子不一样,七天一过就要下床走动,这一点倒是符合现代医学的观点,侯大勇也就常常陪着她院中散步。
“我地奶水已经流了出来,把她抱给我,我来喂她。”
“小清还没有醒,等一会再喂她。”侯大勇一笑,“我帮小清吃奶吧。”
听到侯大勇的调笑,师高月明胖胖的圆脸上泛起了红云,她用天蓝色的眼睛满是柔情地看了一眼侯大勇,道:“真讨厌。”随后又笑道:“小清比我见过的孩子都要聪明,就算是睡着了,只有闻到奶味,就会使劲地吮吸,她就和你一个样子。”
两人正说笑间,封沙走了进来,道:“师高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