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动荡95(二)
韩煜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梁建鹏:“喂,是不是拿错了?怎么是灭门惨案啊?”梁建鹏一呆,随即脸色不好道:“他敢?这可是事关他的乌纱帽,真要敢忽悠我,我让他今天就倒霉!”
孟兹宁突然睁开眼睛安详地道:“等等,先别急。你打开卷宗看看,如果内容驴唇不对马嘴,再找那局长算账不迟。”
韩煜依言翻开封卷皮,第一页竟然是张白纸,上面用蓝色墨水的钢笔潦草地写着几行字:“仁山大学中文系三年级八班三十二人灭门惨案乃千古一大奇案冤案,我辈无能,不能告破,唯有留存案卷,以待后人。若无证据,不得轻易开启,以免重现人心慌乱。切记切记!”下面是一个更加潦草基本看不出笔画的署名。
一班三十二人灭门惨案?!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在四人当中炸开了,如果说1995年的连环惨死案已经足以震惊心肺,那这一桩简直就是惊天动地。同时精准杀戮同班三十二人的规模,折射出背后恐怖传说的冤力之大,已非普通厉鬼冤魂可以相提并论。
韩煜迫不及待地翻过第一页,另外三人也迫不及待地齐齐凑了上来,四个毛茸茸的脑袋紧紧地聚在一起,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本薄薄的案卷,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看自己的命运天书。
第二页是常规的《立案报告》,相比起之前的案卷,这份报告要简短得多,但在12行319个字里却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1985年4月8日,我局接仁山大学报警,言一班三十二名学生集体失踪,同时校内小礼堂处出现大量不明血液。由于失踪人数众多,我局随即列为第一要案,派出以副局长为首的18人侦查大队前往。现查明:1984年4月2日,仁山大学中文系三年级八班一名女生在天台自杀身亡,4月8日,班上剩余三十二名学生向学校申请使用小礼堂为该名自杀女生举办追思会及头七纪念仪式,学校予以批准。4月8日晚7点,追思会正式开始。按照申请表,追思会应于9点前结束。但直至晚10点,教务处老师仍未见到有人归还钥匙,于是邀请了另外一名老师同行前去察看,发现三十二名学生踪迹全无,现场鲜血遍地,怀疑集体被杀。上述事实表明无法排除他杀嫌疑,依据刑法典有关规定,我局现予以立案。”
头七?!一惊之下,韩煜双手一颤,卷宗从手中滑落而出,掉在台面,激扬起一阵薄薄的黄色尘土。一旁的梁建鹏忍不住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头七!回魂夜!那正是冤魂冤力最大的时候!哪有人会在头七搞什么追思会?这帮学生都没有脑子的吗?”
“慢着!”孟兹宁勾起食指,在桌沿轻轻地敲着,发出有规律的“笃笃”声,缓缓地道,“一个新死的鬼没有多大威胁,当时也未必会有人知道她有这么恐怖的力量。奇怪的有三个地方,一,据我所知,从来没有在学校里举办追思会的先例,一般都会去殡仪馆开,这帮学生为什么脑子进水会选在学校里开?二,三十二人也不算太大规模,一间小课室就够了,为什么会申请小礼堂来开?那个地方我没记错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三,学校也脑子进水,居然同意了。”
冷雨馨接口道:“孟教研师说得对,这三个出问题的地方只要有一个不行,那么灭门惨案就不会发生。但古怪的就是这里,虽然不合常理,但是它们全都发生了,就好像那一天所有的人脑子都进水了一样。”
孟兹宁苦笑道:“你们以后不要叫孟教研师了,叫得我都快反胃了,干脆你们叫我……叫我孟大哥好了。”
冷雨馨不置可否地转向沉默寡言的韩煜道:“你的看法呢?”韩煜不动声色地道:“继续往下看吧。”
这卷宗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整理,一些没用的手续文书、户籍资料等都已经被删减,留下来的可谓全是“干货”。紧随着《立案报告》的便是《现场勘探报告》。
“4月8日晚11点,受局长指派,我与法医等一行五人赶赴仁山大学小礼堂。小礼堂位于校园东北角,为该区域唯一一栋建筑,最近的学生宿舍距此也有近千米远。事发时,小礼堂内灯火通明,内里所有灯泡悉数打开。外围勘探结果显示,大门、窗户等处均无外力强行破坏迹象,指纹杂乱,无法提取。”
“后我等进入内里,现场简直惨不忍睹。鲜血尚在流淌,血腥味异常浓烈,部分角落血液稍少已经转变为暗褐色,四周墙壁、灯座、天花板、舞台、座椅全呈暗红色,色调均匀,像是被浸泡在血中一段时间,放眼望去,宛如地狱。由于血量过大,难以全部回收测量,仅以目测看,现场血量不止三十二人,约莫估计有几百人之众,血液交杂,亦难以具体鉴定区分。经勘查,内部亦未发现有破坏、打斗等痕迹,所有物品完好无损。现场打捞人员经过五个小时的排血和打捞,未能发现有任何皮肉、毛发、骨骼等异物,因此无法进一步鉴定。”
这样的场景对于孟兹宁和梁建鹏来说陌生而震撼,但对韩煜和冷雨馨而言已经麻木,因为黄冰月的死法跟里面所记载的如出一辙。能将全身身体毛发骨骼全部绞碎融于血液当中,让人毛骨悚然的不仅仅是冤力的强悍,更是传说的残暴。
翻过沉重的勘查报告,又是一张白纸,上面又是同样潦草的字体:“本案无目击证人,无凶杀直接证物,无前期线索。”三个“无”字透出警方在经办此案时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无从下手。
韩煜翻到这页便不动了,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谁说没有目击证人?”说着,将目光转向自己正前方的冷雨馨:“你说呢?社长大人。”
冷雨馨面色惨白,之前的立案报告还语焉不详地说“鲜血遍地”,让她有一丝侥幸认为这个惨案跟自己看到的不是同一件事,但勘探报告一出,那翔实真切的描述顿时把所有的侥幸都击了个粉碎。
她在校史馆废墟上看到的那震悚人心的幻境,那喷涌而出的血海,那静默无声的诡异,正是这被誉为第一奇案冤案的仁大三十二人灭门惨案!!
原来关在那个灯火通明却又寂静无声的小礼堂内,是整整一个班的三十二人!
冷雨馨身形晃了一晃,又勉强站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拿起之前自己整理的一本笔记,目光在上面匆匆搜罗一顿,喃喃道:“果然,这件事真的是在‘赤色84’期间发生的,4月8日,灭门惨案,4月20日,小礼堂就被改造了校史馆。学校正是为了掩盖这段血腥的历史才抹杀掉小礼堂的存在。”
她遽然抬起了头,大声道:“等等!不对!这不是灭门!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逃了出来!我亲眼看到她逃了出来!”
那个白色长发的身影,那个曾经愧疚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身影,那个将所有罪过全部包揽在身的身影,那个唯一幸存最后却无声无息的身影,到底是谁?!
一瞬间,无数的质疑和诘问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将冷雨馨湮没,所有的一切,看似极其不合常理不应发生,却因为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和这些案卷被证明如此真实的存在。
天命有归,万物无常。任何不合理的表象下面都掩盖着合理的本质,之所以不合理,之所以有违逻辑,是因为还缺失了环节,扭曲了真相。
三十年前,在这个小礼堂里面发生的绝不仅仅是一场追思会,在它的背后,暗藏了太多的风起云涌,埋葬了太多的暗流涌动。
时隔那么多年,真相早已湮没,无从查考。冷雨馨的这些问题,谁也答不出。
韩煜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冷雨馨,慢悠悠地将那张《勘探报告》翻了过去,只见后面有一页被齐刷刷地撕掉了,在最里处还残留着一个黑色指纹。指纹看上去小小的,似乎不是成年人的手指。
韩煜脸色一沉:“死魂鬼!你大爷的,这一页肯定是那个自杀女鬼的珍贵资料,警察局那帮蠢货也不补一份上去。”
梁建鹏掏出手机道:“你等等,我打电话给局长,让他立即补!……喂,马局长吗?我是梁建鹏。你送来的资料里面关于那个灭门惨案里面有一页撕掉了,就是那个自杀女学生的资料,你现在立即找人补回去……什么?!你再说一遍!啊……这……我知道了。”
梁建鹏放下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尚未褪去,衬得他那张有些扭曲的脸庞分外诡异,目光里有些惊悸:“马局长说,当年参与查办此案的所有警察……都离奇死亡,所以他们才决定封案的,以前的户籍登记也不完备,现在找不到人来补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