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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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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闽龙点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晓得晓得,那么大件事怎么可能不晓得?当时都已经轰动整个校园了,同学们议论纷纷,我记得当时警察天天来,问话都问烦了,只是最后仍然没有找出什么头绪。”

孟兹宁道:“那你当时听到的说法是怎么样的?了解到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黄闽龙忙道:“那件事因为流言太厉害,家长们都集体闹过好几次,要生要死的,还抬了棺材来,学校压力很大,最后没办法把警察局挡在前面,给了个说法是遇到变态杀手,将全班同学都残忍杀害,最后精神病发作,自己也自杀了。但这个说法,学生们不信,家长们也不信,就还是闹,天天堵住学校的大门,然后……”

“好了,黄先生,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出去领取酬金了。”孟兹宁突然打断了黄闽龙绘声绘色的描述,直接下了逐客令。

事发突然,防空洞内所有的人都愣了,黄闽龙更是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喜怒莫测。

管家看了梁建鹏一眼,少爷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但他并没有出声反对,他再不够聪明,也明白对外四人是一体的,不应公开有任何争议。

所以梁建鹏忍耐到黄闽龙被带出去之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这也太草率了,你都还没问他认不认识那个死了的学生呢?”

孟兹宁淡淡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我估计梁大少爷听了我的话,的确动用了重金把他们请来了。这个叫黄闽龙的人,一进来的时候就不住地东张西望。明明问话的人是我,但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一直盘旋在你脸上,明显更在意你的反应。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再栩栩如生也好,再惊心动魄也好,都是废话,或者说,都是通过报纸媒体能够了解到的。而我们需要的是内情,是不为人知隐秘于历史岁月之下的内情。综上所述,这人来就是为了拿钱的,所以我把他赶走了。梁大少爷,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否?”

梁建鹏听得两眼发光,一脸崇拜地看着孟兹宁道:“天啊,一番话也能听出这么多道理来。孟老师,你真的是太强了,我觉得你比韩煜还强……孟老师?”

梁建鹏疑惑地看着孟兹宁,刚才正当他将满心钦佩夸奖的话由衷说出的时候,却分明看见,孟兹宁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没事。”孟兹宁低头,掩饰掉眼中所有一切情绪,稳稳地坐在倾斜的椅子上,昏暗的灯光在他面上投下大片阴影,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

第二个人身形瘦削,穿着破旧的工服,看起来生活没有前一个人那么如意,过多的操劳使他头发几乎半白,从进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眉头紧锁,眼光只盯着地面,手里捏着一支已经烧了一半的烟。

梁建鹏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道:“这里不准抽烟!”那人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想找个地方把烟给掐了。

“不用了。”孟兹宁抬手止住了保镖,他看着那人用手指不停地捻动烟却始终没有放进嘴里抽一下,他看着那人不的喉结不断随着口水的吞咽而上上下下,眼睛微微一眯,“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他是特例。”

管家心中一松,笑容更加可掬:“这位是阮云先生。他同样是也仁山大学84级的学生。阮先生,这位是孟老师,后面那位就是我们梁少爷。”

那名叫阮云的男子匆忙地扫了一眼孟兹宁和梁建鹏,又将头低了下去,他拿起烟想抽一口,但烟在他手中捻过几个回合,又不由自主地放下了。

孟兹宁回头看了一眼梁建鹏,梁建鹏会意,跟那管家和后面的保镖们道:“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我和孟老师在这里就好。”

一时间,其他的人都撤出去了,防空洞里更是一片寂静,能听得到滴水落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防空洞中才想起了一个沧桑的男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你们追查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孟兹宁沉吟了一下,答道:“有些秘密永远无法得知谜底,但它无碍岁月,可以永远躺着,直至变成灰尘。可有些秘密,真相太过惊人,躺得再久,也总会有翻起的一天。前辈,我说得对吗?你我都知道,仁山大学,其实并不是一个吉地。”

最后一句话石破天惊,震得阮云手中的烟都快掉了下来,他抬起眼来,讶异地看着这两张年轻的面孔,透过那些毫无皱纹的脸庞,仿佛看到了那些已经泛黄但却鲜明如昨天的画卷。

他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椅子腿朝下深陷了几厘米。他把烟丢到地面,烟头碰到潮湿的青苔,冒起一阵黑白交杂的烟雾。末了,他用手撑住额头,把大半面容都掩盖在阴影下面,然后,毫无预兆地呜呜哭了起来。

洞内的气氛刹那沉重了几分。孟兹宁若有所思地用手把玩着手机,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待眼前这个人把所有情绪发泄完,找到一个倾诉的缺口。

过了好一会儿,哭泣声终于渐渐低沉下去。梁建鹏使了个眼色,管家忙殷勤地递上来一盒纸巾,那人扯了几张胡乱抹了一下,这才哽咽着开口:“他叫赵勤,是我的一个师弟,我们在上大学前就认识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欧洲古代史是个冷门的玩意,恰好我和他都很喜欢。社团创建起来后,我是副社长,我就去邀请他参加,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还跟我说想做组织干事,忙一点累一点都没所谓,只要能帮忙就好。那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小伙子啊!但是,命运的不测往往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到来,根本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而除了挣扎,我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那是星期二。上一个星期我找他说要做一个招新方案,他自信满满地承诺三天就可以拿出,可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连人影都没见。我满腹狐疑,就托了跟他一起上选修课的同学找他。到了晚上8点多,他就过来我宿舍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我整个人吓了一跳。他的眼里全是血丝,红彤彤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流血一般吓人,下巴整个都尖起来了,人憔悴得厉害,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的,像是一个濒死的人。”

“我忙拉了张椅子给他坐,问他:‘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怎么这副样子?’他半晌没有说话,也不提方案的事情,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我们班上的都这样。’我更吃了一惊:‘你们班上怎么了?得瘟疫了?’他红了眼眶,却抵死不肯再透露一句,而是反问了我一句:‘师兄喜欢听戏吗?’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答道:‘偶尔陪父母看一点吧,不多。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紧盯着我,像是望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神情激动地道:‘那你听过《牡丹亭》吗?你知道它具体有什么含义吗?’我愣了半天,满心困惑地答道:‘《牡丹亭》这么有名谁没看过?但没看过全本。不就是一个讲情讲爱的戏曲,能有什么含义?’”

“他听完我的话,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萎顿下去。我觉得很不对劲,抓着他一定要他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后来没办法了,才吞吞吐吐地说:‘师兄,你晓得……我们班上死了一个女生吧?’他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前几天恍惚听得有人说东区宿舍有个女生跳楼了。我的心一抽,问他道:‘死的那个就是你班上的?你和她是一对?’他赶紧摇头:‘不不,我跟她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也不是很熟。’我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是你的女朋友,你用得着这么失魂落魄吗?我跟你说,这事见怪不怪了,听老人家说,仁山这一带风水不好,每年都会有学生想不开自杀,这次发生在你身边,刺激比较大也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要想太多,这事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喃喃地道:‘不,这次不一样,不一样。’我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他用瘦得皮包骨的手抓住我,语无伦次地道:‘她是穿白衣的,晚上一个人来到天台,她们说她一直在唱奇怪的戏曲,跳着奇怪的舞蹈,有许多嘎吱嘎吱的声音,跳下去的时候却是红色的,下面好多血,一大滩血,可人却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我骇然,赶紧摇着他的手臂,安慰他道:‘没事的,你别代入,那是她自己傻,想不开,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去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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