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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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准你接住的?给我砸碎了!”嘉仪公主捶着床尖声大叫道。一不留神,用力过度,竟扯动了腿上的伤,刹那间脸色一白。
婢女们瞬间乱作一团:“快传太医!”
屠飞鸢不知,她代而受过的那人,此刻狼狈之态丝毫不亚于她。浸在木桶里,因着剧烈疼痛,浑身止不住轻颤,更是汗水频频淌出,能量消耗得厉害,没一会儿便饿了。
“来,吃点粥。”沐神医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早命厨房里备好了饭食,此刻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粥,揭开屠飞鸢面上的手巾,露出嘴巴来,用小勺舀了,喂到屠飞鸢的嘴边。
清甜的香气,瞬间钻入屠飞鸢的鼻子里。在一片浓浓的药汁味道中,那么鲜明,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亮灯光,让人惊喜落泪。
屠飞鸢从没觉得,粥会散发出如此美妙的香味。张口想吃,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闭上了。
“阿鸢怎么不吃?”沐神医有些惊讶。
屠飞鸢想了想,问道:“干娘,如果我泡一天,却不吃饭,会不会变瘦?”
沐神医顿时愣住,一下子明白了屠飞鸢的心思,直是心疼得不行:“好歹吃些吧?减肥之事,非一日之功,徐徐图之方是良计。”
“我不吃。”屠飞鸢别过头去。
沐神医又劝,屠飞鸢只是不听,无论如何不肯张口。末了,沐神医无法,只得将粥端走。
孟庄主见沐神医居然将粥端出来了,讶道:“阿鸢怎的没吃?”
沐神医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余光瞥见斐仁烈看过来的目光,又闭上了。扯着孟庄主走了一段,才道:“阿鸢要减淝,不肯吃。”
孟庄主睁大眼睛:“阿鸢这是拿命在拼?”
“可不是?”沐神医叹了口气,“从前见她坦坦荡荡的,以为她压根不把相貌放在心里。谁知,我们都瞧错了。她不是不放在心里,而是全都压在心底,没叫我们瞧出来。”
密室里头,屠飞鸢又痛又饿,掰着木桶边缘的手指,渐渐没了力气。坐在小木凳上,全身都靠木桶支撑着。
鼻子里满是药材的苦味,方才嗅到的一丝清甜粥香,仿佛是幻觉一般。然而,才一想着,又饿得不行。咬了牙,屠飞鸢狠下心想,这点苦头算什么?只要死不了人,就不叫苦头。
八个时辰过去,屠飞鸢已经累得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是沐神医给她穿了衣裳,又由孟庄主将她抱回屋里歇着的。
“阿鸢,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你明天撑不住。”沐神医端了一碗碎米肉粥进来,站在床头,用小勺舀动着,令香味散发得快一些。
屠飞鸢咽了下口水,捏了捏手指,摇头倔道:“不。”眼睛一闭,投向周公的怀抱。
沐神医端着碗出去,见到孟庄主,恨恨地道:“我竟怨起温倩来了!”
孟庄主沉眸,心念转动,忽然眼前一亮:“我有法子!”
一手推开门,一手牵着沐神医走进屋里:“阿鸢睡得沉,咱们趁她睡着,偷偷喂她。”
沐神医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我试试!”坐在床头,小心扶起屠飞鸢。屠飞鸢累得狠了,被挪动着,也没有醒来的意思。沐神医一手捏开她的下巴,对孟庄主示意:“快些。”
孟庄主舀了半勺粥,送到屠飞鸢的嘴边:“阿鸢睡得沉,你放心吧”
勺子才一触到屠飞鸢的嘴巴,屠飞鸢便抿了抿唇,几乎急不可耐,主动伸出舌头去舔勺子。待粥喂到口中,立刻就咽了下去。
这般饿急的模样,令沐神医忍不住发笑:“这孩子,都饿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不吃。”
孟庄主一边喂屠飞鸢吃粥,一边冲沐神医眨了眨眼:“为夫是不是智慧超群?待会儿,夫人准备如何犒劳为夫?”
沐神医的脸上一红,嗔他道:“少罗嗦,先喂阿鸢吃饭!”
孟庄主一听,脸上笑得犹如被春风吹开的花儿。
不多时,一碗粥喂下去,沐神医扶着屠飞鸢躺下。只见屠飞鸢在沉睡中还不停砸吧嘴,顿时又好笑,又心疼。
次日,屠飞鸢醒来后,只觉得口中有肉味儿,不由甚是稀奇。难道她馋成这样了?不仅梦见吃肉,连砸吧嘴都能砸吧出肉味儿来?
沐神医叫她吃饭时,她还说道:“干娘,我不饿,我浑身有精神,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我不吃了,我去泡药了。”
走出门,阳光照在身上,黢黑的肤色明显淡了两分,不禁喜悦万分。
一连三日,就这般过去。
到第四日,沐神医换了药,不是漆黑的颜色,而是奶白的颜色。
“干娘,我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要泡?”屠飞鸢看着皮肤已经恢复到小麦色,再见沐神医配药,好奇问道。
沐神医的脸上有些愧疚:“这个药必须泡。若不然,不出三日,你的毒就会复发,并且会加重,不仅变成原来黢黑的模样,还会浑身散发出恶臭。”
屠飞鸢愕然:“啊?”
“原先都是为嘉仪公主准备的。”沐神医说道,愧疚地摸摸屠飞鸢的脸,“你进去就知道了。”
屠飞鸢顿时汗毛竖起,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干娘对不起你。”沐神医哽咽一声,抬袖掩着眼睛,抬脚转身离开了。
余下屠飞鸢,看着一桶奶白的药汤,快纠结死了。
在心里将嘉仪公主骂了一遍又一遍,才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脱掉衣服钻入木桶。
才一钻进去,立马跳起来,“嗷”的一声,脸色变了。
这桶奶白的药汤,奇痒无比,如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又将牙齿在她身上咬。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屠飞鸢痒得浑身直哆嗦,脸色也难看得要命,咬着嘴唇,双手掰着木桶,一寸一寸往下坐。待没过胸口,死死咬住嘴唇,开始忍受无边的剧痒。
所幸这回不必在脸上敷毛巾了,屠飞鸢暗暗庆幸。仰在木桶上,心中暗下决心。日后有机会,定叫嘉仪公主也尝一回,才不枉她吃这顿苦头。
痒意和痛意不一样,之前泡乌黑药汁的时候,痛到后来,已经麻木了。痒意却愈来愈浓,从表面痒,到肉里痒,到骨头里、心里。屠飞鸢越泡越绝望,任是她意志坚定,也渐渐有崩溃的迹象。
沐神医来陪她说话,被她赶出去了。万一她心中烦闷难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伤了沐神医的心,却不好了。便令沐神医封了门,一个人独自忍受。
等她变美了,爷爷奶奶不知道多开心?等她变美了,谁还喊她“黑妞子”?等她变美了,就去嘉仪公主府里亮亮相,气死那个贱人。
屠飞鸢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点一点熬着时间。
忽然,脸上一轻,仿佛被蝴蝶翅膀扇了一下。屠飞鸢睁开眼睛,看清头顶上的一张面孔,立刻把身子一沉,瞪起眼睛:“你怎么来了?”“阿鸢,我来看你。”木桶旁边蹲了一个人,倾国倾城的容易,被一袭紫色华服包裹,美得天妒人恨,不是阿容又是谁?他直勾勾盯着屠飞鸢的脸:“阿鸢,你更好亲了。”
“滚!”屠飞鸢气道,“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阿容摇头:“我不出去。”
“干娘!干娘!”屠飞鸢懒得理他,扬头朝外面喊道,“阿容怎么进来了?把他拉出去!”
阿容双手扒着木桶,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眨巴着好不无辜:“阿鸢,我陪你说话。”
这几日,李氏天天锻炼他,看他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次数多了,阿容几乎好利索了,表情愈发切换自如。
此刻,眨着两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撅起,令人想一口吃掉他。
屠飞鸢一点心情也没有,一指门口:“出去!”
阿容不理,垂下目光,看着她的手臂:“阿鸢,你没我白。”说着,伸出手臂,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比牛奶还白。衬得屠飞鸢小麦色的肌肤,好不粗糙。
“是吗?”屠飞鸢盯着他的手臂,冷笑一声,“你把手臂凑到我眼下,我仔细瞧瞧。”
阿容把手臂凑过去:“你瞧,它比你的脸还要白。”
屠飞鸢气得重重冷哼一声,张口咬他手臂上!
“阿鸢,你怎么咬我?”阿容叫了一声,却不敢收回来,好不委屈。
屠飞鸢见他还不知错,气得又使了使劲。
阿容竟然也不喊疼了,伸出另一只手,摸上屠飞鸢的头:“阿鸢乖,你会变白的,变得跟我一样白。”
“呸!”屠飞鸢没好气地松开口,再懒得理他:“你出去!”
“你叫我亲一口,我就出去。”阿容见她坚持,便不闹了。
屠飞鸢冷笑:“蹬鼻子上脸?再不出去,就把你送回晋王府!”
“你把我咬破了。”阿容转了话题,将胳膊一杵,在屠飞鸢的眼下,指着上面一圈冒红血珠的地方,无辜的眼神看过来。
屠飞鸢心里有些内疚,她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居然还把他咬出血了,不好再凶他:“你出去,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看见人。等我好了,就带你玩,好不好?”
“阿鸢真好。”阿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笑容。站起身,转身要走,却趁屠飞鸢不备,弯腰在她嘴上飞快亲了一口,然后咻地跑出去。
屠飞鸢气得捏拳,方才那丝愧疚顿时不见了:“臭小子,等我出去,有你好看!”
呸了几口,咬牙气得不行。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收拾臭小子的方法。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阿鸢?阿鸢?”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屠飞鸢惊醒,睁开眼睛看清沐神医的脸,愕然道:“我怎么睡过去了?”
“我也奇怪呢。这么痒的药汤,你怎么还能睡着?”沐神医亦是诧异地道。
屠飞鸢被沐神医扶着,模模糊糊地站起来,发现身上并不累,精力好得紧。
“我自己走回去。”屠飞鸢拒绝孟庄主的公主抱,一边诧异着一边迈动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