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茶即人生
酒楼大厅中羽扇纶巾的士子四五成桌,所谈之事几乎全与北征大胜有关。
贞观四年,对于全大唐的百姓来说这是喜庆之年,从年前的柴绍攻克襄城,然后年初李靖突袭定襄,紧接着又是李靖阴山大捷,颉利被活捉的消息传到京城,这是大唐立国十余年来最大的胜利,全大唐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唯独忘了三楼上的老人。
快步登上三楼,只见李渊的脸色有些泛红,看来已经喝了一段时间了,走到李渊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酿,举杯碰了下李渊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听着楼下、雅间中传出的欢声笑语,祖孙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着,李宽并没有开口劝说,他知道李渊是不用他劝的,毕竟老爷子一生经历了太多,就连儿子相残这样的人间悲剧都经历过了,现在只是因为一场大胜和李世民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从而感到心有不快而已。
颉利被俘北征的大胜,完全验证了李宽的猜测,这场大胜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就算是李渊也乐意见到,不管再怎么不待见那个夺了他皇位的儿子,但是他始终还是一个大唐人,对于北征的胜利,心里肯定是高兴的,让他和李宽庆贺一番还可以,只不过让他进宫陪李世民演戏,这就不是李渊愿意的了。
人的一生之中有许多的无奈,不得不为了许多事而妥协,大到国事小到个人,所以李渊为了大唐的稳定、为了李宽,他妥协了,他去了皇宫陪儿子演戏,现在回来喝喝酒解解闷,李宽能理解。
陪喝酒小意思,反正是葡萄酿而已,一坛接着一坛,祖孙二人喝完了桌上摆放的三坛酒,见李渊拿起桌上的酒坛没倒出酒,刚开口叫了一声胡庆,拿酒二字还未出口,李渊阻止了。
起身,看着李宽笑了笑,没说话,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的下了酒楼,步伐很慢,在这欢声笑语的酒楼中,李渊的背影显得特别的孤寂落寞。
一口饮尽杯中残余,随即将手中的酒杯砸到了酒楼的地板上,上好的白玉杯顿时粉身碎骨,许是一个杯子尚不能抒发李宽心中的郁闷,又拿起桌上的酒坛砸。
三楼雅间中喝酒的士子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急忙出了雅间,楼下的士子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眼神之中全是好奇,要知道贵妃酒楼可是楚王的产业,谁敢在贵妃酒楼闹事啊!
自从李十亿被分派到了太原,胡庆再次带来了一批护龙卫,现在贵妃酒楼的管事和服务员就是胡庆和护龙卫,听到三楼上的声音,楼下的护龙卫冲上了三楼,只见胡庆躲在三楼楼道角落,怒气冲冲的李宽在砸酒坛子,护龙卫又蹬蹬下楼。
··········
贞观四年四月中旬,桃源村的桃花盛开,花瓣飞舞,花香弥漫,就算在李府也能从春风中闻到一阵阵袭来的花香,原本应该是士子吟诗作对、美妇谈笑,热闹非凡的桃源村今日却空无一人,只因今日乃是颉利被押解进京的日子,长安城的士子和美妇们都在等着看阶下囚。
就连李道宗和房杜三人昨日也来了桃源村带走了自己的儿子,李宽索性放了假,想要去看那就去,除了庄子中的宿老之外,也就只有李宽主仆和苏媚儿主仆四人留在了桃源村。
抬头看了眼春日的暖阳,李宽生出了春游的心思,想到便做,所以李宽叫上了府上的三人,他自己手里拿着茶具,苏媚儿手里提着一包炒茶,绿儿手里拿着凉席,怀恩怀中抱着小火炉,四人慢悠悠的前往桃花林。
待绿儿铺上凉席之后,李宽便躺下了,春风拂面,花香袭人,真是一个难得的大好时光,李宽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桃花香,青草香,身旁美人体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
怀恩在不远处的石桌上生着小炉子,绿儿从李家沟中打起了溪水清洗茶具,苏媚儿仰头看着桃林中中盛开的桃花,脸上也不由的泛起了朵朵桃花,李宽睁眼笑道:“花再美也不及媚儿美。”
自从和李宽相识以来,苏媚儿从未听过李宽说这样的话,俏脸顿时红了,连忙转头看向了别处,至于怀恩和绿儿一本正经的忙着手中之事,只是微微裂开的小嘴和抽搐的脸颊,可以看得出他们两人很想笑。
“陪本王躺会儿。”
李宽再次开口,苏媚儿的小脸红到了耳根,但苏媚儿没有拒绝依言躺在了李宽身边。美人在侧,李宽却没有心猿意马,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苏媚儿蜂腰,然后闭上了双眼。
不久,一阵茶香扑鼻来,抽动了两下鼻子,李宽睁开了眼睛。
“王爷(苏姑娘)喝茶。”怀恩笑道。
轻啄一口,苏媚儿忍不住称赞道:“殿下研制出来的炒茶别有一番意味,入口带着略微苦涩,咽下后口中却带着一丝甘甜,这一杯清茶好似人的一生,人生清苦却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说完,苏媚儿看向了身边的盘腿而坐的李宽,眼神之中全是柔情蜜意,从这一杯茶之中她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品茶即是品人生。”李宽微微一笑。
话音落下,桃林深处便传来一句,“好一句品茶即是品人生。”
李宽一愣,随即一怒,老子好不容易有时间和妻子柔情蜜意一会儿,谁特么又来打扰啊!举目望去只见徐文远携老妻和孙儿从桃林深处走来,身后还有一位身穿道袍的孙道长。
“小师叔。”徐宏毅带着笑脸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李宽身边,见到脸红的苏媚儿笑道:“原来,哈哈。”
“小屁孩,一边玩蛋去。”李宽起身,待徐文远夫妇和孙道长三人走到近前行礼道:“弟子见过两位师父,见过师娘。”
“今日所有人都去长安城看颉利了,徐师父为何没去?”三人落座,李宽望向了徐文远,至于孙道长,向来对这些事不关心,李宽没有多此一问。
“阶下之囚,为何要看,况且为师早已远离朝堂,看与不看有何区别?倒是你小子,陛下召集满朝勋贵官员等着看颉利磕头臣服,你小子贵为皇亲,此时却在桃林嬉戏是何道理?”
话音一落,苏媚儿的俏丽又红了,徐夫人便狠狠瞪了徐先生一眼,然后带着孙儿和苏媚儿观赏桃花去了。
“弟子这不是在守孝嘛,况且徐师父也说了颉利乃是阶下之囚吗?对弟子来说同样不值得一看,还不如在桃林中享受一下宁静的时光好。”
“你小子毕竟是······”
徐文远的话说到一半,孙道长突然开口道:“好茶,徐老头你也尝尝。”
被孙道长这一打岔,徐文远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言,孙道长的用意他能明白,李宽的守孝之言只是借口,但是这也说明了李宽将李母难产之事归结到了李世民身上,想要让李宽进宫为李世民庆贺很难,毕竟李宽和李世民两人之间的种种恩怨他一清二楚。
端着石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此茶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这就是你小子最近弄出来的炒茶?回府之后送些茶叶到为师府上。”
“弟子回去之后就给您送去。”见到徐文远老怀宽慰的笑容,李宽笑道:“此茶确实不同于平日喝的茶那般五味杂陈,但徒儿却认为此茶才是真正的茶,品茶即是品人生,此话确乃徒儿肺腑之言,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都说百味人生,其实人这一生哪有百味,归结起来也就苦、甘二字而已。如同媚儿所言,人一生之中总会遇到苦楚,但总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好,说的好,你小子能有此见识不枉为师教导你多年。”徐文远大笑。
“徐老头,咱们可得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不枉你教导多年,宽儿从小便拜了老道为师,要说教导多年那也是老道,与你何干?”打击完了徐文远,孙道长还不忘身旁的李宽,笑问道:“徒儿,你认为为师这话是不是在理?”
“徒儿去看看师娘。”李宽舔着笑脸,然后溜之大吉了。
看着李宽的身影两老头儿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从他们的眼神中能看见满意与宽慰。远处的李宽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体会到孙道长的用心,孙道长插科打诨无外乎还是为了他,毕竟人生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孙道长只想要自己的弟子活的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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