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荣晦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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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胡子也诧异地合拢不了嘴来,惊了半晌,这才给那酒客一个耳刮子,啐道:“你胡说什么,这种事能胡说吗?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酒客忽然上躯一摆,一个酒嗝下来,秽物吐了一团,只听他还喃喃道:“皇后娘娘就偷不得汉子嘛,天底下哪个吃不饱的骚妇人……不偷汉子的……”
老鼠胡子显然跟他是一起的,也不见外,当即给他两个耳光,直向众人打拱道:“诸位诸位,莫要在意,我这个朋友出门的时候服多了五石散,这才出言不敬。”五石散是当时名士中流行饵食的一种丹药,英年早逝的秦王柬就是五石散的发烧友,服用之后往往人会做出有悖常理之事,尤其是服饵之后还来喝花酒。众人一听那人是服饵之后又喝高了,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玩耍。
可是这些花边新闻一旦传开,就又是另外一种局面了。这时候酒客们又纷纷三两一团地窃窃私语,毛腾假意品酒却也偷听见有人说那贾皇后真的偷汉子了,还有理有据,说太医令程据就是贾后的姘头。还有人说前些天自己一个年轻的后生朋友在街上被蒙面人抓了去,一晚上就被胁迫着伺候贾后,第二天衣服里塞满了金银又被蒙着头扔在了洛阳郊外。说得都神乎其神,仿佛是自己亲身的经历一般。
朱默忽然皱起眉头,硬梆梆地搂着怀里陪酒的女子,说道:“这些人真是无聊透顶,军国大事不见有人谈,一谈偷汉子的事还都来劲了。”
毛腾笑道:“军国大事,真能了解的又有几个人?可是偷汉子这事,经常就在身边发生,所以嘛,大家也都喜欢聊这些东西。”
朱默忽然浑身一震,捏着酒爵,指节咯咯作响。毛腾一怔,问他何事,朱默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安一别半载,老哥我真有些心里不踏实。”
毛腾连忙道:“老哥还真是太谨慎了,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来来来,接着喝酒。”
朱默一脸正色,迟疑了好半天,这才说道:“嗨!公举,反正我们来这里也不是喝酒的,找个小姑娘先乐乐吧。”
“不过庸俗脂粉,朱兄还有兴趣?”毛腾环顾四方,看到那些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兴趣早减了大半。朱默在他耳边咐道:“你这厮口味倒还挺刁,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依老哥看就凑合玩玩吧。这里的女子总比北军大营里的黑壮妇人好看得多吧。”
毛腾摇了摇头,笑道:“朱兄,这些女人。一张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就算是饿了,也总不能老吃这样的残羹剩饭吧。我倒有个好去处,不知道朱兄感不感兴趣?”
朱默听到毛腾的上半句话,陡然想起西平城里的听月,心中微有不快。可一听他还有下文,顿时起意道:“你这家伙,说的话还真顺溜,倒像是那些小文人写的艳曲儿。可是这里已经是洛阳有名的所在了,难道还有比这地方更销魂的去处?”
毛腾悄悄地说道:“当然有,我听几个兵士传说。右军有个叫荣晦的司马督,此人在‘楚乱’之时杀了太保卫瓘一家九口,又贪污了卫家的财帛珠宝。更紧要的是,卫家乃是世家大族,侍女家妓可都是姿容上乘的美色。听说荣晦这几天,可是在夜夜做新郎啊。”
朱默听毕,不禁咋舌,低声说道:“我也听说了,这荣晦好大胆子。虽然杀卫太保是上命,可毕竟卫家是河东望族,听说卫太保有个死了的儿子还是繁昌长公主的夫婿。除了先帝外,太子太师何劭和京陵公王浑都是卫太保的亲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荣晦一个小小的司马督竟也敢下手?”
毛腾低声道:“天下有的是这样的妄人,就像东安王。贵为皇亲王爵,竟也趁乱做些下作卑鄙之事。更别说那军汉出身的荣晦了。”
朱默搓着手,长出了一口气,忽然就露出了一阵与他军官形象极不相衬的猥亵笑容,拍了毛腾一把道:“你这小子,有时候看你像个君子,有时候啊,你比老哥我还要心黑啊。”
毛腾嘿嘿一笑,道:“朱兄现在也好歹是越骑校尉,手下也有千余军士,也算得上是洛阳城里的人物了。我俩要不就去会会这个荣晦,给他些晦气,看他开不开窍。”
朱默连着用指头指着毛腾,两人相视一阵大笑,紧接着就拍了毛腾肩膀一把,笑道:“你不早说!”两人又是一阵大笑,互相搂着肩膀径自就出了“逍遥居”。
“神经病!”
“嚯……只喝酒不玩乐,唉,这年头总有穷汉来这里装阔,到底还是囊中羞涩,做不了嫖客!”
看着二人一边笑一边离去,还在喝花酒等着午夜放纵的老鼠胡子一群,纷纷指着二人的背影鄙夷道。
荣晦这几天是焦头烂额。卫瓘原是他的旧主,由于他不守军纪而被卫瓘逐出,因此结下私愤。等楚王矫诏杀司马亮和卫瓘的时候,已经混到了右军司马督的荣晦是格外卖力,带着军士就抄了卫瓘的家。清河王司马遐胆小无威望,竟也不敢制止荣晦的暴行,外加上当时右军将军裴頠不在,荣晦真就演了一回血腥解恨。杀了卫瓘子孙九人不说,还抢了卫家十余个美貌姬妾,又搜刮了不少卫家的财帛。事后虽然有些心悸,但也算侥幸,裴頠入朝做了侍中参与朝中机要,竟是无暇顾及右军,清河王胆小怕事也没有多管闲事,总算可以蒙混过去了。但是麻烦事还是不断,楚乱刚毕,廷尉就来查办他搜刮之事,所幸那廷尉也是个赃官,荣晦赂于他总算廷尉再没有查下去。然后紧接着,他那个凶悍的妻子闻讯又来了,荣晦只得将十几个美女又藏在了军营之中,总算哄走了悍妻。一回到军营,没想到自己搞到十几个美女的消息竟被右军好几个高级军官听到了,只好是爱财的给财,好色的献色。到了今天,荣晦手里已经一大半的财帛没了,美女也剩不了几个了。
“黑啊,这朝廷真是黑啊!”几天的焦头烂额,荣晦还没有闲工夫享用自己冒险弄来的美女,到了今儿,也该缓口气了。酒足饭饱,荣晦给几个亲兵赏了些许零钱,叫他们去嫖营妓,自己则一抹油嘴,准备大干一番了。
“嗨!虽说只剩了三个娘们,可也够我荣某人受用了。他娘的,虽然麻烦,总算也出了口恶气。卫瓘那老儿在蜀中杀邓艾钟会的时候也没想到他竟会被我这个小人物弄死吧,哈哈。”
荣晦刚解开腰带,只听外头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连声叫道:“爷爷,越骑校尉朱默和越骑右部司马毛腾来了,他们说是来代廷尉查爷爷的。”
荣晦一跺脚,怒道:“你这不中用的家伙,老子不是吩咐了吗?就说老子不在!”
“爷爷啊,他们就在您的帐外啊。”荣晦登时脑门一震,才想起自己的那几个亲兵都出去嫖宿营妓了,那还有人看门?登时就苦了脸,胡乱系上腰带这就出了帐。
“右军司马督荣晦,参见越骑校尉。”荣晦黑着脸,行个军礼。
朱默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咳嗽了一声。毛腾则一本正经地道:“荣晦,有军士举报你滥杀卫太保家人,又私藏侍女财帛。裴右军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要派殿中将军王宫来查你,我们是王将军派来的。”
荣晦脸一皱,迟疑道:“朱校尉是五校的人。荣某是七军的人,咱们虽然都是宿卫军,但除了北军中候之外是互不统属。你们查我,可有凭据?”
朱默正要开口胡诌,被毛腾打断道:“荣晦!你犯下如此大罪,不思悔改,你还敢质疑我们?”
荣晦苦着脸皱起眉毛,毛腾接着道:“上命是叫你捉拿卫太保,可是你却擅自杀了卫太保。这已经是违令了,你又擅杀太保子孙八人,私吞卫家财帛积蓄,还抢掠卫家侍女丫鬟。是也不是!”
荣晦张嘴欲辩,可是到底武人粗鲁竟是结巴起来一句话也编不出来,支吾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可怜兮兮的话来:“朱校尉,毛司马。我们这些当兵的,平素都干些啥事,你们也都清楚。哪有不搜刮搜刮,顺手摸点东西的……不然的话,底下那些兄弟们怎可能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卖命啊……”
毛腾厉声道:“那你是要认罪伏法了?好,跟我们去廷尉那里!”
荣晦正想说廷尉已经被自己买通了,可是这样的秘事怎么能随便说出来,搞不好还得罪了廷尉,直尴尬万分百口难言,又结巴了老半天,忽然看到朱默异样的笑容,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指着二人便道:“你俩,可是来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