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镇
清心茶坊。
元镇正在屋中读书练字。
说起来倒也奇怪，元镇掌握着元家祖传的雀舌茶制作工艺，每天却不用亲自动手制作雀舌茶，也不用盯着制茶工人，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读书写诗。
也不知道雀舌茶的核心工艺是怎么保密的，难道唐朝时就能申请专利，保护知识产权。
一名下人敲响了房门，走进书房，躬身道：“公子，外面有一个人递来了拜帖，他自称是瑞丰茶楼的新东家杨铭。”
“哦。”
元镇放下书卷，心道这人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一侧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两副诗词，心中顿生一念，暗道，难道是他？
这两诗词是他抄写的清平调和雁邱词，作者是杨铭。
“请他到客厅。”元镇道。
“是。”
不过片刻，
下人便带着杨铭来到后堂。
元镇出门相迎，拱手道：“听名字就觉得有几分熟悉，想不到真是杨兄大驾光临，蔽处真是篷荜生辉，杨兄快请进。”
杨铭也拱手道：“元兄实在太客气了，请。”
到了书房。
两人寒暄几句，分主客坐下。
有侍婢送上茶水。
元镇道：“杨兄，这是我们茶坊特制的雀舌茶，请品鉴一二。”
“雀舌茶！”杨铭一惊。
“正是。”元镇心里有些得意，自家的雀舌茶乃是大内专供，天下无出其右，除了宫里和一些得到赏赐的官宦大臣之外，在民间也只有他这里能得喝到雀舌茶。
杨铭的脸却差点绿了。
算算时间，东岛人应该已经潜入洛阳，不过元镇安然无恙，没有被他们掳走，那雀舌茶应该也没有被下蛊才对。
想到这里，杨铭的脸色才稍缓，端起茶碗轻饮一口。
元镇以为他是惊喜失态，全然没有在意，有几分骄傲地道：“杨兄觉得可还入口？”
杨铭由衷赞道：“不错，茶香溢口，回味无穷，雀舌茶的确冠绝天下。”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雀舌茶能成为皇家特供，味道自然不用多说，比起杨铭自己炒的茶还要香醇三分，不能因为古人的科技落后就小窥他们的智慧。
不过雀舌茶制作的工艺十分复杂，单单煮茶时加的佐料就有三十多种，全是为了使茶水的味道更加香醇甘美。论起成本来，雀舌茶比普通炒茶至少要高出几百倍。
元镇道：“杨兄喜欢就好。再过几日，新的雀舌茶就会制好，我让人留出两盒来，给杨兄送去。”
“不用，真的不用！元兄的好意杨某心领了。”杨铭急忙推辞，开玩笑，再过几天，谁知道雀舌茶里会不会有小虫子。
杨铭连忙转移话题，道：“杨某今日来拜访元兄，正是要说起茶叶之事。昨日我接手了瑞丰茶楼，正想从元兄这里进一些新鲜的茶叶。”
元镇讶然道：“新鲜茶叶？”
不是茶饼？茶砖？
杨铭道：“对，就是新鲜茶叶，说起来，杨某对于制茶也有几分心得，想要制作一种与众不同的茶叶。”
元镇口中赞道：“杨兄真是博学多识，元某佩服。”心里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你写诗作词好也就罢了，真以为制茶跟写诗作词一样吗？没有几代人的专业研究，想要制作出一种与众不同又美味的茶出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杨铭谦虚道：“哪里哪里，比起贵坊的雀舌茶差之远矣。”
元镇道：“那元某就坐等杨兄的妙茶了。”顿了下，又道：“若说成品，茶坊的存货或许不多，但说到新鲜的茶叶，我这里却要多少有多少，杨兄若是需要，尽管拿去就是。”
杨铭道：“那就多谢元兄了。”
正在谈话间，元府的下人又来客厅，道：“少东家，外面来了几位东土茶商，想来拜访公子。”
“东土茶商？”元镇道。
“我现在还有客人，你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元兄。”
杨铭起身道：“今日元兄有客来访，杨某就不多打扰了。在下恰好有事在身，正要告辞。”
元镇起身，拱手道：“那元某就不多留了，杨兄请。”
“元兄留步。”
出了客厅，杨铭又找到清心茶坊的管事，跟他商量了采买新鲜茶叶的事，商议完后，杨铭便告辞离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茶坊的下人带着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往内堂而去。这人头带巾冠，穿着一袭黑色束袍，方脸大耳，倒八字眉正八字胡，相貌奇异特征明显，只要是见过他的人，都很难会把他忘掉。
“我学过观人之术，这个东土茶商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杨铭对送他出来的管事道：“你告诉你家少主一声，让他小些此人。”
管事根本没将此话放在心上，随口应付道：“杨公子的话我会代为转告的。”
杨铭也不再多说，他出提醒只是略尽人事而已，至于元镇会不会避过这一劫，那就要看天意了。
燕子楼。
月儿道：“小姐，兵部的王侍郎又来了。”
银睿姬道：“你告诉他，我今日偶染风寒，不便见客。”
月儿道：“小姐，你都这么推托了一个月，再这么拖延下去，迟早有一天王侍郎的耐心会消磨干净的。”
银睿姬叹道：“能拖得一天是一天了。”
月儿下去没多久，燕子楼的便走了进来，好劝道：“自从百花争艳以后，已经过了这么些天，睿姬，听妈妈的劝，你也该选好人家了，趁着自己现在是上元花魁，风头最盛的时候，挑个条件好的人家嫁了，等以了年老色衰，再想找个理想的郎君也就没机会了。”
银睿姬道：“多谢妈妈劝导，睿姬心中有数。”
道：“你呀，一直就是这么死心眼，整天捧着这些书卷，还真想当个诗人不成。哎，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燕子楼也不是善堂，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是让你揽生意，不是让你在这里装清高。你若再这么推三阻四，别怪妈妈说话难听。”
银睿姬低声道：“知道了。”
等走后，银睿姬便对月儿道：“月儿，楼里的人都打点好了吗，咱们去找杨公子。”
之后，她们便避开燕子楼的管束，往瑞丰茶楼而去。
瑞丰茶楼后面的府院。
杨铭刚回来没多久，一个伙计便过来道：“公子，燕子楼的银姑娘来了。”
“哦。”
杨铭忙出门看去。
只见燕子楼的丫环月儿搀着一位身披斗篷的女子从后门而入，斗篷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完美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皮肤白嫩似雪，柔润如玉，只看这一点便让人眼前一眼。等她把半篷摘下来，露出完整的面孔，姣美的容颜不禁顿时让杨铭呆了一下。
用一个字来形容此女的容貌就是美，用一个字来形容此女的气质就是媚。
美的无可挑剔，媚的勾魂夺魄。
难怪武则天会说她这样的女人是没有人会和她成为朋友的，所有的男人看见她都不禁心生绯念，所有的女人看见她都恨不得挠她一爪子。简单的来说就是，美的没朋友。
这就是一个天生媚骨的女人。
“你先下去吧。”
伙计看见银睿姬已经完全呆住，傻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杨铭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
杨铭道：“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伙计道：“是，公子。”
银睿姬道：“你也下去吧。”
月儿道：“是，小姐。”
摒退下人，杨铭才对银睿姬道：“蔽处实在简陋，怠慢了睿姬姑娘，还请见谅。”
银睿姬低眉答目，轻声道：“杨公子不用客气，对睿姬来说，能有一瓦遮雨便已足够。”
进到房间，银睿姬左右打量一下，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并没有看到任何书卷笔墨，不由好奇地问道：“怎未见到公子的书卷。”
杨铭打个哈哈道：“因为我平时就不爱读书，前人的书卷固然能教授人知识，但也会禁锢人的天性。我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尽信书不如无书。细想一下，其实先人说的话也有很多是自相矛盾的。有人说大丈夫当宁死不屈，也有人说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有人说宁为玉碎，不能瓦全，也有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有人说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有人说已处不欲勿施于人，也有人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人说人定胜天，也有人说天意难违。有人说明人不做暗事，也有人说兵不厌诈。有时候看的多了，反而会让人徒增困扰。睿姬姑娘觉得是否如此？”
银睿姬一时呆住，美目生辉，道：“杨公子真是博学多闻，才思敏捷，睿姬佩服万分。特别是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当真要让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警醒。公子也莫要见外，唤奴家睿姬便是。”
杨铭虽然算不得身经百战，但也是胆大心细，见此机会马上便握住银睿姬的玉手，柔声道：“睿姬。”
银睿姬小手微微缩了一下，也任由杨铭握着，低声细语地唤道：“杨郎，奴家的心意你可明白。”
杨铭道：“愿得一人心，白不相离。”
银睿姬也是醉了，脸上泛起红晕，道：“愿杨郎怜惜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