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死心
她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不管不顾的抱怨起来:“还有,明昌公主怎么会管着点小事?难不成就因为桉儿说的几句糊涂话没有兑现,公主未必还要去圣上跟前说几声不成?!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这件事怎么不能解决?把苏杏璇远远的送走,过几年,这件事自然被人忘了......”
她最近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心里简直悔恨至极。
当时苏老太太说出让苏桉和苏杏璇成亲的时候,她就该qiáng烈反对的,可惜她当时被苏老太太唬住了,竟然没能想起来。
苏三老爷嗤笑了一声:“合着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娘会害了我们,是吧?”
苏三太太没有出声,但是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收起你那副样子吧!若不是你一直瞒着我,把那个畜生放出来,哪里会出这样的事?”苏三老爷有些烦躁,摆手让下人下去,就没了顾忌的看着她:“你知道什么?如今朝中因为织造署贪腐一案风声鹤唳,人人都盯着我们家呢,眼下正是什么错都不能出的时候,那个畜生却还闹出这种事来,若是秦家想要反咬一口,大可抓住这件事参奏我一本家风不正,治家不严,再参你儿子乱了人伦纲常,以妹为妻,到时候,你还担心他能娶不娶的了高门贵女?你不如担心担心他还有没有脸活下去吧!”
苏三太太没想到苏三老爷这么说,一时如遭雷击,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再说,事情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多亏了你这个好母亲?”他自己也满肚子的气,嘲讽的吸了一口气:“你在这里气的心窝疼,可你想过那个逆子没有?”
苏三太太怔住了。
苏三老爷一看就知道苏三太太是只顾着自己伤心失望怨恨老太太了,摇了摇头就道:“你要死要活的,可你儿子却开心的很,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苏家的宅子还是当年太祖赏赐下来的,从前听说是前朝某位受宠公主的公主府,跟王爷们四平八正的那些建筑不同,这座宅子虽然也是四四方方的,可里头的花木和景观却多了几分江南建筑的柔美和jīng致,苏桉的院子是苏三太太惊心挑选的,屋前就是一棵西府海棠,等春天一到,花瓣都能把地上堆的厚厚一层。
苏三太太到的时候,苏桉正急着指挥底下的人在架秋千,一脸的兴奋和高兴,满院子都是笑声。
这座建造在高处的院子已经挂满了灯笼,风一吹,整座院子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苏三太太的脸sè彻底沉了下来,有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是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刚生下来开始,她就苦心孤诣的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甚至把他看的比丈夫都要重要几分,她原本以为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同样的重要。
可事实上,她这个母亲在他心里毫无分量。
她说的话无用,她的喜怒影响不了他,他最看重的,只是苏杏璇而已。
这个认知叫苏三太太满心都是悲凉和痛苦,这份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冲上了台阶,猛地给了苏桉一个巴掌。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下死力对他动手,一时之间,整个院子的人都惊住了,底下的下人们瑟瑟发抖,看着苏三太太惶惶然不知所措。
苏桉也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见她满脸愤怒,一时怔住了,过后就又委屈又震惊的喊了她一声:“娘!您干什么?!”
他被押回来之后关了好几天,跟前几次不同,这一次被抓回来,不管是苏三老爷还是苏三太太都没来找他的麻烦。
他闹过几次,可竟然也都没人肯放他出去。
原本以为这一次是父母亲动了真怒了,可没想到昨天苏嵘却来了一趟,告诉他家中决定让他娶苏杏璇,他整个人都高兴疯了。
之前他还想过,实在不成,他就带着苏杏璇一起走。
虽然名声不好听了,从此以后或许前程也没了,可是只要能够保护好苏杏璇,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
他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却忽然间喜从天降,反正不能出门,他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干脆跑出来让下人搭一架秋千架。
如意最喜欢秋千了,若是知道家里已经答应了他们俩的事,又看见这秋千,一定会高兴坏的。
正在兴冲冲的劲头上猛地被泼了一盆冷水,苏桉十分不能理解。
苏三太太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她在儿子眼里看见的只有喜悦和兴奋,半点儿担忧和悔恨都看不见。
是,苏三老爷说的没错,他们当父母的辛辛苦苦为了他费尽心思,可是结果呢?他们养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是灰心又是失望,指了指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sè朦胧,苏邀站在假山边上冷眼看着上头发生的争执,心里忽然有些畅快。
你看,什么母子情深,什么大孝子,原来都是假的。
上一世她们能够和乐融融,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及到彼此的底线,也没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如今揭开了表面上合理的那层皮,曾经最宠爱苏杏璇的苏三太太,成了最厌恶苏杏璇的那个人。
多讽刺。
这就是她上一世心心念念的不能放下的亲人。
“心里好受些了吗?”苏嵘的lún椅停在她身边,仰头看了上头一眼之后菜转过头来看着苏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看见了,这就是苏杏璇得到的东西,她看起来众星捧月,可其实这些人爱她都有条件,虽然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大好,可事实上,若是你在这个家里长大,如今的你未必是现在这样。”
自私自利的母亲养出来的孩子争qiáng好胜,不择手段,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了。
苏杏璇会变成这样,苏三太太其实也难辞其咎。
虽然这么说或许不应该,可苏嵘觉得苏邀实在不必为了这个母亲而去做些难为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