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母子父子
陵安公主和这位清月公主有一点很像,就是手中都掌握着很大的权利,而且这种权利并非是她们两人主动争取,只是因为时势使然。
如果说林银屏代表了草原贵族,那么陵安就是代表了东都士族以及大郑宗室。
陵安的闺名已经没多少人记得,只剩下冷冰冰的陵安二字,在这个封号之下,她已经渐渐有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是一封家书送到公主府后,脸上就有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府上的气氛也活泛起来,若是府上侍女犯了小错,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这让平日里做事战战兢兢的侍女们脸上也有了些许由衷的笑意。
今日难得离开了那间阴森佛堂,有兴致在府内花园里走走,平日里总是感觉精神不济的女子今日精神奇佳,对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嬷嬷笑道:“张嬷嬷,说到底还是母子连心呐,本宫这两天正想瑾儿,没曾想他就要回来了。”
张嬷嬷陪笑道:“那可不是,公子肯定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公主呢,所以就和您想到一块去了。而且老奴还听说公子现在出息得不行,小小年纪就帮着老爷做了不少大事,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外面都传开了,说公子是天上的谪仙人下凡,,甭说东都,就算全天下,也找不出能和公子相提并论的”
陵安脸上的笑意更盛,只觉得自己儿子出息又孝顺,比自己当了皇后还要高兴。
“启禀公主殿下,公子他已经到内城了。”就在这时,一名管事嬷嬷迈着又急又快的小碎步走进门来,脸上满是喜色。
陵安大喜过望,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几分,吩咐张嬷嬷道:“真是不经念叨,快去准备一下,本宫要亲自迎接瑾儿。”
今日,公主府中门大开,陵安公主亲自站在门前等待,当她见到萧瑾后,顾不得公主和丞相夫人的威仪,一把将萧瑾揽入怀中,眼圈通红,心疼的不得了。
萧瑾被生身母亲紧紧揽在怀中,看她自肺腑的疼爱,再如何性子冷淡,也是心中愧疚。
入府之后,萧瑾先是沐浴更衣,然后正式拜见母亲大人,陵安上下仔细打量着萧瑾,如何都看不够,喃喃自语道:“身量高了不少,可也瘦了许多,和萧煜这对父子也是好狠的心,让你这个孩子在外面奔波,可怜我儿不知遭了多少罪”
萧瑾哭笑不得道:“娘,哪里就瘦了,从来都是先竖着长再横着长,我还没到胖的时候”
从小到大,萧瑾都是规规矩矩地称呼母亲,不失半分礼数,就像个小客人似的,今天这一声略显亲昵的娘,让陵安又是一阵心酸,拿起手绢抹了抹眼角,“瑾儿长大了。”
这时候,张嬷嬷来到陵安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丞相那边说是公事繁忙,不能过来了。”
陵安脸色一变,若是平时,她也不会去自讨没趣,只是今天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才让张嬷嬷去请萧烈,想着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也算是合家团圆。
陵安脸色难看地问道:“是颜氏挡回来的”
张嬷嬷偷瞧了陵安一眼,小声道:“是丞相亲口回绝的。”
陵安猛地攥紧了手中帕子,胸口剧烈起伏着,“难道瑾儿不是他的儿子吗本宫本宫亲自找他说理去。”
说话间,陵安就要起身。
“娘。”萧瑾伸手轻轻按住陵安的手背,平静道:“既然父亲不愿来,强求也是无用,不如就让儿子陪娘亲用膳好了。”
陵安与萧烈做了八年夫妻,自然深知萧烈的秉性,既然他说了不来,那就算自己亲自前去,怕也是要落一个灰头土脸的结局,她便顺势下了台阶,不再提去找萧烈说理,不过仍是愤然道:“你爹被那个姓颜的狐狸精迷了心窍,怕是心里早就没了咱们母子了。”
陵安说到这儿,才是真的悲从心头起,只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平日里不能对外人道的苦处,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
在这个世道,女子多苦。
萧瑾比陵安看到要更深一些,安慰道:“娘亲不必气恼,其实是父亲恼我跟随兄长去了西北,所以才不来见我,倒是儿子连累了母亲。”
陵安试了试眼角,问道:“对了瑾儿,为娘正想问你,你好好的东都不待,跑去那荒无人烟的西北做什么”
萧瑾苦笑道:“不是儿子想去西北,实在是当时身不由己。”
接着,萧瑾便将自己从卫国到道宗,再从道宗到西北的过程简要说了说,虽说已经略去不少惊险之处,但陵安仍旧是红了眼圈,紧紧抓住萧瑾的手不放。
萧瑾示意让周围的侍女连同张嬷嬷退下,然后轻声道:“不过到了西北之后,我却想通了一些事,就不是不能回东都,而是不愿回东都了。”
萧瑾望着陵安,缓缓说道:“东都很多机要内幕,其实我这个所谓的二公子也一样接触不到,甚至还不如这个外人,这是其一。至于其二,想必母亲也曾听过儿子生而知之的说法,父亲就是因为这一点而厌了儿子,曾经对我直,萧瑾只算是半个儿子。既然我只能算是半个儿子,这偌大家业还能传给谁还不是那个萧家的嫡长子所以儿子与其在东都虚度光阴,还不如留在西北,在那位未来家住的面前表现一番,等他将来登上家主大位,儿子和母亲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这里的他,是指萧煜无疑。
萧瑾一席话说完,陵安已经是脸色苍白,声音颤抖道:“他他就这么狠心什么叫半个儿子难道说本宫对不起他不成还有那个萧煜,次次忤逆顶撞他,要放在平常人家,都要被官府抓去打板子了,可他倒好,却是要把这偌大家业交给那个逆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萧烈。
陵安猛地起身,恨声道:“一定是萧煜勾结颜氏这个贱人,迷惑了你爹”
萧瑾平淡道:“母亲,你与父亲多年夫妻,扪心而问,父亲可是会被美色左右的人而且父亲名列天下十大高手,执掌暗卫,又岂是会被旁门左道迷惑的”
陵安颓然坐下,六神无主,孤苦伶仃。
萧瑾伸手轻拍自己母亲的后背,平静道:“至于儿子这次为什么回来,一则是临时起意,看看父亲和兄长两边的反应如何,以此决定日后该如何行事。二则就是看看母亲。”
萧瑾幽幽叹息道:“当日父亲扶棺入宫,扶持幼帝,挟而令诸侯。我自觉全局尽在掌握,所以才会对母亲说日后当能,谁曾想局势变幻,天下大变,我虽合纵搅动局势,但说到底还是借势而行。身处大江大浪之中,无奈随波逐流,勉力自保而已。”
“至于兄长萧煜和父亲萧烈之间那笔怎么也算不清的糊涂帐,我只看懂了一半。天下人都说萧烈无,萧煜无义,真是一对混蛋父子,我却觉得未必如此。有些事,恐怕只有这心知肚明,说不定就是这父子两人骗了天下人。”
陵安摇头道:“萧煜和萧烈的事,为娘不想管也管不了,为娘也不求什么母仪天下,只求你平平安安。”
萧瑾笑道:“既然天下人都说儿子是谪仙人下凡,那儿子自然是吉人有天相,安居稳太平,母亲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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