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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想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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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想嫁一次

夜晚时分,月色才上柳梢头,我的身影飘飘落在某处宫殿的殿顶,在有些诧异居然不见伺人之后,大胆地落在庭院中。

草木幽香,在黑暗中影影憧憧,倒是给了我很好的隐蔽之所,殿中灯火明亮,院中也被映的晕黄一片。

不刺眼,也不阴黑,一点点暖意,刚刚好。

就在这暖晕中,我看到两个身影,靠的很近的身影。

一坐一站,却是暧昧无比。

施淮溪的手放在合欢的背后,“夜凉,披件衣服可好?”

合欢柔顺的点头,施淮溪却没有回殿中取衣,而是顺势取下了身上的风氅,仔细地拢上合欢的肩头。

合欢拉了拉大氅,将自己裹的更紧,回给施淮溪一个恬淡的笑容,月光落在他的眼中,也是闪闪如星子。

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不,我似乎来的太是时候了!

“你这几日都伺候在皇上身边,本就是清瘦的身子,可别病了。”施淮溪声音温柔的,让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合欢应着,手缩了缩,想要掩进袖子里。施淮溪却比他更快上一步,牵上那纤细的手腕,将他的手拢进掌心里,放到唇边呵着气。

合欢任她握着,在这动作里,懒懒地靠上椅背,从我的角度望去,就像是施淮溪从身后拥着他般。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绕上了我的心头。

短短几日不见,他们之间竟已亲密无间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今日,我向皇上递了请表,肯请皇上指婚。”施淮溪握着合欢的手,情意绵绵。

果然,月下花前,是适合诉衷肠的。

不适合的,是花丛里躲着的人,眼睁睁地看人亲密,而和我亲密的,只有无数的蚊子。

耳边嗡嗡地响,只觉得胳膊上,脖子上,腿上,都痒的要命,这“紫苑”的蚊子生命力怎么如此顽强,这个日子了还活着?

挠了挠胳膊,摸到几个硕大的包,我苦着脸,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我知道。”合欢的声音轻轻柔柔,“她今日和我说了。”

“那你的意思呢?”施淮溪的声音急了,“我知道,皇上因愧疚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指婚的事交由你自己做主,不知道你的选择会是谁?”

合欢抬起脸,笑盈盈的,“你猜?”

坏心的话,娇憨的语调,那被握着的手却没有抽回来。

这样的他,可爱又让人怜惜,月色中的容颜,梦幻般不真实,薄唇噙着魅惑,将少年的天真与男子的风华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眼。

犹如被捏住了喉咙无法呼吸的人又何止是我,施淮溪干张着嘴,鼻孔间缓缓滑下两道鲜红血迹。

单纯的合欢,只会让人赞叹他的绝美,惊诧于时间竟然还有如此纯净的人儿,可是那两分魅惑,却是吸纳了天地间最为诱惑的风情,几乎把人隐藏在最深处的**瞬间勾引了出来。

见惯了合欢的我尚且难以呼吸,何况施淮溪。

合欢笑的越发明艳了,手中拈着丝帕,“你要擦擦吗?”

明明是关心的语气,为什么我却感觉到了坏心?

施淮溪这才猛醒过来,狼狈地别开脸,不敢接合欢的丝帕,衣袖狠狠擦过鼻子,嗡嗡地开口,“对不起,我失态了。”

合欢只是抿唇笑着,眼中满是温柔,“其实结果如何,不是在你心中吗?”

施淮溪一贯的潇洒从容到了合欢面前,越发拘束起来,“关心则乱,递交请表的,都是各国的皇女,论身份地位,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我可比不了。”

合欢的手反握上施淮溪的掌,“到时圣旨一下,你就不用担心了。”

施淮溪的眼中满是兴奋,面对合欢却有些小心翼翼,“夜深了,我送你回殿中。”

合欢摇摇头,“我想再待待,这种宁静的月色,太难得了。”

“难得吗?”施淮溪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仰望天空,“那我陪你。”

合欢噗嗤一声,“我派人为你做了件衣衫,你不早点回去看看?”

施淮溪仿佛猜到了什么,面带喜色地点头,“我这就回去试,明日再来陪你。”

她低下头,在合欢的额头间轻轻一吻,慎重又小心,不仅是珍惜,还带了几分敬重。

我懂她的心思,任何人在面对合欢时,都会产生亵渎纯净的心态而不敢靠近,近香情怯呢。

他们在我眼前耳鬓厮磨,眉目传情,依偎情浓,我在草丛里喂臭虫,真是天壤之别的待遇。

最难受的是,我得一直看着。

看着曾经在我怀里撒娇的人,如今被他人抱着,商谈着婚事,没人不觉得扎眼的。

何止扎眼,还刺心。

施淮溪的舍不得是写满眼眶的,脚步缓慢,一步一回首,而合欢就坐在轮椅上,含笑目送她,诉不尽的你侬我侬,道不清的缠绵情浓。

情事初始时是最为甜蜜的,所以这殿里的伺人都不在,只为了方便二人,当施淮溪离开后,整个殿内顿时一片冷清,只剩下月下那个孤单的身影。

合欢坐在椅子上,将身上那件大氅解开,一任自己清瘦的身体迎接着深秋的寒风,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这是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身体弱吗,这么做不是找病,是在找死!

我这想法才起,空气中已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他弯着腰如虾米一般缩在椅子上,身体不断地震动着,手中的丝帕捂着唇,似乎竭力想要控制,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嗽,疯狂的让我唯恐他会因此而闭过气去。

我的腿早已经迈了出去,朝着他的方向。

一阵狂咳之后,稍微有了一些缓和的迹象,他瘫靠在椅子上,手无力地垂在椅子旁,手中原本握着的丝帕,也飘飘落了地。

他的手指动了动,大概是想要拾起那丝帕,身体很缓慢地弯下,手指探出。

差一点距离没能够到,他又弯了弯,吃力地够着。

他没有够到丝帕,却探到了一双同样目标是那丝帕的手,我的手。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同时收了回来。

他单手捂着唇,眼中神色不明,“姐姐。”

客套,但是疏远的口吻。

“我有请求见你,但是你拒绝了,三天五次。”我平静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进来了。”

他捂着唇的手缓缓放下,话语和他的笑容一样敷衍,“忙,无暇分身。”

“那你现在可忙?”

他靠在椅背上,刻意地与我保持了距离,“可是有事找我?”

“想和你商量件事,希望你答应我。”

“你的要求,我怎么会不答应?”他扯出一抹笑,苍白。

我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大氅,想给他披上,他手指一摆,推拒了,“有话直说吧,我累了。”

“我希望你选的妻子,不是施淮溪。”不忍他在风中继续受凉,我直接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你都听见了?”他也坦然。

我点头,“她不是适合你的妻子人选。”

如果段海墨不说出那些话,我或许不会阻止合欢的选择,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坐视。

“她不是,那谁是?”合欢一声反问,“你吗?”

“我更不是。”

他需要的是,是一个体贴的妻子,是一个能替他分担朝堂政务,又能真正关心爱护他的妻子,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我都不适合。

他又是一声咳嗽,双唇紧抿,将下面未出口的咳嗽生生咽了下去,脸上憋出了淡淡的粉色,倒比那苍白好看了不少,“你以什么身份来阻止我?”

是啊,我以什么身份阻止他。

姐姐?那不过是大家感情好时的一句称呼而已。

爱人?我和他没有任何情爱的约定,也从未接受过他的感情,何谈爱人。

朋友?那似乎干涉的太深了。

“关心你的人,这样的身份够吗?”我思虑着如何开口,“她目的不纯,非良妻人选。”

“哈哈。”合欢忽然爆发出笑声,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瘆人,“她的目的不纯,这里每一个要娶我的人谁的目的纯?那些皇女,谁不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想要和‘紫苑’结盟捞取好处,别说他们,就是你……”他嘴角一抹讽刺,“目的又纯过吗?”

从来没发现他可以如此犀利。

我的目的,从最初开始,就没有纯过,如果没有“紫苑”的好处,我根本不会去费力寻找这个民间的皇子,即便之后我尽心,却改变不了初衷的理由。

“无论我选谁,结果都是一样,是她或者是别人,都无所谓。”他懒懒地开口,“至少,她现在对我很好,我只想享受一次情爱,姐姐对不起,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先开口了,“今日,我已经做了选择,皇上的诏书早已写好交由礼部,只等明日早朝宣读了,你来晚了。”

明日?这么快!

从我看到他与施淮溪的亲昵开始,我就觉得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他们感情的进展比我想象中快太多了。

也许是我太过自信,以为合欢对我的残恋未消,不会这么快地爱上他人,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只想享受一次情爱,有一个人对他好,能够给予他想要的他就接受了。

几国请求联姻也争的如火如荼,我以为至少会有一个考量的过程,才短短几日,就做出选择,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今夜,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

他推上轮椅,缓缓移向内殿,在我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我摇摇头,想要举步离开,低头间忽然发现地上一抹柔软,是他没拿到的丝帕。

白色的丝帕在我手中,飘来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只是这香气中,似乎夹杂着什么其他的味道——血腥气。

我神色一震,抖开那方丝帕,绢帕中,一片片,一点点,犹如雪夜梅花般的红,有干涸的深褐色,也有才印的鲜红,更有一块,还未干透。

我猛回头,叫着他的名字,“合欢!”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不稳的颤抖。

而那轮椅的行进,也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身体晃了晃,朝前栽倒。

脚下猛窜了出去,在他落地前的一瞬间接住了那摔落的人影,抱着他跌坐在地。

他靠在我的怀中,面白如纸,手腕无力摊在一旁,那摊开的手心里,也是同样点点的红色,而紫色的衣袍上,有一块格外深沉的颜色。

夜晚,这样颜色的衣服,加上他刻意的隐瞒,我竟然没发现,他刚才那始终捂唇的动作,竟是将咳出的血吐在了衣袖上。

“合欢。”我的手搂着他,手掌抚着他的面颊,“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病了?”

果然,到了年龄,这种病就再也压制不了,即便有“日阳花”和“五色寒溟草”,已经阻拦不了他日渐虚弱。

他在我怀里动了动嘴角,是凄美的笑。随即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点点的血星溅出,落上我的手,温热。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吐血的?”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声音急切。

上次,他在庭院中守我一夜时,我就拾到了他的绢帕,难道那时候开始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摇摇头,“姐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定的急了吧,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爱一次,嫁一次,对不起了。”

现在哪还有心思埋怨他责怪他,我轻柔地擦去他唇边的血迹,“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尽我今生之力,绝不让你死。”

“真的?”他轻声叹息。

“真的。”我的手指抚着他的脸颊,“我向你发誓,无论将来你我是什么关系,这个承诺都永远存在。”

他靠在我的肩头,喘息着,“谢谢你,姐姐。”

就在我想将他送回殿中休息时,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骚乱,伺人在门外颤抖而急切地喊着,“太子,皇上、皇上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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