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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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情公子
湖水拍打,哗哗着单调的声音,远处依然是黄沙漫漫,连景色都和这声音一样,没有半点新奇特色。
收回目光,看着膝上睡着的人,长长的发丝在帐帘的光晕下散发着柔软的色泽,捧起在掌心,流淌着七彩之辉。
早在他还是小叶的时候,我就惊叹过他的发。如水柔滑,却有着沉甸甸的分量,黑色从指尖轻易流过,即便握住掌心,也是抓不牢。
以容颜,会让人惊艳之爱,不过是激发对方的占有欲。以孱弱之躯,会让人起怜惜之心,呵护备至。而他孱弱之下的坚毅,才是真正让人深入骨髓,刻入魂魄的。因为这不仅是占有,是呵护,还有着对他的敬佩。
他要的,是凌驾女子之上,要的就是女人对他的赞赏与敬佩,他执念追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认同吗?
可这世间,又有几人会给予他这种认同?
男子不可以有野心,男子不该权谋算计,更不能超越女子,否则换来的就应该是责难和鄙夷。
而我敬佩七叶,心疼合欢,当二者合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他是何种感情了。
已经几日了,他始终未曾醒过,担心简陋的粗毯让他难受,我便以腿为枕让他睡着,好像这样就能多给他一些温软照拂般。
他已经睡了几日了,外面是漫漫黄沙路,我不能随便带着还孱弱的他踏上回程的路,便只能在这里等待着。
在出来之前,合欢派出了很多人寻找着沙蝎的下落,但现在合欢昏迷,他的联络方式我不知晓,只能在这绿洲等待。
只要是人,就需要水,既然大家都知道沙蝎活动的范围在这附近,来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我不怕等人,我只怕他不醒。
以前合欢的病发作时,不过一两日的昏迷,但是这一次,已是五日了。
合欢没有骗我,他的急切因为他的病,这样的昏迷再多下去,也最多就是撑一年,而我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于那女子和她的言儿不会骗我了。
一年,我们的约定。
一年,合欢的希望。
低头间,忽然发现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心头一凛,猛然涌上一股惊喜,笑意泛起在嘴角。
他醒了。
“沙蝎的内丹呢?”波澜不惊的语气,纵然是气若游丝,依然是那么冷静。
他的眼睛尚未睁开,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没问自己的病情,没问我们现在的境况,甚至没问为什么会睡在我的腿上,却只关心沙蝎的内丹。
“我打不过它,让它跑了。”我平静的回答,“沙漠中它最大,不能冒然追踪,所以不敢追。”
“是你打不过它,还是你把内丹给了别人?”那双眼睛慢慢睁开,一如既往的如水深幽,却有着独特的内敛沉静。
病了,能不能不用脑子?能不能老实一点休息,我真的不想他一醒来,我就要和他开始斗智斗勇的路。
“打不过。”我笑笑,“你忘记了我的内功不济的事吗?”
“那你不济的内功,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是如何压制我的病的?”
一句反问,我抚摸他发丝的手停住。
稍停,又替他继续顺着发丝,“你忘记了你自己筋脉的伤吗,就算是我内功满满,我也是拿你的病无可奈何,你昏了五日,我只能陪着你,无能为力。”
“你想说我的病是自己撑过来的?”合欢的嘴角扯了下,嘲弄的笑了。
“我没有药,你清楚的。”我回应着他的目光,表情颇有些无辜,“不然你认为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那双眼轻轻眯了起来,他似乎是累了,都懒得看我。
脸半侧,枕在我的腿上,几乎是把脸埋进了我的小腹间,犹如孩子般。这个动作让人心头一动,我的手忍不住搭上他的腰身,抚着他的后背。
这个人攻破心防不需要任何话语表情,只那么一个动作,就让人忍不住温柔了动作。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猫,慵懒地蜷缩在我的腿上,让我为他顺毛。
“是谁?”在静谧的空气下,他的声音再轻,也不容忽视。
问的如此笃定,这剔透的心,如何能瞒?
“不是青篱,否则我们不会还留在这里,他也不会拿走内丹让你武功不能恢复。”他重重地喘了口气,“也不会是他,否则……”
他?
合欢口中的他是谁!?
疑窦才起,合欢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整个人蜷成一团,一阵赛一阵的咳嗽声,让我只能拥着他,双手不住抚着他的后心。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真是难受。
“才醒,能否不要动脑子了?”我叹息着,“也不要再说了。”
“那你就……咳咳……就告诉……咳咳……告诉我。”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艰难地吸着气。
不忍,一瞬间侵袭整个人。
“我说。”叹了口气,“别猜了。”
苍白的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即便知道他是利用自己的身体让我难受,我还是上钩了。
因为这绝境,是我造成的。
“一名红发男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他身边的女子喊他言儿。”我将与那两人相识的过程简要地说了一遍,“他的血,平复了你暂发的病。”
他躺在我的腿上,嘴角的弧度却又大了几分,就连眼角,都微微扬了起来。
据说人笑的时候,嘴笑眼不笑,是假笑。唯有眼角也飞起笑纹,才是真正的开心。
那红发男子,竟然能让合欢发出由衷的笑,看来不简单呢。
“原来是这样。”合欢似乎陷入了思索中,想着他的心事。
他闭着眼睛,依着我的身体,而我低垂着目光,看着阳光下,仿若透明的他。
明明没有更多的表情,我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轻松与快乐,那浅淡的一缕笑,始终在嘴角不曾散开。
他没告诉我那男人是谁,我也没有追问,但那轻松的气氛,却笼罩着我与他,看着他品味着,我竟也有些淡淡的喜悦。
“那女子,是不是性格无赖?”合欢忽然开口,问着我。
我一愣,关于那女子,我不过三两句话带过,我更好奇的是红发男子与他的关系,可他居然能如此准确地捕捉那女子的性情,这似乎并非聪明才能解释的了,我似乎该叫他半仙了。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了解莫言。”合欢幽幽地睁开眼,眼眸中有一丝调皮,“他和他爹爹一样,火爆又古板,完全的不解风情之人。若是一般的女子定然驾驭不了他,唯有狗皮膏药般无赖,又有聪明至性的心,征服不了他。”
原来那男子叫莫言吗?
“你的意思是,他娘是个聪明的狗皮膏药?”我举一反三地问他。
而合欢的回应,是慢慢扬起的嘴角,口中溢出轻快的笑声,不掺杂任何色彩,纯粹开心的笑声,“可惜,他像爹。”
笑意中,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像是吐出了胸中常年的郁结般,“他好,就行了。”
“他与你,什么关系?”
合欢没有回答我,反而是歪着脸,眼含波光,“你说那女子喊他言儿,他只能干瞪眼?”
我点头。
“那下次你若见他,喊他老二,说我让这么叫的。”
老二?
这听上去既不像爱称,也不像昵称,倒像是某个部位的简称。
“为什么?”曝别人的**,这似乎不像是合欢一贯的处事风格啊。
“敢抢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合欢笑的诡异,也笑的阴险,“我不介意你把这个称呼告诉他的女人。”
我想起那个女人的无赖,又看看合欢那带着算计的笑容,忽然想为那红发男子默哀一炷香。
他笑够了,朝着我懒懒开口,“我饿了。”
天生的贵公子,语气自然的半点不做作,眼神看着我,又恢复了那等待投喂的小狗眼神。
还是条尊贵的狗。
我拿过旁边的袋子,拿出一张饼,送到他的嘴边,“吃吧。”
他的眼神顺着我的手,慢慢滑到了饼上,眼神里饱含着委屈、不甘、嫌弃,抿着嘴,别开了脸,“我不吃。”
之前的他,与我在沙漠中行走,吃的也是这种饼,没看到他有一丝抱怨,如今却突然开口不吃了,这让我怎么办?
他的身体若不恢复,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走出这里。
“不能不吃。”我拉下脸,“在这里,我就是想寻好东西给你,也是不能的。等走出去,山珍海味还不任你选择?”
他苦着脸,抿着唇,眼神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就算我想逼他吃,在这样的目光下,也是无法开口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欺负弱小的流氓,那么清澈的目光,那么真挚的哀求,那么纯净的可怜,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依然被他扯下火坑。
捏着饼的手松了力,我叹气,“你想想这里能变出什么,如果我能做到,就不逼你吃这个。”
“真的?”那双眸亮了,什么病气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那灵秀之气立时回归,嘴唇一嘟,“你下去抓鱼,我要吃鱼!”
抓鱼?
我看看身边不远处的绿洲,真亏他连这个也能想到。
“好吧。”
我正待起身,他忽然又开口,“我还要吃虾,吃螃蟹,里面肯定有的,你去捞。”
虾蟹?
抓鱼或还能勉强,反正叉一叉,总有机会,但是这虾兵蟹将那么小,徒手抓要抓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我的脸垮下刹那,他又补了一句,“我还要吸螺蛳。”
我的贵公子啊,您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接地气的爱好,吸螺蛳?
他眼中温柔飘散,带着娇憨撅着嘴,“好不好?”
他、他、他,他这是撒娇?
一向颐指气使的帝王皇子,懒懒地冲着我撒娇,这景象何曾见过。
美貌、病弱、坚毅他都拥有了,他甚至懂得在什么时候收敛他的坚毅,放低了他的姿态,别说虾蟹螺蛳,就是星星月亮,也恨不能捧到他面前,只为了他眼中那一抹期待。
以身为武器,便能天下无敌,这就是合欢。
我一步步地蹚入水中,回首时,他轻轻翻身,侧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我。
一缕笑颜,天地轻柔。<